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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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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元宝往里走,路过书房时往格窗里望了一眼。他带来的琉璃灯还放在案头,满桌满地的文书全都整整齐齐地码在书架上,沉沉地占了整个架子,感觉再叠一些,架子就会被压塌了似的。书桌上摆了两个酒盅,杯沿碰着杯沿,是一年前两人喝完酒后摆成的样子,现在再看,都分不出哪个是那时他用过的。那时候说过要多带些“春风笑”来,他一闭关,他也就忘了,看到这酒盅便又想了起来。
继续往里走,七弯八绕地在花园里转悠了一阵,穿过一片柳林后,视线顿时豁然开朗。入眼竟是一片粼粼的湖水,湖上四散着几株莲花,橙黄暗紫,莲叶田田。不远处是一个八角清凉亭,孤单单地伫立在湖中央,这边过去既无桥无舟也无路。仔细再一看,亭中站了一个人,白衣赛雪,衣袂飘飘,仿佛遗世独立的仙者。
描金扇在手中闲闲地摇,就见澜渊足尖一点,踏着湖水凌空朝亭中掠去。
“原来是在这里躲清静。”落地无声,他踏浪而来却不沾半点微尘。
篱清缓缓回过身,湖面清风吹起银发三千:“你来了。”
“长别一载,君别来无恙。”去握他飘起的发,牵引着一步步走近,直到呼吸可闻,“想我不曾?”
“你亦无变。”墨蓝的眼近在咫尺,斯文不改,温雅不改,满目的柔情亦是如同往昔,如同初见之时。有人天生就能眉目含情。
“恭喜狐王破关而出。”双手一环,满满抱一个满怀,笑意连同温柔一同飘荡在风里,“平安就好。”
“嗯。”
篱清也伸出手来拥住澜渊,身躯贴得更紧。湖光山色都及不上亭中这一派安逸温情。
“来时看到堂上聚了不少人,有事?”唇贴着他的耳垂,声音也是低低的,“要不要我帮忙?”
“没事。都是来告状的。”灿金的眼看着远处的山峦起叠嶂,一起一伏仿佛没有尽头。
狐王闭关时,狐王的亲弟也没闲着。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从年头到年尾累积起来就足够让所有被戏弄被欺负的苦主们一起把清静的狐王府搅翻天。
“呵呵,我道是什么事。”澜渊好笑,难以想象篱清这样的人会有个篱落这样的弟弟,也难怪他要躲到这里,堂堂狐王被人要债般揪着告状实在是有损王族的面子,“来杯‘春风笑’解愁如何?”
“好。”
远山如黛,平湖如镜,酒醉人,人亦醉人。
其实,一个月前便满了一年,便已出关。一天不差,一刻不差。距今,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后的今日,信誓旦旦说“一年后再来”的他欢笑着来说:“恭喜。”
他在他怀中平静地答:“同喜。”
皆大欢喜。
鼠王忽然托了墨啸来邀澜渊去赴宴,帖子不算,还送来了诸多礼物,酒器、玩物、配饰……尽对这他的心思来,还是一色黄澄澄的金色,一打开箱子快照亮了大半的天空。
“他还真是有心,不过顺便提了句你最近偏爱金色,就全弄成了这个样子。”墨啸看着一地的箱子嘻笑。
“这是什么意思?我又和他不熟。”澜渊拿着帖子莫名地问墨啸。
“这是拜帖礼,等你去了,还有更多宝贝等着当面送你呢。”嘻笑转成了嘲笑,墨啸的眉宇间颇有些鄙薄的意味,“我是来传话的,去还是不去?你给句准话。”
“去。既然还有礼,怎么能不去?”澜渊答道。
顺手拈起一颗金琉璃珠,灿金的颜色,金光闪闪,照得人都快睁不开眼睛。
果然,一去就被推上了首席,好酒好菜,缓歌慢舞地招待,又弄了五六个漂亮的少年来倒酒,甜甜地道一句“二太子安好”,就嘴中含了酒过来“斟”。
鼠王的年纪在众王中不算大,有一双滴溜溜转得灵活的小眼睛,挺着一只仿佛怀孕六月的大肚子。摇晃着脑袋对澜渊把所有能夸能说的好话都说了个遍,最后又让人抬了几箱子东西上来,打开一看,还是赤足的金色,越发映得那张酒气熏天的脸上一层厚腻的油:“一点小东西,不成敬意,还望二太子不要嫌弃。”
澜渊不置可否,挥挥扇子算是告辞。他客气地一路弯着腰跟在后头送出了快百里。
谁知有了一回就有第二、第三回,鼠族特意做的烫金的贴子隔三差五地送过来,想想没什么意思就拒绝了。那边就一次次地抬了礼品来孝敬,连人带东西一担一担地挑来,最后干脆连女儿都送来了。
“你现在就是开口要他那个王后,他也一定咧了嘴亲自抬着花轿给你送来。”墨啸笑着说。
“难不成我父皇明天退位与我了还是怎么着了?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值得巴结?”澜渊也隐隐觉得奇怪,“既然是你来起的头,那你总要跟我说个明白吧?”
