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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人-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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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妥的办法是,对每个婴儿作手术,去掉指纹,植上用细胞培育法培育的皮肤,这种去除是永久性的。另外,手术完成后,销毁有关记载,把这批婴儿分散到1号、3号的正常婴儿中再推向市场。因为有关内情不可能永远封锁,但至少要保证,没有哪个类人长大后知道自己曾经有过指纹。”
其他小组成员轻轻点头,认为这是比较持重的办法,尤其是第二点考虑得很周密,否则,让一千三百名类人知道他们曾经有过自然指纹,有可能诱导出反叛思想。大家讨论了一会儿,觉得这是惟一可行的办法,施特曼说:
“那就这么定吧,感谢两位先生东方式的智慧。安倍德卡尔先生,请你拟定一个详细的实施计划,报危机小组最终敲定。这次再不允许出现疏忽了!”
门开了,危机小组成员鱼贯而出,丹丹忙起身含笑致意。他们都面无表情,猜不出他们刚才作出什么决定。安倍德卡尔最后出来,向丹丹吩咐道:“送各位先生去宾馆休息。”丹丹领他们下楼,送到厂内宾馆,然后匆匆返回办公室。总监先生正面对窗户沉思着,丹丹不敢惊动他,可又忍不住,便鼓起勇气问:
“总监,对这批婴儿如何处理?”
安倍德卡尔严厉地看她一眼。他知道丹丹是在为她的可可担心,作为2号的工作人员,绝不容许对某个类人产生私人感情,丹丹已经不是个称职的秘书了。但安倍德卡尔心思烦乱,再者,看着丹丹的焦灼和畏缩,他心头也觉不忍,便简单地说:
“他们不会被销毁了,要做指纹消除手术。”
丹丹的脸庞立即被喜悦漫住了,她感激地看看总监,退出办公室。然后,轻快的脚步声响起来,安倍德卡尔知道,她是去哺育室了。
此后的两个月,丹丹忙得一塌糊涂。要对一千三百名婴儿做手术,而且必须在2号之内,没人敢把具有自然指纹的婴儿送到2号之外。丹丹找到了十个一流的整容医生,在2号之内布置了十个外科手术台,开始了这次的手术。冬天在不知不觉中来临了,今年冬雪来得早,山野披上银装,山鸟被冬雪压下来,飞到村庄里找食,只有2号里春意盎然,浓绿的树丛中点缀着姹紫嫣红。手术整整进行了两个月。当麻醉药力过去后,婴儿们愤怒地哭叫着,把哺育室变成了一个疯人院。那些天,丹丹忙得连梳洗打扮都没力气了,不过,只要稍有闲暇,她就坐在可可床头,目醉神迷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可可的手指很快痊愈,光光的没有指纹。不过丹丹并没奢望一个带指纹的类人婴儿,所以她仍然很满足。
两个月后,安倍德卡尔才下了第二道命令,这批婴儿全部分成两批,秘密送往1号和3号工厂,他们的原始记录全部销毁。丹丹面色苍白地找到了安倍德卡尔:
“我要我的可可。”
安倍德卡尔狠着心肠说:“不可能的。危机处理小组已决定把他们全部分散,务必保证他们中任何一人长大后不知道这段经历。丹丹,我无法为你网开一面。”
“我要我的可可。”
“在2号工作了这么长时间,你应该能想开的,所有类人婴儿都只是生产线上一个工件。我可以允许你查出可可的生产参数,再制造一个完全相同的没有指纹的婴儿。”
“我要我的这个可可。”
安倍德卡尔苦恼地说:“不要这样固执,不要让我为难。丹丹,你知道我不得不执行上边的命令。”
丹丹面色惨然地走了。
一千三百名婴儿全都运走了,丹丹陪着“自己的”孩子直到最后一刻。如果有可能,她不惜触犯法律,把可可偷走,但2号警卫森严,无法下手。她只是无奈地拼命地看着可可,把她的小模样记在心里,然后,她会走遍天涯去寻找自己的孩子。
这一批婴儿运走后,丹丹也从2号消失了,她的办公桌上留下了一封简短的辞职信。
