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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又逢君-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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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衍侧下头道:“月有阴晴圆缺,失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在这世上几千年,要是什么都得偿所愿,什么都失不了,便成了个什么世界!”
赵烈笑笑,知他不明白人生苦短,当下也不同他计较,但想自己爱他这般,他却只不过是一时兴起,不免心酸,又紧搂他一下,恋恋不舍地放了,整了衣服,随他出了这片芭蕉林。
两人到了一处屋子,张衍又作法变出一桌酒菜,两人吃了后,也已是月上梢头。赵烈想起父亲这时总在书房中看书,便说此时托梦再好不过。张衍看了看天色,也说正好,便把他领到院里,嘱咐道:“我稍后作法,让你们元神相会,你快快把情况说于他,最好留个信物什么的,好让他信了你。”
赵烈点头,按张衍所说,闭上眼睛,一时觉得晚风拂面,芭蕉沙沙,不一会儿,元神腾空而起,往下一看,自己仍立在庭院中央芭蕉树下。张衍飞在他身边,悬空稳稳站住,手向地面划了个圈,整个院子被金光笼罩:“我得把它们封了,免得有不干净的鬼怪来捣乱。”
飞了一柱香功夫,便到了榆塘上空,赵烈指着西湖边上一座大宅,还未说话,张衍便会意,携他轻轻飞去。片刻间就到了父亲房中。赵烈见父亲在书房内闷闷不乐地踱来踱去,心中歉然,忙上前道:“父亲。”
赵老爷转过头来,见他在房内,不禁一惊:“烈儿,你如何在这里?我们找得你好苦!你母亲不知哭晕过去几回了!”
赵烈见父亲如此,好容易忍住不大恸,哽咽道:“儿被奸人所害,卖到江阳,亏有……”他回头一看,哪有张衍的影子,只好道:“亏有江阳卧龙山神搭救,才得脱险。但是,儿深中邪术,如无仙力助益,便会变成老虎,所以,恐怕要在江阳呆一段时日。”
“变成老虎?”赵老爷觉得不可思议,“你是惹了哪个?”
“儿也不知道,”赵烈委屈,“只听人唤他秦少爷……”
“秦少爷?”赵老爷沉吟了一下,“我记下了。那个山神,又是怎样个人物?”
赵烈知父亲因杨冕一事,对张衍不可能有好感,因而不敢直说,只道:“亲切和蔼,对儿十分的好。刚才就是他带儿来托梦报信的,此时却不见了。”
赵老爷惊道:“托梦!这竟是在梦中么?”
赵烈忙解下腰间玉佩递于父亲:“你醒来后见此物,便知儿说的不是假话。”他往窗外一看,月亮已快升起来了,急道:“儿要走了,父亲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
赵老爷这才缓过神来,抓住他手道:“崔员外也雇了人找你,素素日夜以泪洗面,担心你的安危,你要回来,好好看她一看,安抚安抚。你们婚 事……”
赵老爷还没说完,赵烈只觉得自己被生生拉出书房,急速升上天际,双脚刚立于云上,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撑下来,又变回了一头老虎!
张衍站在身边,只忙着驾云往回赶,一句话也不说。
赵烈觉得气氛有异,却苦于身为虎形,开口不成句,只好闷闷不语。
两人一会儿就回了庭院,赵烈一看自己真身哪里还在,那里只有一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虎!只听张衍一声:“下去!”自己便跌下云端,不偏不倚落进那老虎体内。
张衍又驾云把他带入房内,指着地上铺好的一片床褥道:“你睡这里罢。抓破了也没关系,我自然会修好。”
说罢,转身便走。赵烈爪子一伸,抓住他衣摆,双眼溜溜盯着他。
张衍本来脸还冷着,见他这般,不禁笑了:“怎么?这样没威风,倒跟猫儿似的。”
赵烈还是拉着他衣摆不放。
张衍扯开他爪子,蹲下道:“安生点,好好睡上一觉,我白日便过来叫你。”
赵烈只觉得当下,和他离别多一刻,便真少相处一分,格外不舍,眼中也流露哀怨之色。
张衍摸摸了他头,便掩门而去。
赵烈望了望那床褥子,也觉得无聊,便走去趴在上面。床褥闻来,有暗香扑鼻,竟觉十分好睡。正要闭眼,想起张衍,把两人几次见面情景前前后后想了一通,又睡不着了。他好容易站起,迈步也不甚容易,适应 了一阵,才走到门边,抬起前爪,轻轻开了门,走到隔壁,见张衍房中灯火未灭,一时怔住。
本来被关在刘麻子笼里,一路上这般想念,什么念头都动过,偏偏这时,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他本一副江南才子爱吟诗作赋的禀性,丝丝柔情,随风而散,弥于空中,漫于水里,满腔情话却仍无法言说,此时心境,真是千般滋味咀嚼不完。
他往后一坐,前爪撑地,默默而视,若得在江阳一日,便能这样于他窗下守他一日,或许也足够。
有诗云: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他正胡思乱想之际,张衍一下子打开门,对他道:“竟是要坐一晚上么?”
