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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义-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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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进庙门,就觉着脚底一绊,“哎哟噗(口甬)铛啷”。一个是被(骨可)膝盖点住他的后腰;一个是腿肚子上让艾虎钉了一刀背。先把这个搭胳膊拧腿,四马倒攒蹄捆起,口中一个紧求饶。艾虎那里肯听,撕他的衣襟,把他的口塞祝那一个“哎哟哎哟”的满地乱滚,就是站不起来。艾虎也把他捆上,撕衣襟,口中塞物,把两个人提在南边塌了的墙根底下。两个人俱都头冲着北,胸腔贴地,口中塞物,言语不出。艾虎拿着张英刀进庙里头去,把张英在佛柜底下拉出来,口中塞物拉出,解了绳子。张英作呕了半天,细一看是艾虎,双膝点地说:“艾虎哥哥救命之恩,我是两世为人了。只顾等你。”
  艾虎说:“你不用说了,我尽已知晓。把捆你的那两人,我已将他捆上。你要出出气,拿刀把他剁了。”张英说:“在那里?”艾虎说:“在台阶底下南边塌墙那里。”张英提着一口刀出去。“哎哟!艾虎哥哥,你冤苦了我了。你杀完了,你又让我杀。”艾虎说:“我没杀,我把他们捆上放在那里了。”张英说:“你来瞧来。”艾虎出去一看,一怔说:“这是什么人杀的?”又一看说:“他们的脑袋那里去了?”张英说:“你怎么倒来问我呢?”艾虎瞧见东南有个黑影儿一晃,说:“不好,有人!随我追来。”张英跟着艾虎,直奔东南追。那条黑影好快,从后面又绕到前面,整整追了两个弯儿,始终未追上。
  艾虎心中纳闷:“这是个人,怎么会追不上呢?”再看那两个尸首踪迹不见。艾虎吓了一跳,拉着便走,出了庙外,奔了大道,直奔马二混家中来了。艾虎总思想着这个事,实在古怪。就到了贼头的门首,艾虎蹿上墙去,飘身下来,开了街门,让张英进来,在二门那里等候。艾虎直奔里头院,仍然到窗棂之外,戳小孔往里观看,也不知那贼头往那里去了,屋里连一个人影儿皆无,就见包袱仍然在那里放着。艾虎进来把包袱拿上,转头出来,将到屋门,就见打房上掉下一宗物件,把艾虎吓了一跳。艾爷往后一抽身,细细一看,原来是打房上摔下一个人来。艾虎细一瞧,原来是那个贼头儿。艾虎一拧身,蹿在院落之中,先往房上一看,再一低头细看,马二混周身并无别伤,惟有脖颈之下津津的冒血。艾虎说:“奇怪!”走到二门,把包袱交给张英,说:“急速快走罢,此处有高人。”
  随即出了街门,二人直奔正北。张英问:“院子里面方才‘噗(口甬)’一声响,是什么缘故?”艾虎说:“此处必有高明人,你是不懂。方才就是庙里这个事,就奇怪的很,并且上贼的家里去,那个死贼打房上掉下来,又不知是怎么个缘故?绝不是鬼,必有高明人看见咱们,咱们没有看见人家。我是没有工夫,我要有工夫,必在此处访访这个人。可惜有一点不到,这个死尸扔在院子里,本地面官担架的住么?”张英说:“依你怎样?”艾虎说:“依我,离村口又远,又是孤零零的一处房子,放把火给他一烧,就算没了事了。”张英说:“你说的后头了,你看那火起来了。”艾虎回头一看,果然烈焰腾空,火光大作。艾虎说:“这更是行家了。”
  随说随走,到了第二天,用了早饭、晚饭,直到二鼓才到张家庄,直奔张豹的家中。
  张英叫门,里面有人出来,见了艾虎俱都欢喜,随往走着。艾虎打听张、马的官司,家人告诉全好,这里有众绅士、财主、铺户攒凑的银钱甚多,就是不能买二位的活命。艾虎说:“我来就得了。”家人给预备酒饭。家人也都知道艾虎的脾气,就是好饮,有张英陪着,整整饮了大半夜。
