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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枝闹-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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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41、【三九】 冷宫虞姬 。。。 
 
 
式乾殿。
层层的厚帷幔,遮出一屋子的阴郁。这里的空气是静止的;带着久病不愈的蔫味儿。好不容易投进的阳光;也显得要死不活,打在龙榻的雕花柱子上;那盛放的木刻大花里便多了几点斑,光斑里氤氲流动,调子也是不明朗的潮。
刘义符苍白着一张脸,开口了,周边便又混进一股药渣子味儿;嗅着极苦。

“什么事?”他并未睁眼,更显得貌不出众。
司马茂英道:“是淑妃来了。”
“朕今日不舒服;改天吧。”他摆了摆手;缩着脖子,把脸转向内侧。
“有件天大的喜事,还要请皇上现在就听一听。”
“讲。”
“淑妃有了身孕。”司马茂英故意说得喜气洋洋,脸上却是严肃不过,紧盯着刘义符的动静。

那背影一动,进而慢慢翻过来。刘义符睁开眼睛,本是一双明亮不过的眸子,现在布满了红血丝。他望着我,初初带着几分迷惑,再等一会儿,迷惑却转成了浓稠的惧意。
他竟毫无预兆地嚷嚷开来,全没有半分帝王的样子。

“爱妃,爱妃你切莫怪朕,不关朕的事,不关朕的事……”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竟腾地坐起来,挣扎着要下床。几个宫人慌忙跑过来把他按住,动作麻利,瞧脸色也是司空见惯。
宫里盛传刘义符近日精神不好,原已经到了这般失心疯的地步。

我心生一计,慌用两手把头发搅乱,阴着嗓子喊他,“刘义符,你可还认得我?”
他一个激灵,“爱妃,不,不……琦瑶,琦瑶你不要怨我,你千万不要怨我,不是我干的,不关我的事……”他连“朕”的称呼也忘了,完全是失了理智。
司马茂英甩了我一个巴掌,“你在做什么!”又朝刘义符道:“皇上,你莫听这贱人胡言乱语,她与人私通,这才有了身孕。”
“身孕,身孕……”刘义符却听不懂似的,眼中惧意反而更浓,“琦瑶,你竟有了身孕,可是我不能救你,我救不了你……”

我被那一巴掌打得嘴角出血,索性哭道:“刘义符,你杀了我,我们的孩子未出世便死了,我饶不了你,如今我成了孤魂野鬼,这便来拉你做个伴儿……”
刘义符吓得直往后退,四肢乱舞。他生而有力,下手又没个轻重,最后竟挣脱了宫人的桎梏。
他涨红了一张脸,赤脚奔出好远,将身子缩在一方帷幔后头,“琦瑶,你走吧,求你了求你了……我不想死,我怎么也不想死的……”
我向他逼近,他惊得眼球突起,嘴角竟开始翻出白沫,“你走,你快走……”
“你需得跟我走,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实在太过冷清。”

“放肆!”司马茂英大喝:“来人哪,给本宫拿下这贱人!”
几个宫人上前把我按住,我并不反抗,只小心护住腹部,加力恫吓刘义符。
刘义符扑腾得更厉害,竟用手卡了自己的脖子,整张脸鼓得更圆,胀作紫红色。众人好一通手忙脚乱,掰开他的嘴喂入大量白色粉末。
他这才安定下来,却已是目光呆滞。司马茂英忙着照顾他,额角滴汗,脸上满是焦色。
她剜了我一眼,恨道:“先把这贱人拉出去!”

********************

如今的徽音殿,是一座人人远避的冷宫。
天渐渐黑了。月光清冽,照上残垣,焦墙黑瓦,断椽上几只老鸹。“呱呱……”,它们有一声没一声地叫,扑棱棱,又一只一只断续飞走了。
地寒直往上窜,我寻了个能坐的地方,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
外头有些起风,落叶贴着地面滑行,发出各样的摩擦,尖的脆的闷的,只是都偏向萧索,似不同音色的人各自叹气。

我捡到一根黑色的落羽,索性捏了在小腹处挠圈,同宝宝说话。
“你猜,我们这回能得救么?”
“谁救都不重要,重要是宝宝能安安全全的。”
“宝宝呀宝宝,你究竟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呢?你若是个小姑娘,最好从你爹爹的长相。若是个男孩子,唔,也要像你爹爹才好。”
……
“宝宝,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千万不要抛下娘亲,好不好?”
“你是不是也想见爹爹呢?恩,我也很想他的。哪里想?哪里都想。我一想起他就胃疼,头也疼,牙也疼,浑身都疼。”
……

“吱呀——”风实在太大,我起身去掩门。
黑暗中,有影子掠过了我的脖子根。我下意识一偏,那手只抓住我的一撮头发,冷不丁拽下好几根,痛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哈,哈哈……”粗噶的笑声难听极了。
“谁?”
“淑妃姐姐,你不认得我了?”