赵烈一愣,动了嘴,才想无法说话,只好闷声哄了两句,怕他心烦,不敢去拉他衣角。
张衍叹了口气道:“我正做法,从那妖道那抢回了那笔来。若再与你,你可要得?”
赵烈看他手上,真拿了那支笔!忙不迭点头。
张衍“嗯”了一声,道:“你这凡人,也心眼忒多,现在变成老虎,我倒好相谈了。我问你,你那日在榆塘,说不想再见我,是当真的么?”
那时只是想天人殊途,才说得气话!赵烈有苦说不出,只好摇头。
“好,我再问你,我今日在集市上救了你,你一心要回榆塘,不和我一道,又是真心的么?”
赵烈更觉得苦闷,只得再摇头,伴着哀鸣了两下。
张衍轻轻敲了他头两下:“你们凡人,就爱言不由衷,却是为了什么?”
这可怎么答?赵烈无策,只好继续呜呜几下。心道:你之前说不懂人间情事,却和我在池水中那般,不也是装傻充愣?这么一想,就不满地摇头晃脑起来。
张衍皱眉道:“又点头又摇头,想说什么?”想了想又道:“也罢,现在月光正旺,我逆之而行,把你人身放出来,反而不好。这样也是不错的。”
赵烈巴巴看他就关门进去,忙又上前用爪抵住门。
张衍叹了口气道:“是不是要我陪你睡?”
自然是点头的。
随即,张衍吹熄灯火,随赵烈进房,看了褥子笑道:“这狐仙准备得周全,竟也不显得小!怕他也没想到是给老虎睡的!”
说罢,便径自和衣躺下,弄得赵烈倒不知如何是好,无措了一会儿,才笨拙地挪到他身边,摆了个不压到他的姿势趴了,张衍转身一推,把他弄得侧翻过来,一人一虎相视。
张衍又使了个法术,灯火皆熄 。黑暗之中,张衍揪了赵烈胸口的毛,道:“我与你说个故事。”
赵烈大气不敢出,只能勉强动了动虎头。
张衍悠悠道:
“从前有个书生,生活贫苦,屡次考试,不得功名。
一日,王母宫中天女下凡,见他一表人材,风骨异于常人,便倾心于他。两人相识到□,不过数日。
一次,天女对他道:‘我托付终身给你,你可愿意?’
书生忙道:‘只有你看不上我,哪有我说愿意不愿意的道理?’
天女喜道:‘王母已恩准我俩婚事,过两日有天庭使者前来探你,你也不必慌张,如实相告即可。’
书生应了。过了几日,天庭真来使者,面如冠玉,威风凛凛。书生慌忙下拜。天女带二人到一处宫殿,华丽非凡。几人宴饮欢歌,好不快活!
酒到酣处,使者笑问道:‘你个书生,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愿意随了我家天女到天庭去,长生不老,还是做人间宰相,享尽荣华富贵!大胆说!没有不允的!’
书生见天女看他,不敢不答,却又醉意上来,觉得心动,只想天上长生不老,有甚么意思?人间繁华享用不尽,才是真真实实的。
天女见他不言,在旁跺脚,使者脸色也沉了。天女忙差使女塞了些珠宝给使者,他才复问了一次。
这次问得严厉了,书生着慌,忙伏身拜道:‘人间宰相!人间宰相!’你道后来如何?”