  次日吃了早饭,自己只身一人,让本家给借来了一套买卖人的衣服穿戴起来,辞了张英,有家人告诉明白道路。艾小爷离了张家庄的门首,进了城门,打听着监牢的地方,就在知府衙门的西边,看见螺绁的所在,直到监门,见横担着一条铁练,那门儿是半掩半开。艾虎直到门前,把着门往里一看,不料被人一把抓住,小爷一惊。不知怎样,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九回 因朋友舍命盗朋友 为金兰奋勇救金兰
  且说来到监牢狱的门首,往里一看,被人揪住了,说:“什么人?找谁?”艾虎本穿着一身买卖人的衣服,就装出那害怕的样子来,说:“我在这找人。”那个说:“这个所在,也是找人的地方?”艾虎说:“有个姓马、有个姓张的打死人了。我在姓马的铺子里头作过买卖,我打算来瞧看瞧看。我又不敢进去。”那人一听说:“原来是瞧马龙、张豹的,早点言语。”艾虎说:“可以见的着见不着?”那人说:“你要瞧别人可不行,你要是瞧他们二位,现成有我们这块的绅衿富户,见好了我们头儿了,凭那位来瞧,不认的,我们还管带着。见完了出来,还不用你花什么。”艾虎也会就此一躬到地,说:“奉恳你老人家罢。”那人一回 头,叫过一个小伙计来,说:“带他瞧瞧张、马二位去。”小伙计说:“随我来。”
  艾虎跟着一哈腰,钻了锁练子,往里一走,奔正西有个虎头门,上头画着个虎头,底下是栅子门,正字叫作“貔豻门”。虽画着虎头,乃是龙种,这就在一龙生九种之内。
  其性好守,吞尽乾坤。恶人要能悔悟的,或者是吞屈了,仍然吞还出来。不然怎么在监牢狱中,不是打官司。进了貔豻门,尽都问成死罪,或有悔悟的,或有情屈的,仍然无事,可就应在貔豻这个性情上。靠着外边大门的两旁边,一边五间东房。在貔豻门北边有个狱神庙,约有半间屋子大校那位伙计叫开了貔豻门的栅子。进了貔豻门,两边一边有三间东房,里面有人当差,再听里面铁练声响,悲哀惨切,真是鬼哭神号,声音惨不忍闻。顺着北边有个夹道,直奔正西,走到西头,并无别者的房屋,净是一溜西房,一间一个栅子门,没有窗户。那官人指告:“尽北头那间是姓马的,尽南头那间是姓张的,你自己去看罢,我在外边等。”
  你道什么缘故?别人瞧人,他必随随步步跟他,怕是串供。到了这案,他怕不能得的进来一位高明人,串供救了他二位的活命,大家全都愿意。故此教艾虎一人自己过去。
  把着栅子门往里一瞅,就觉一阵心酸。只见他蓬头垢面,脖颈上有铁练,当地有根柱子,穿在柱子上。柱子靠着一个小窄炕儿,这根铁练由炕沿上拉过来锁在炕沿之上。
  靠着那边,堆着上下手的刑具。每要过堂之时,就把那上下手的刑具套上;每遇收监的时节,把上下手卸下来往那里一堆,又把这一根脖练套住锁上。这是有钱有情,见了头儿说好了。若不然,把他锁在炕沿上,站也站不起来,蹲也蹲不下,为是好挤钱,不花不行。这个不用十分刑具挤,对众人攒钱,早经打点妥了。然马龙心中总是不乐:“要找着艾虎还好,找不着艾虎也是一死。”自己坐在炕上正想此事呢。忽听有人低声叫他说:“哥哥,小弟来也。”马爷抬头一瞅是艾虎,说:“哎哟!原来是我的艾——”“虎”字未曾说出,艾虎一摆手,低声说:“悄言。”马爷说:“你从何而至?可见着张英了?”艾虎低声说:“一言难荆你今天晚间等着,三鼓时分我来救你,有话出去再说。”马龙点头说:“你可要看事作事,要不行,就把你连上了。”艾虎说:“你多点耐烦,等着罢。”说毕,艾虎出来。奔了南边一听,那屋铁练声响,把着栅子门一瞅,原是张豹一个人抖着铁练子玩耍呢,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小爷暗道:“这才是无心无肺哪。”低声叫道:“二哥,千万别嚷,小弟来也。”张豹抬头一瞧,艾虎又说:“别嚷,别嚷,小弟艾虎。”张豹低声说:“我算计你该来了。”艾虎说:“你倒是好算计。”张豹说:“可想主意救我出去。”艾虎说:“白昼如何行得了。今日夜静三更,我来救你,不可高声。”张豹说:“那些个难友听见也不要紧,我一骂,他们全不敢言语了。”又嘱咐:“你可早些来。”艾虎点头,撤身下来,又叫那人带将出来。一路把各处地方全都看明,晚间打那里来,打那里走。又与那人说:“朋友,我送你一杯茶资罢。”那人说:“咱们后会有期。你给我万两黄金,我也不敢收。”艾虎深深的作了一个揖,扬长而去,一直奔城门,往张家庄来了。