我这才看清来人的样子——却已是脱了人的形貌,乍看像一团破布包着的肉球。
不甚明亮的月光下,那裸/露的皮肤上伤疤都清晰可见,似山峦交错,狰狞可怖。而这团东西,竟是曾经宠冠后宫的谢淑媛!
她的样貌曾经是多么动人,肌肤吹弹可破,眼波百转千回,花丛中随意的一笑,叫九五至尊也心潮荡漾。
她的声音曾经是多么魅惑,带着小女儿家的娇媚,脆生生的信口一嗓子,便勾了无数男人的精魂。
可现在,她却把脸上的破布条紧了又紧,偏过头去,“不许看,不许看我!”那声音经了烟熏火燎,变得粗犷低涩,好难才分辨出是属于一个女子。
良久。
她又惴惴询问道:“是不是……很丑?”
我默了默,只道:“看不清的。”

她却哭起来,“很丑的,我摸着就很丑。你知不知道,以前我的脸摸起来就像最滑的绸缎?是那场火,都是那场火!你高兴了,你满意了,你就笑吧,你们都害我,你们巴不得我被烧成灰!烧成灰也就罢了,为何要留我,老天爷,你为何要留我!”

哭着哭着她却又笑起来,“我活着,我活得那么辛苦,我为了得到这条长命锁,活得那么苦!为什么要姓谢,我为什么要姓谢!”
她在我眼前又哭又笑的,一边把脖子上的链子拽下来,递到我面前,“这是我的,这本该就是我的。你也不姓谢,你明明姓徐,却占了它十多年。我打从一出生便想要这个,为了它我什么都肯做,等我费尽心机得到,谢家却把我抛弃了。”

摊在她手心的,正是娘亲留给我的那枚长命锁。

我道:“你想要一件东西,自然要付出代价。”
她长久不语,再开口已止住多余的情绪,“那我不想要的时候,又何时有过选择的机会?我不想生在谢家,不想自出生就被压上整个家族的担子,可我还是被送入了宫门,当了谢淑媛。我死了,记在史书上,连名字也没有了,就剩一个姓氏。可我还是姓谢,是姓谢呀。”

我轻轻叫她:“琦瑶。”
她一愣,苦笑道:“你真是幸运。”
“我倒是很想假死一回,便能脱离很多烦扰,不是徐淑妃,不是任何人。你现在自由了,为何不开心一些?”

她认真想了想,却开始摇头,“不,我不愿,原来我是不愿的。我需要帝王荣宠,需要高床软枕,我便是为这建康宫而生,为了门阀的繁华而生。我恨谢家,可离了谢家我又什么都不是。琦瑶?琦瑶是谁?我只是谢氏,名字是什么都无所谓。”
我叹气。
命数天定,人最怕就是还未认清本心,便一直想着生就没有的东西。她执迷了那么久,如今终于明白过来。
我竟不觉得她的脸可怕了,只轻轻握住她的手,又将那枚长命锁挂回她的脖子。
我道:“这确实该是你的,你要收好。”
她认真地打量我,低声道:“你从前很讨厌我的,现在我那样丑,你却待我比以前好。你变了。”

我笑道:“我有了宝宝,是一个母亲了。”
她直直望我,眼睛并未被火烧坏,还是美丽的,当中闪着动容的光。
她半跪下来,伸手要抚我的小腹,我颔首默许。
“母亲,当母亲真好。我的娘亲,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她喃喃,“你知不知道,世上最爱伯父的,不是你的娘亲梨重湖,不是任何其他的女人,而是我的娘亲。她那么爱他,以至变作了他最讨厌的一种女人,变作那么有心计的恶女人,就是为了生下我。”
“你的父亲是谢灵运?”
“呵,你又何尝不是?”她道,口吻自嘲,又认真。
上回遇到谢灵运我便起了疑心,只是未去多想。还记得赏牡丹时,她又提及谢灵运,如今看来却是故意为之。

