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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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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连雩羽站在树下,墨色油亮的长发随着抬头而倾泻下去。
  黑水晶的眼瞳在眯起的眼中只露了一半。
  看着那个少年,立于桃花树上,细白的脸上有些汗珠,一身白衣,拿着剑跃下。
  夜色中入画至极。
  他很劲瘦,个子高挑修长,所以姿态潇洒美好,竟然让自己一时间,想起了宫主。
  雩羽摇摇头,无人能与宫主相提并论,一定是累得昏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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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什么雨!”夏笙见那臭丫头停下,赶紧挡在她前面,着急又想不出她的名字,只好随口一唤。
  赫连雩羽微怔,琢磨几遍才知道是在叫自己,不禁愕然。
  自己虽不是数一数二,但在江湖上也算上有头有脸的人,何时受过这等待遇。
  她缓缓神,挥手:“你们先走,我随后便到。”
  蓝衣宫女们随即起步,几下轻跃,就远去了。
  “你是要报仇?”
  夏笙没说出话来。
  雩羽道:“你爹爹死了,你自然是要怪我的。”
  话虽如此,但都叫她说出来,自己还要说什么,夏笙后退一步举起剑来:“你这个臭三
  八,少说废话,拿命来!”
  啪——
  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听见声清脆的响,然后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赫连雩羽手指缠着鞭子,鞭子在月光下舒快的游弋,倒像是在把玩。
  “你!”夏笙捂住脸:“打便打,你为何抽我的脸。”
  “我不是三八,从未干过一件多余的事情。”
  “你千里迢迢毁了我的村子,逼死我爹,还敢说不是三八。”
  “毁你村子的是无生山的贱人,与我何干,至于你爹……这是他与宫主的约定,但总算是被
  我逼死的。”
  夏笙空举了半天剑,赫连雩羽也不动换,搞得他进退两难。
  “我不会束手就擒,你也打不过我,不如,就这么算了。”
  算了?夏笙一时气结,提剑砍了出去,没想雩羽不躲,收手是来不及了,结结实实的直入了左肩。
  她趔趄了半步,剑尖出了骨肉,忙抬手锁了|穴道。
  本就无色的唇,更加苍白。
  血还是涌了出来,把红衣染暗了一片。
  夏笙看着她深渊似的眼睛,竟然失了神。
  “我的父母也是被恶人所杀,自然知道丧亲之痛,韩惊鸿虽罪有应得,但我确实欠你和那位姑娘。”
  “我……”夏笙看看剑上的血迹,再看看脸白唇白的雩羽。
  “我还你们三件事,今日受你一剑,算是解气,别的,日后再说。”
  赫连雩羽又深深吐纳了几次,一提身,依旧飞跃了出去,只是身形不够往日轻盈,惊散了朵朵桃花。
  夏笙跪倒在地上。
  爹爹死了,仇人走了。
  他睁大眼睛。
  眼里,是比夜的最深处还要郁郁的极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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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林外,却遍地萋萋芳草无情。
  夏笙手腕一倾,往土上倒了一杯清酒。
  清冽的酒,醉人的香。
  “爹,孩儿无用,让那恶婆娘逼死了您,您若泉下有知,还请原谅夏笙不孝。”
  绮罗跪在他身边,只是嘤嘤的哭泣,眼睛红肿得可怜。
  一片桃花瓣悄然落于坟茔之上。
  如往日稚嫩无暇。
  谁知,竟也是花开花落两重天。
  想起从小韩惊鸿便不苟言笑,却对他们极好,手把手的教着写字习武,桃花开了,便带着两个小鬼到山里玩耍。
  摘果子,游泳,爬树,捉知了。
  开开心心的长大。
  他告诉他们江湖险恶,却叫他们做一个好人。
  他的脸吓人,用起轻功来,却比仙人还美。
  每当村里有了新人,他都会讨些外面的小玩意回家,让两个孩子围着又叫又跳。
  也许他当年富贵,莫说家事,就连饭也做不熟一碗。
  十年后,却比村里的厨子还要厉害。
  他要绮罗不能一棵树上吊死。
  却让夏笙学会钟情。
  他说世间绮丽无数,最好的,只有家中一展灯火。
  失去了,才知道他的好。
  他这样好,却被说为无耻之徒,逼的自缢家中。
  什么叫无耻,惹了你一人,就是全天下的无耻吗。
  从前做梦都想看看龙宫水中晶幻奇景,现在,心里只剩下不服与厌恶。
  夏笙眨了眨眼,含住眼泪没落,鼻尖却已经发凉:“你想报仇吗?”