  未到门前,早有家下人迎接。进了大门,入了庭房,从人献茶,更换了衣服。张英吩咐叫摆酒,正对了艾虎的意了。饮着酒,这才说怎么见了两位哥哥,说明此事,今晚夜至三更搭救他们二位。张英问:“今夜晚间可用什么东西,艾虎哥哥早早的吩咐下来。”艾虎说:“别物件一概不用,只用两床被窝,可要里外粗布的。你们是怎么个打算?”张英说:“等他们出来,让他们议论。”艾虎说:“不行,早为打算。”张英说:“我这不怕他,绝不能把我拿去。”艾虎说:“也不行。他们在狱中无妨,差使要一丢,狗官必要找寻你们当族来了。倘若被他拿去,打了带执,那还了得。你通知你们大族个信息,都要躲避躲避才好哪。再说连你们这些个家下人都得躲避,不然也许把你拿了去。”家下人大家点头。“所有的这些个东西,粗中的物件,就一概都不要了,你们大家分散罢。等着我们来的时节,见见你们大爷、二爷,你们大家就走罢。”众人说:“事不宜迟,收拾东西要紧。”张英听了他这套言语,就往同族送信去了。书不可重絮。
  交到二鼓之半,艾虎的酒已过量。张英说:“艾虎哥哥,回头再喝罢。”艾虎就把自己包袱拿将出来,把白昼衣服脱下来,换了夜行衣靠:头上软包巾,绢帕拧头,搓打拱手,三叉通口夜行衣,寸排骨头钮,青绉绢纱包,青绉绢裈裤,青缎袜子,青缎鱼鳞靸,青绷腿,青护膝。把刀亮将出来,插入牛皮软鞘,鞘上自来裹着罗汉股奘丝绦,把刀背于背后。胸膛双系蝴蝶扣,脊背后走穗飘垂,伸手拉过来,掖于肋下,为的是蹿房跃脊利落。一抬胳膊,纱包抱腰,虽系了个顶紧,一点皱扭地方没有。一回 手就把被窝两床一卷,卷了个小席卷相似。要了一根小细长绳儿,在被窝上一捆,余者的绳儿往上一绕,往肩头上一放,说:“我告诉的你们那事,可要记着,我要走了。”张英又给跪下。艾虎说:“二哥,你这是何苦?”随即出去。
  出了庭房,有机灵的从人往外就跑。艾虎说:“你干什么?”从人说:“给你老人家开门。”艾虎说:“我向来不走门。”“嗖”的一声,踪迹不见。蹿房跃脊,出了张家的院落,直奔城门而来。天已三鼓了。过了吊桥,已然路静人稀,直奔城墙而来。找了个城墙的拐弯,把被窝放下,把绳子放长,系在腰间,由这拐弯登着城墙上去,爬着上头城垛,使了个“鹞子翻身”上去。到里面下去,把被窝背起来,看了看,四顾无人,直奔监牢狱而来。到了狱门之外,静悄悄,空落落,比不得白昼了。两扇黑门一关,瞅着就有些个发忐忑。自己把被窝绳子一解,一床被窝折成四褶,把两床垛在一处,对着上头的棘针,往后退了数十步,使了个“旱地拔葱”,往上一蹿,把被窝搭在棘针之上,就便把身子往上一扑,把那一床接将下去,脚站实地。背着那个被窝,搭在二道墙上。
  就见那门旁的一溜房子,靠着北边的并无灯火,靠着南边五间房子有人说话。自己奔到房子那里,把窗棂纸戳了个窟窿,一看里边是四个人说话哪。有个年老的说:“咱们吃的是阳间饭,当的是阴间差使。”那人说:“此话怎么讲?”老者说:“白日里无事,到了晚晌,上夜没事便罢,要有事,就有性命之忧。再说他们外头打更的算什么差使,单会欺负咱们,总嗔着咱们接锣接晚了,必要拿这个立脸。我但有一线路,再不干这个。”
  正说着,四更锣到。艾虎上了房看着,暗说:“我来的甚巧,还有个接锣之说哪。
  我要不知道这件事,就误了差使了。他们外头的一嚷,我怎么救人?少时,总得把这几个人俱都捆上,再有锣到,我还得替他们接锣。“果然外面的锣到,”镗镗“的打了四更。里面由屋中出来,打了四下。二人将要回屋,早被艾虎踢倒捆上,口中塞物。又进屋中,把那两个照样捆好。出来奔二道墙。眼前一条黑影,不知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回 艾虎求狱神实有灵应 徐良显手段弄假成真
  诗曰:莫逞凶顽胆气豪,身拘缧绁岂能逃?
  棘针排列千层密,墙壁周围数仞高。
  房设囹圄为禁狱,门涂貔豻作囚牢。
  请看枷锁收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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