“伯父在认识你娘亲之前,就与我的娘亲私定了终身。他回谢家提出要娶梨重湖时,娘亲的肚子已经很大,快要瞒不住了。她记恨不过,才联合了徐司空,叫你的娘亲也嫁不成伯父。她自己却嫁给了我的爹爹,爹爹病弱,不出两年娘亲便守了寡。我自生下来,便被认定是野种。小时候,只有伯父待我好,教我读书认字。我入宫前,终于知道自己的身世。”
还以为她定是娇宠大了的女孩子,原来也是自小福薄,没人亲没人爱。

我问她,“你可恨他?”
“伯父么?”她笑,“不,我不恨的。他待我很好,我怎么会恨他。娘亲也不恨他,她总是念着他。”
我笑,“我的娘亲也不恨他,这么说来,他才是最幸运的。”
她也笑了,“是呀,有那么多人爱着。”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怎么也讨厌不起来。”她道:“你很像伯父,你的目光,和他的如出一辙。”
我拉她起来,“现在认我这个妹妹,倒也不算晚。”
她似有些害羞,把脸别过去一些,“我倒不后悔分了寿数给你了。”
“什么?”
“小心!”她却猛地把我掩倒,手还不忘垫在我的腹部。
原是外面“嗖嗖”飞进来成千上万只羽箭,附满各个角落,顶端无一不带着火。
——
是司马茂英!
徽音殿又烧起来了。

******************

我慌爬起来,要拉着她一起逃出去。可她却推开我,脸上笑得从容:“今日我什么也想通了,死了才是解脱。我说过,我属于建康宫,我就是为这宫墙而生的!若是出去,我能干些什么?不说我的样貌吓死人,我才过不惯宫外的生活。”
“可我不愿看着你死。”
我还要扶她起来,她却朗声大笑,“我同你的交情,怕还不到同赴黄泉的地步!你方才还说巴不得假死一回,现在就真的不要命了?你莫忘了,你腹中还有一个孩子!”
我一怔,她却已经站起来,更往里头走去。

她的一条腿摔折了,走得一跛一跛,可步履坚定。
她是佩着长命锁,带着一生的沉重,消失在火海深处。
这一场死,对于她,或许就是一场涅槃重生。
还记得那次卜卦,她得了一朵“虞姬艳装”。她生就是虞姬,可惜刘义符却不是她的楚霸王。她未得到那场轰轰烈烈的爱,却得了一场同样决绝的死。
我望着她,望着她身后的火苗越窜越高,热浪向我涌来,带着吞噬一切的魄力。

宝宝,我的腹中还有宝宝!
我这才回过神来,拼了命地往外头跑。找不到出口,找不到出口……
好热,太热了,可是没有水。汗珠刚流出来便蒸发了,就像脱了一层皮,我恨不能现在就倒下去。
可是我不能放弃,我不是一个人,我要我的孩子平安出世!
徽音殿本就被烧空了,掉下来的全是笨重的椽子,还有砖块。
谁来救我?谁来救救我?
我大概在喊什么,我只是在喊,费劲全力,全无意识地喊。
身上像烧着了,眼前是通红的一片,烟气呛得人窒息,熏得我绝望透顶。

我一直在机械地奔跑——迈左脚,迈右脚,迈左脚,迈右脚……后背大概是被什么砸到,起初还火辣辣得疼,后来便彻底没有了知觉。
好累,真累呀。
这里不是出口,这里也不是,全部都不是,哪里是尽头?
宝宝,怎么办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娘亲护不住你,我知道我没用,可是你不要轻易离开我,你千万挺住好不好?
两条腿再也不听使唤,膝盖一软便跪倒在地上。
我弓着腰环住腹部,泪珠子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可是我不想死的,我不想再也见不到拓跋焘。
浑身疼,胃疼,头疼,牙也疼……
这一刻,就在这一刻。
拓跋焘,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你。
拓跋焘,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你不知道,在这之前,我也不知道。

我努力发出“啊”、“啊”的叫喊声,就像一个疯子。快要丧失意识的时候,却觉得身子一轻,是有人把我横着抱了起来。
我觑着眼睛望来人的脸,是刘义隆。
为什么是他呢。
可我还是努力环住他的脖子,那里有凉意,有生的希望。
热浪褪去了,远离了……
我听见他说:“去奏报皇后,徐淑妃未及抢救,葬身火海!”
真好呀。
我的嘴角起了好些泡,笑起来很疼。
可我还是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6月5号考完试,自晚上9点多开始睡,昏天暗地的,一直睡到6号的下午。
起来后觅食去,填饱肚子后,便坐在电脑边,码字。
本想在粽子节当天奉上这一章的,谁知道,这章实在太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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