“他看上的不是你,是你身上的那个金刚罩。”墨啸见他问起,就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妖族五百年一次天劫,旁人能躲,族王却要以一己之身生受,以示王之威武,这是妖界的规矩。再过几年就轮上他的天劫了,他想借你的金刚罩来挡天雷保命。”
“他怎么也是个王,上千年的修行,还能被个天雷打死?”澜渊半信半疑。
“打死倒不至于。不过元气大伤是一定的,以族王的修行,功力再深厚,承受了一次天劫后没有百年的静养是补不回来的。放在别的族也不会怎么样,提早把事儿交代完好好修养就成了。偏偏他们鼠族这时候正乱着,底下的几个长老并几个少主都盘算着当一回王,这大好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趁王刚挨过天雷,身受重伤的时候捅他一刀也不是从前其他族里没有的事。所以他才着急着想要借你的金刚罩。”墨啸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能毫发无伤地捱过来,族里服他的人也会多些,他的王位也能坐得安稳些。”
“难怪。”对这些事澜渊一向没什么兴趣,听完了也没什么感触,只是斟酌着词句道,“金刚罩这样的法器你也知道,俱荣俱损的,它承了多少力,我身上或多或少总是要受一些。若是你要借用,我没有二话。不过换了别人……”
“我明白。”墨啸接过话,知晓了澜渊的意思,“我也就是个传话的,他要不是在我门口嚎了三天,我也懒得理他。现在也正好让他死了这个心。”
“你把人和东西也都给我还回去。这满屋满院的,要是传了出去,太白金星那群老东西指不定在我父皇面前说成个什么样子。”澜渊不屑地瞥了堂下的礼担一眼,忽又想起了什么,起身走过去取出一颗金琉璃托在掌中看,“就拿他一颗珠子,不打紧吧?”
“你要的东西,谁敢说半个不字?”看着他嘱咐小厮把珠子包了给谁送去,澜渊无奈地摇头,“人家要的不是你一颗珠子。”
狐王的书房总是安静得仿佛没有人烟。
元宝捧着个盒子跑进来:“王,这是二太子刚让人送来的。”
“嗯。”篱清点头示意他打开。
“赫——”盒子一打开就蹦出满屋金光,惊得元宝后退一步,险些把盒子掉在地上,“什么东西?这么亮!”
“合上吧。”目光复又回到手中的书上。
元宝抬头看了一眼,狐王坐在窗旁,冷漠的面孔依旧看不出悲喜。阳光照进来,一头银发隐隐生光。
“知道去篱落少主哪儿了吗?”篱清忽然问道。
“王说要少主禁足一年,小的们谁也没敢放他出去。”
“嗯。”篱清点点头,“去看看。”
起身就走了出去。
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里头的吵闹声,房门洞开着,白衣的少年斜靠在椅上,一脚踩着矮凳,一脚高高翘起,手里拿了枝笔,另一手拿了张纸快贴到地下跪着的铜钱脸上:“看看,写得好不好?”
“好,好,少主写的字没得挑。小的从没见过把字写得这么好看的。”铜钱不敢怠慢,满口称赞。
“嗯……”歪着头想了想,又问道,“那是我大哥写得好看,还是我写得好看?”
“这个……”铜钱踌躇。
淡金色的眼睛一闪,笔“唰——”地一下在铜钱脸上画了一道:“说!”