两名便衣是很省事的客人,他们中一个姓“何马”,外号“河马”(不过他的身躯一点也不粗壮);另外一个姓张郝,一般喊大张。他们总是呆在不显眼的地方,如小卧室,厨房外,阳台上等,话语很少,似乎为自己打搅了主人的生活而愧疚。但他们的监视工作还是很尽责的,晚上轮班睡觉,剑鸣和德刚两人起来小便时,总能看到黑暗中一双灼灼的眼睛。
又是两个月过去了,山坡背阴面还有积雪,阳坡上野花已经绽放。剑鸣和德刚虽然表面上还平静,心中越来越焦躁。他们被关在这世外之地,手机被没收了,电话线被掐了,外面的消息一点儿也传不进来。一千三百名有指纹的婴儿这会儿在哪儿,他们被集体销毁了吗?新闻媒体对此有什么反应?剑鸣父母这会儿怎样?他们一定为两人的杳无音信焦急。这天晚上,德刚对河马说:
“喂,你们是不是给我们判了无期徒刑?催催你们的局长,是杀是砍都爽快点。”
河马细声细气地说:“有消息局长会及时通知的。”
剑鸣冷着脸说:“告诉你,我可不耐烦了,我准备逃跑。”
河马停下筷子,非常得体地说:“你不会让我们为难的。”
他有意无意地看看同伴手中的枪。剑鸣冷笑着:“我不让你为难,倒是你让我为难了。就凭这两把破枪,你以为我对付不了你们?我只是不想扭断谁的脖子。”
他话语中的恶毒让两个守卫打了一个寒战,不过河马仍然委婉地说:“二位不会铤而走险的,也许明天上峰就会送来释放的命令。”
剑鸣哼一声,没有再理他,德刚向两人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把话头岔开。
晚饭后的时间更难熬,无事可干,连聊天也不愿意——当着另外两对耳朵,怎么能提起聊天的兴趣?有时剑鸣和德刚把电脑打开,但不能上互联网,电脑又有什么可看的呢。有时他们看见老柴在门外溜达,伸着脖子往这边看,他一定为两个被囚的客人着急,但这里有守卫,他无法进来。
这晚,两人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忽然咯哒一声电脑屏幕亮了。两人都惊异地看看对方,知道不是对方打开电源,那么,电脑怎么会自动打开呢?电脑打开后并没有进入固定程序,没有显出WINDOW的画面。屏幕上是一片蓝天绿树,十分逼真,一个小黑点从蓝天深处迅速逼近,原来是一只蜜蜂。蜜蜂的身体迅速扩大,一直变到正常蜜蜂的两倍那么大,然后它沿着屏幕的边缘爬行,爬得十分从容,时行时停,停下时触角向四周摆动,就像在倾听什么。两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剑鸣低声问:
“这是什么?定时发作的病毒程序?”
德刚摇摇头:“从来没有病毒程序自动打开电源。”
蜜蜂的图像十分逼真,透明的翅膀,大大的复眼,黄褐相间的身体,精巧的细腿,甚至细腿上的茸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它爬了一圈,又轻盈地飞起来,屏幕上的场景跟着它迅速变换,终止在一朵鲜花上。蜜蜂吮吸着蜜浆,又飞回蜂巢,在蜂巢里猛烈地抖动着身体,跳着圆圈舞。几十只蜜蜂跟着它做同样的动作,然后一块儿飞上蓝天。蜜蜂的队形迅速变幻,忽然变成一行汉字:
“宇何剑鸣 齐洪德刚”
两人大为吃惊,这绝不是什么病毒,是外界的人试图同他们联系!剑鸣迅速起身看看两个监视者,他们仍远远呆在墙角,没有发觉这儿的异常。德刚到电脑后检查了一遍,没错,上网的电话线早已掐掉,现在电脑同外界只有一根电源线。他们都是电脑高手,但实在想不通,这些信息如何能送进电脑。德刚坐下来,迅速敲了一行字:
“你是谁?你怎么进入这台电脑?”
他打出的汉字也显现在屏幕上,在那八个汉字的下边。这时,那八个字又忽然变成群飞的蜜蜂,在天空中消失,只有一只蜜蜂留下来,用它的复眼看着屏幕外面,这双眼睛向两人逼近,两人都觉得,他们被眼睛包围了,走进了光与电组成的云霞中。光与电的脉冲闪闪烁烁,在云霓中打出一个巨大的字:
“我”
两人紧张地期待着,但“我”字之后就没了下文。不过,屏幕上这只聪慧的蜜蜂令剑鸣联想到某种东西,他迅速在键盘上打出一行字:“你是司马林达吗?”
没有回答。
“你是那个上帝吗?你在干涉人类的生活?”