  绮罗哽咽:“我不知道。”
  “不管他是好人坏人,是韩年还是韩惊鸿,他都是我们的爹爹,是他养大了我们。”
  “所以,去杀赫连雩羽,去杀游倾城?”绮罗苦笑。
  夏笙摇头:“至少,应该去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绮罗点头,擦了下脸:“离开吧,我们。”
  “到爹爹生活的地方?”
  “嗯。”绮罗看着夏笙:“你说,我们会分开吗?会改变吗?”
  “失去了爹爹和貘寨,我便只剩下你一个人了,怎么舍得分开,又怎么会改变?”夏笙摇头。
  “毕竟,你那么向往外面的世界,你还会有合意的姑娘。”绮罗叹气:“而我,只想留在村里,守着爹爹和你。”
  “那我就不娶媳妇。”夏笙梗梗脖子。
  “傻瓜,你这么俊俏,定会伤了许多姑娘的心,若是不娶一个两个,姑娘们还不把我恨死。”绮罗笑起来,脸上还挂着泪痕。
  见绮罗笑了,他也翘起嘴角。
  两只手,紧紧的握着。
  竟是说不出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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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坏,总是比创造与守护要容易得多。
  如今的貘寨,已经在江湖上烟消云散。
  那夜,花树折倒了一半,村里的人,死了两成。
  剩下的,都知形迹败露,本就是老江湖,连夜便逃了。
  等到夏笙走回小巷。
  村内已只剩他们两人。
  破败的房屋更加破败。
  火燃着未灭,到处都充盈着烧焦的气味。
  还有尸体。
  貘寨人的尸体,无生山教徒的尸体。
  惨烈而令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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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在血迹斑斑的大街上,打开那封信,是韩年俊逸的字体,信封上只留了夏笙二字。
  信里写,绮罗是他捡来的没错,而他,却是旧交的遗孤,他爹给他起名夏笙,还留了只白玉的笙给他。
  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皆是旧时恩怨,不要心怀报复而成了心胸狭小之人。
  江南气暖,去江南吧。
  顺便找机会把一个剑匣送到玉宇城中。
  伺机而动,明哲保身。
  不好奇。
  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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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他教自己的原是惊鸿浮影,蓝田剑术。
  还当作村野小技来学。
  可惜了学艺不精,被一群女人制住,眼生生的看爹在面前自刎。
  仇人就在眼前,却连打都不屑于与自己打。
  还让她演出了大恩大义的一幕。
  好生窝囊,好生无用。
  然而人死不能复生,自己堂堂七尺男儿,不能每日因此期期艾艾,想到绮罗,他坚定了些。
  毕竟还有要去保护的人,不能总胡闹着生活下去了。
  立于街口的少年,身高早已窜起,站得笔直,顶天立地的,目光决绝而灼热。

  3

  原来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他教自己的原是惊鸿浮影,蓝田剑术。
  还当作村野小技来学。
  可惜了学艺不精,被一群女人制住,眼生生的看爹在面前自刎。
  仇人就在眼前,却连打都不屑于与自己打。
  还让她演出了大恩大义的一幕。
  好生窝囊,好生无用。
  然而人死不能复生,自己堂堂七尺男儿,不能每日因此期期艾艾,想到绮罗,他坚定了些。
  毕竟还有要去保护的人,不能总胡闹着生活下去了。
  立于街口的少年,身高早已窜起,站得笔直,顶天立地的,目光决绝而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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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城是近些年才兴起的南方城市;在淮水南岸;如一枝灿然盛开的奇葩;妖娆妩媚。
  特别是到了晚上,水岸灯火幢幢,船桨一划,碎了琼浆。
  四处歌舞升平,莺莺燕燕一朵一朵的美丽忧愁。
  商人,官宦,贩夫走卒,把这里点缀的热闹,也点缀得鱼龙混杂。
  还有些许江湖人,不留声迹的,在酒楼,在客栈,在赌坊,在熙熙攘攘的大街。
  来了停,停了走,让秦城增倍的热闹,也增了倍的神秘。
  人间天堂,谁人不向往之?
