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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雪原-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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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剑波对战士们的这种错误情绪,引起极大的耽心,他立即召集开会,严格地批评了这种敌视群众的危险情绪。他说:“群众的这种情况,肯定是国民党匪徒血腥镇压和造谣诬蔑 的反动宣传所造成的,我们要体谅群众的心情。当群众对我们还没有真正了解的时候,当群众还不相信我们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他们的时候,那么他就必然耽心着自己的一言一语,会关系到他们全家满门的生死存亡。这难道不是很自然的吗?
  “群众是我们的!我们要一个一个、一家一家地争取。哪怕是一个小孩子也不能放弃。
  “要是我们埋怨群众,歧视群众,正合了国民党匪徒的心意,也正中了他们的诡计。
  “因此任何急躁的情绪和粗鲁的态度,都是与党的利益相违背的,都是客观上帮助了敌人,危害了我们自己。
  “目前敌人是更加狡猾和毒辣,给我们带来的,不仅是战斗更加残酷,就是群众工作也更加艰巨了几十倍。因为这是决斗的时候。不错!这里一定会潜伏着匪徒们的地下力量,或者肯定一点说,这力量会比起他任何地区更加雄厚,因为这是他的最后巢穴。但绝不能说成是所有的群众都是坏人。
  “现在我宣布一条军纪:”任何违反群众利益的言论行动,和伤害群众感情的情绪,都要受到军纪的制裁。‘今后做好群众工作应列为我们立功的主要内容之一,我们要和匪徒展开争取群众的争夺战。“
  党的小组根据剑波的指示,每个党员都订出了群众工作计划,都检查了自己的急躁情绪。明确地认识到,脱离了群众就是帮助了敌人。
  第三天的黄昏,老百姓家家仍是关门闭户。少剑波住的那个房东,紧闭着东屋的房门。群众情绪和前两天一样,一点没有变化,少剑波更加重了思想上的忧虑。
  西间里一盏孤灯,发着暗淡的光亮,炕上摆着一张小炕桌,桌上放着少剑波的笔记本,和他那不平凡的笔和表。
  少剑波在地上沉闷地踱着,白茹盘腿坐在外间地下的铺草上,腿上垫着背包在写日记。陈振仪、李鸿义、刘清泉三人在看着识字课本,相互低声地问着,有时三人都不认识了,再问一问白茹。
  写字声,呼吸声,滴嗒滴嗒的表声,都听得十分清晰。屋内的空气是那样的沉闷。
  因为少剑波有一个习惯,当他思考问题的时候,谁也不许有一点声响。白茹等都摸透了他的脾气,所以他们此刻在正间屋里,活像老私塾里的小学生,一点不敢吭声,有时他们只是关心地望望他们的首长。
  此刻少剑波正在考虑着群众的情况,分析着群众的顾虑,他想:“可能存在汉朝两族间的民族隔阂?也许群众中有特务分子在暗地里威胁……”他想一阵伏在小炕桌上写一阵,有时低头静默,有时踱来踱去。
  夜渐渐深了,正间的四个人,已经睡下了三个,只有陈振仪值班,还在看着识字课本。
  少剑波也有些疲倦了,坐在炕沿上,两腿垂在炕下,身子一扭,两臂伏在炕桌上,头偏枕着双臂,迷迷糊糊地似睡没睡,屋里静悄悄的,只有鼾声和表的均匀的滴嗒声。
  突然当的一枪,炸开了沉闷寂静的空气。陈振仪等忽拉爬起来一步闯进屋里,见剑波已掉在炕沿下,白茹哇的一声扑到剑波身上,陈振仪端着枪往外就跑。此刻当当又是两枪,在寂静的深夜枪声格外响亮,震得屋里的尘土刷刷下掉。只听外面刘勋苍在大喊:“陈振仪,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喊声中夹杂着拚命的厮打声。
  陈振仪等跑到外面,见两个人一白一黑,滚在地上。从喊声中,从厮打的喘声中,辨别出白的是刘勋苍翻穿着羊皮大衣。
  三人一起扑上去,掐住了那黑人的脖子,扯开了他的手,夺下了一支日本式的王八匣子。刘勋苍站了起来,手里拿着刚从那人身上夺下来的一把朝鲜式的切菜刀。
  当杨子荣小队听到枪声赶来时,刺客已被绑在正间里。他紧张地命令把刺客带到东厢房。
  “二○三怎么样?怎么样?”所有的干部和战士都万分惊恐,纷纷低声问着首长的情况,屋里屋外一阵急躁而惊恐的骚动。
  “不要紧!同志们!大家放心吧!只在右肩上穿了个小眼,没关系。我们的敌人还是失败了!……”少剑波的回答声,是那样的坦然而镇静,和往常一点也没有区别。全体同志们才轻松地喘了一口气,每个人都露出了笑容相互对视着,屋里的空气和缓了。
  少剑波坐在炕沿上,白茹在给他那受伤的右臂缠绷带。杨子荣站在他的面前,报告外边已警戒好,剑波微笑着点点头。
  这时战士们都奔到东厢房,把那刺客围了起来。只听得那厢房里吵骂成一团。
  白茹缠好了绷带,迅速地倒了一杯子水,正在往里放一点食盐时,剑波已站起来要往那押凶手的屋里去。白茹一面拉扯阻止,一面嘟囔着:“刚负伤!又那么任性,什么事让子荣同志代办还不成!”