赵烈被他揪着毛,不知他为何要说这个故事,黑暗中亮着两只老虎眼睛,不作声。
张衍笑道:“后来那书生被送回原来的破屋,天女也和使者回天庭去,从此对凡间断了念想。”
说罢,却不松手,玩弄着那些毛,揪得赵烈都觉得有些许疼痛,又道:“其实这些也是我下界后听的故事,王母宫中到底谁嫁与凡人,我竟不大清楚 。本来在天上觉得天庭人才济济,挑哪个不是比凡人好上千倍万倍,下来后,却发现凡人傻,却也有傻的妙处,天人通达,也有通达的坏处。只是那些个天女下嫁的故事,我独独喜欢这个。天人凡人,终究道有不同,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你说是也不是?”
十五章
赵烈被他问得瞪目结舌,胸口的毛被抓得生疼,但无论如何,这话还是答不上来的。
那故事小时也是听过,当时奶娘学着那使者的样子,故作肃然问他兄弟三人道:
“天仙地仙,人间宰相,你要哪一样?”
当时大哥说:“无边岁月,只有天仙才能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凡人的话,就算坐拥如花美眷,日久天长,又有什么意思?不过是那些落魄读书人,功名不得,心中失意,消极避世,才凭空想这些东西聊以自娱罢了!”
大哥这番话,自己和赵毓深以为然。如今却被张衍这么个用法,真让自己情何以堪。纵使现在就让他回了人身,怕是也无言以对。
天人陌路,早有觉悟,又何必多问?既然如此,说这般杀风景的话做什么?
赵烈心里一急,一个翻身挣了张衍的手,把他压在身下。
“作死么?”张衍怒道。
“死倒罢了!如此星辰如此夜,你说这般伤人心的话,就不容我做些什么?”赵烈吼道,说来奇怪,竟不是虎啸,倒是人声!“快快把我变回去!”
张衍也顾不上许多,伸手往他背上一揽,他便化为人形,手一软,两人生生贴在一起。
赵烈回了人身,不由分说,手便去解张衍头发,扯开他衣服,狠狠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张衍吃痛,却没有叫出来,只死死看着他。赵烈恼恨,狠狠打了他一巴掌,边哭边骂道:
“你个混帐神仙!我倒早愿对你断了念想,你赠笔于我,又留那种诗下来,我哪天不是千念万读?白日在池中,也是你诱了我罢!现在翻脸不认人,想叫我去死么?你要是凡人,我非咬你个稀烂,也不枉我变作老虎一场!”
张衍反手抓住他恨道:“你家老爷当我的面说家有美娇娘在等你回去完婚,我才想咬你个稀烂!”
赵烈又气又痛,眼泪还止不住掉下来,骂道:“要是光为了这个,你不能好好同我讲?要对我有半分情意,也不会说那种绝情话!伤了我心,我看你高兴得很!我早该知道,你认识杨冕十年,现在他连你踪迹都寻不到,恐怕是要空念到死!是我没脑子,还拼了命往这火坑里跳 !什么美娇娘,早知你是这个摇摆不定拿人耍玩性子的,我在榆塘就该应了她!”
说罢,脸上也狠狠挨了一拳,只觉得被狠狠一推,摔在褥上,黑暗中还能感到张衍气呼呼地往外走。
“哪里去!”他挣起来,半跪在褥上,死死抓住张衍衣袖。
张衍甩他不开,另一只袖子一挥,房门打开,月光入室,赵烈又变回老虎模样。张衍趁机逃了干净!
赵烈气得追出去,吼道:“走便走!你怎么不去找杨冕!我看你对他脾性得很!天仙地仙,我赵烈一介凡人,侍候不起!”
庭中空无一人,刚才那通话也不过是老虎啸月而已。他急步入张衍房中,也是空空如也。不知是不是虎身的关系,他兽性大发,把家具又砸又咬地,弄得一片狼藉才悻悻离去,回到房内,在褥里边哭边骂,快天光了才沉沉睡去。
待他醒来,双眼红肿,头疼欲裂。只听身边有女子格格笑道:“公子连衣衫乱了的样子也这么好看!”
他抬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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