没有回答。剑鸣和德刚无计可施,相对苦笑。这时,屏幕上的影像迅速后退,又恢复成一只蜜蜂。蜜蜂对他们微微一笑(它确实在笑!),振翅飞走,在蓝天中迅速溶化。剑鸣和德刚呆呆地盯着屏幕,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梦中。电脑又自动关闭了,屏幕上的微光慢慢消失,两人默默对坐,很久才回到现实中来。德刚低声说:
“你怀疑是超级智力体?”
“嗯,但……不可思议!”
“他是从电力线路进入电脑?”
“只能是这样吧。”
大概是听到他们在低声谈话,河马走过来看看他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不声不响退回去了。德刚和剑鸣仍低声交谈:
“它向我们现身——什么用意?”
“恐怕它要善意地干涉了。”
“为了类人?”
“嗯。”
两人不知道该是欣慰还是沉重,毫无疑问,这种干涉肯定有利于他们,但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上帝!剑鸣不由想起林达临死时留下的那句话,他低声念出来:
“养蜂人的谕旨:不要唤醒蜜蜂。”
“你在说什么?”
河南林县一对江朱夫妇购买了一个四个月大的女婴,从这天起,他们的生活就不一样了。
老夫妇苦了一辈子,他们都是“城市边缘人”,身无长技,从农村来到城市,靠出卖苦力养儿育女。如今儿女都混得不错,儿子是律师,女儿开化妆品商店,给爹娘置买了漂亮的房子,每年中秋节或春节,都会给老夫妇寄来礼物和现金支票,还有电话中几声问候,不过他们的亲情也只限于此了。父子两代文化水平相差太远,用句时髦话说,属于两个不同的层面。他们之间没有多少共同语言。
江老头和江老太很寂寞,闲得发愁。老太忽然想出一个主意:“咱们买一个类人婴儿吧,买一个刚出生的,把她从小养大,把咱这一辈子再过一遍。行不?”
老头说:“那可是好。”
是一个极漂亮的女婴,黑头发,黑眼珠,肤色白中透红,漂亮的厚嘴唇。她的脸蛋光得像丝缎,摸一下,麻酥酥的,美到心窝里。老两口可忙坏啦,擦屎刮尿,喂饭穿衣,女儿咧嘴哭一声,要叫两人心疼半天。老两口越忙越高兴,惟一遗憾的是,老太的奶子里没奶水,不能像当年那样喂奶。再者,这个女儿再惹人爱,也不能上到户口册上。类人交易中心的小姐知道老两口文化低,特意再三告诫这一点。
这天他们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年轻姑娘打来的,她说:“我叫杜纪丹丹,是生产类人的2号工厂的秘书。我想去拜访你们,是否可以?”
“行啊行啊,俺们欢迎。”江老头担心地问,“是不是俺们的类人女孩有啥毛病?”
“不,不是。具体情况见面再谈吧。”
三十分钟后,一个姑娘走进家门,很漂亮,风尘仆仆的样子,模样有些憔悴。她向主人问了好,直截了当地说,想看看他们才购买的女婴。江老太心中忐忑地抱来女儿,丹丹仔细端详她的容貌,脸上露出极度的失望:
“不,不是我的可可。”
江老太问:“闺女,你说啥?你的女儿丢了?”
丹丹叹息着:“是啊,我的女儿丢了,我要跑遍全世界把她找回来。对不起,打扰了,再见。”
江老太忙拉住她:“闺女,快晌午了,你要不嫌弃,吃完饭再走吧。你把丢女儿的事说说,说不定俺们还能帮你想出点办法呢。”
于是丹丹留下来,江老头去厨房做饭,江老太和丹丹逗着孩子闲聊。丹丹讲了那一千三百名婴儿的事,讲自己如何在其中认了女儿,以及这批婴儿如何被做了去除指纹的手术,又被毁掉档案,使自己的女儿从此消失;又讲,自己在交易中心查清了近两个月全世界售出女婴的名单,现在正排齐了去拜访。丹丹眼眶红红地讲着,江老太真情真意地欷着。其中,丹丹无意中讲了那点人所共知而江老太从不知道的细节,老太很快会发现,这点细节对他们可是太有用了。丹丹说,虽然类人不能上户口册,但一个具有自然指纹的类人,只要出现在类人工厂之外,从法律上说他就具有人的身份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各个类人工厂的防范才这么严密。
丹丹吃完饭,抱着孩子亲了又亲,依依不舍地走了。这天余下的时间江老太一直心神不定,她扳着女儿的手指看了又看,想看看上面有没有做过手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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