“当然是少主写得好。”铜钱只得擦着脸道。
“这才像话。”篱落满意地点点头,淡金色的眼中满是自得,“我就说。”
“王……”元宝见篱清站在门前止步不前,便低身唤道。
“回去吧。”又向屋子里看了一眼,篱清回身向书房走去,“把刚才送来的东西送去给少主,就说是奖赏他字写得好看的。”
不见悲喜的脸上,终于泛起一点笑意,淡淡的,淡到看不见。
第十三章
西方极乐世界有三千年一度的菩提法会,广邀各路仙家尊者齐聚一堂辩经说法参禅,乃佛门中一大极盛之事。
我佛如来遣了金翎大鹏口衔一朵清香白莲来邀,澜渊焚香净手方才敢自鹏嘴中接过莲花:“晚辈浅薄,见识鄙陋,不敢在真佛面前卖弄,更恐污言秽语扰了圣听,辜负佛祖一番美意。”
金鹏昂首嘶鸣,振翅飞走。
不日就有玄衣沙弥口颂佛号,呈上如来亲赐佛经真言百卷。澜渊一一虔诚接过,亲手郑重置于案头,言必潜心诵读,盼早日于佛祖莲座下亲耳聆听教诲。
“亏得你有自知之明。”跟虎王闲话时说起这事,擎威一脸鄙夷,“若让你这污浊的孽世魔障去了,我佛清圣气象岂不是荡然无存?也是出家人诚心,被你甜言蜜语地骗了过去,还真当你有多少的佛骨呢。还如来亲赐的经卷,你要能看进去一个字,忘川水少说也得退下一半深。”
澜渊不语,摇着扇子任他取笑:“又不是我不愿去,可它一个一本正经的斋宴,连杯水酒都没有,有个什么意思?况且,已经有一个玄苍过去了,我去不去也没什么要紧。墨啸近来也忙得很,只有你这儿还能来说说话。”
“哟,我好大的福气。”擎威张大了口,故作受宠若惊,“难不成那个狐王篱清也不理你了?”
“他忙。”说起这事,澜渊就有些气闷。
“不是刚出了关么?”
“嗯。”澜渊合起扇子,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沿,“本来就事多,现在又三天两头的要静修,要斋戒,要修习。问什么也不答,他那个人,跟他说半天也不会回你三句的。”
又抬起头拿眼看擎威:“你怎么就这么闲?”
“我?”擎威却笑了,指着四壁的悬挂着的红绸道,“瞧瞧这个,我也正忙着呢。”
澜渊这才注意到虎王府里原先的装饰全换,红艳艳的一片喜色:“怎么?有喜事?”
“嗯。”拿出两封请柬送到澜渊面前,擎威的脸上却看不出有多么欢喜,“娶亲。另一张给篱清。墨啸他们的我都给了,就他前两天众王议事的时候没来。你总比我容易见他,替我送了吧。”
“你?”澜渊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起花天酒地多年的酒友,“娶亲?”
“王么,总要有个子嗣的。”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被底下的长老们天天抓着唠叨也实在头疼,虎王也有被逼无奈的时候,“老头子们着急了,我也没办法。反正早晚要娶,早一天娶早一天叫他们闭嘴。真的让他们在我房门口不吃不喝地跪死了,我也没法跟族人交代。”
“采铃人美,性子也好,娶到她也是你的福气。”澜渊勉强收起惊讶,衷心祝福。
兽族中的三大美人,蛇族的冥姬刚烈,狐族的红霓火辣,唯有虎族的采铃贤淑良善。
“即便今后你再在外头怎么胡来,想来她也能容忍。”
“那是。”擎威笑着端起酒杯,“不然我如何甘心?”
“你呀……”澜渊把请柬放进袖中,看着这满屋的红绸面露怜色,“可惜了好好一个美人,叫你白白糟蹋了。”
“这句话别人说还成,从你二太子澜渊的嘴里说出来可就不叫人信服了。”擎威不客气地揭穿他的伪善,“再如何,我可没乱到你这个地步。”
澜渊就不搭话了,笑笑地打开扇子摇,算是认了。
告别了擎威就直奔狐王府,已经许久不曾见他了。篱清自从出关之更为忙碌,来了几次,或是说在议事,或是如何,总不得见,澜渊起先不在意,寻了新欢厮混一阵后再来,依旧如此。即便半夜爬了墙头摸进去,篱清亦是埋头做事,无暇来应付他。澜渊奇怪狐族这一阵怎么有这么多事,篱清只说是惯例,再过几个月就好,其他就不愿多说。澜渊也就没放在心上。
这一次倒是顺利,正逢狐王和长老们议完事,刚好得空。
澜渊就拉着他去湖中的清凉亭中喝茶,那地方景色好,又清净,做什么也不怕人看见,正合澜渊的心思。
篱清看着澜渊递过来的大红请柬,也不惊讶:“是该到这个时候了。”
澜渊心中一动,脱口问道:“最近这么忙,你不会也是在被逼婚吧?”
话一问出口,连自己也觉得可笑,怎么就想到了这个?偏偏心里却在意着他的答案。
“不是。”篱清平静地答道,“长老们现下还没有提。”
“若提了呢?”心中一紧,不由抓着他的手继续追问。见他惊异,自己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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