  更何况,迎面而来的两位少年,清秀的眉眼间还有稚气,东瞧西看,这水榭楼台,飞阁流丹,那擦肩而过的执扇公子,牵巾佳人。华美而盛大。
  夏笙一身青,腰间系着白玉笙,身后背着剑匣,绮罗一身绿,手持长剑,挎着包裹。
  水嫩的花颜,手牵手的兴致勃勃,难免要被那些游走市井的人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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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我说这位小哥。”
  一个黑衣瞎子拦住两人去路,眼眶里都是留白,脸褶的像个包子。
  绮罗拉了拉夏笙,示意他绕步过去,夏笙却贼兮兮的了,而后正形道:“先生何事?”
  “昨夜老身连夜占卜,挂相上说今日秦城有异客将至,果叫我等到了。”
  “哦?何异之有?”夏笙眨眨眼。
  老瞎子故作犹豫,扭捏了一会,悄声说:“不妨借一步说话。”
  绮罗一脸无奈,被夏笙拖到算命摊前坐下。
  “还请小哥告知生辰八字,老身好做进一步推测。”
  夏笙胡诌个日子,瞪着俩眼睛对着瞎子。
  半晌,两人都“啊!”的一声大叫。
  瞎子平日叫惯了,何曾听见客人叫过,不由一问:“小哥大叫所为何事?”
  一问,就倒了霉,这夏笙自小触的人哪个不比他道行深,那些异术怪物恐怕瞎子见都没见过。
  “不瞒您说,我二人乃天山玉虚宫的道人。”
  “天山玉虚宫?”瞎子傻了,何时又有了这个门派?
  “本宫以修仙为目的,平日不与外界联络,先生不知也不奇怪,其实本道已八十载有余,近日天象诡异,恐有大祸降世。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贫道才与师姐下山来这江南一遭。刚才见先生印堂满是煞气,恐有大祸!这次祸端非比寻常,乃以火水金木土为基准,变化无穷,防不胜防啊!”
  瞎子也是久经历练之人,他一席话说得天花乱坠,哪里肯信:“不知这火水金木土所指为
  何?天下哪有这等事情,老身觉得……”
  话到了半截,忽然肩上火热异常,伸手触之,竟然着了起来,脸忽得就变了颜色。
  绮罗知道夏笙多半是偷撒了磷粉,这秦城气候炎热……瞎子又穿了黑衣,日头晒了半天不着才奇怪。
  “先生莫慌!”
  只见夏笙站了起来,捧着临摊的馄饨锅就倒,烧了一会的热水把瞎子烫的哇哇大叫,夏笙又故意猛地转身放回锅子,后背的铁质剑匣狠狠的打在瞎子脑袋上,他一个没站稳,直接倒在卦摊的木桌边,木桌本就腐旧,禁不起一压,把瞎子摔在地上,吃了一头一脸的浮土。
  绮罗看的心惊肉跳,夏笙点点头:“这就是火水金木土,贫道说了防不胜防,先生不信,这回上天怪罪了下来,贫道也只能替天行道了。”
  瞎子头磕破流着血,疼的满地呻吟,哪还有力气回答他的调侃。
  夏笙肩膀抽动了一下,拉着绮罗便走,没走出五步,就哈哈大笑起来,引得满街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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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个家伙;吓坏我了;小心闹出人命。”绮罗落了座;连连抱怨。
  夏笙不以为然:“多行不义必自毙,谁让他想骗我们。”
  “哎,你呀。”绮罗长发简单的挽起,别了朵水绿的绢花,衬着乌黑的青丝,随着摇头摆摆晃晃,煞是可爱,她又问:“你是从哪里知道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夏笙眨眨眼,左顾右盼了一下,才从怀里摸出几本书。
  绮罗定睛一看,《修仙善本》《隋末四侠演义》《两朵小金花》。
  前两本还能理解,这最后一本……绮罗拿起来。
  “哈哈。”夏笙抢回去干笑:“拿错了,拿错了。”
  “你……净干那不学好的事儿!”绮罗聪明,顿时羞红了脸,纤手拍了他头一下。
  “我说……二位客官,这菜点是不点?”
  夏笙抬头,店小二哭笑不得的瞅着他俩,想必等了半天。
  “有什么好菜拿上来嘛,点什么,说不定你们的破菜老子还吃不惯。”他大手一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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