  剑波连理也没理,好容易说服得使他喝了一杯食盐水,就披上了大衣走出门去。刚走出门他又走了回来说:“大家应该注意,不能让凶手知道我已负了伤,因为让他知道了对我们审讯是不利的。子荣同志!要秘密地传达下去。”
  “是!”杨子荣严肃地答应着。这时陈振仪跟在剑波后面走了出去。当他们走到那个院里,只听到屋里有人嚷:“日你奶奶!鳖犊子!找死啊!你这狗日的!大卸你十八块。”并听到有乱纷纷的拳打脚踢声。陈振仪抢着说:“我也进去揍他一顿!”这时剑波想到同志们在高度仇恨的驱使下,完全陷入了感情用事,这也是难免的。但这违背政策,也解决不了问题。
  他紧走几步推开了门,战士们尚没发现是他进来,还是你一拳我一脚地在打那个凶手。
  “同志们,不要吵,也不要打他。”少剑波的命令声音,使大家才住了手,屋里即刻肃静下来。战士们都急瞪两眼,呼呼地喘着粗气,全屋人的视线,就连那个凶手也在内,都集中到剑波身上。这时杨子荣把刘勋苍等叫到屋外,传达了对剑波负伤保密的命令。
  少剑波泰然而沉静地走到围着凶手的三盏油灯前面,用他那锐利的眼睛从上到下地打量着那个凶手。
  这凶手身材高大,脸腮上是一条指头粗的紫疤,一个鼻孔被什么撕豁了,也长了个紫疤。身穿大裤裆的黑裤子,脚上穿一双朝鲜式的胶皮勾勾鞋,上身穿一件特别小的朝鲜袄,胸前结着两个皮带。总之头上脚下,全是朝鲜装。
  两只贼眼怒气冲冲地瞅着剑波。他见空气和缓,就开始顿足嚎叫,叫些什么却听不懂。但从他的嚎叫和表情中,可以看出他是仇大恨深,破口大骂的样子。
  战士们更不耐烦了,要拉出去活活地打死他。
  少剑波严肃地命令大家回各小队休息去。他把杨子荣叫到院子里,和他耳语了几句,少 剑波就走开了。
  少剑波回到了小分队部,白茹正劝他躺下休息,杨子荣走进来报告道:“二○三首长,一切都安排好啦,这家伙挺凶,所以又绑了他几道绳子。”
  “好!”少剑波说着,就吩咐陈振仪去把刘勋苍等找来。
  等同志们到齐了,少剑波像往常一样坦然而镇静地说:“今夜这件事情,不仅对敌人要保守秘密,就是我们内部的人,也只限于今晚在场的和已经知道的人知道,这是纪律。因为这很可能是特务的诡计,我们不要上当,千万不能冲动。我们革命军人应有这样的素养,就是情况越紧张,越复杂,我们就越要理智,越冷静,越沉着。”
  少剑波说完后,战士们的愤怒情绪才安静了一些。刘勋苍开始报告事件的经过:“太阳刚落山,我由东北面一家老乡家做群众工作回来,走在一个漫甸里发现一溜脚印,是顺着一行枯柳条走的,仔细一看还是新踩的胶鞋印。我就很疑惑,便打发三个战士先回去,我顺脚印走来。
  路上我想,此地老乡从下了这场大雪后,出门的人很少,尤其咱们来了出门的根本没有。而且这里的人出来都是穿杌鞡或蹓蹓牛,为什么这是胶鞋脚印呢?我们的人都穿大头鞋!……我就趁傍晚还有点亮,急忙地跟来,可是跟到东头没有人住的马架子里,看来像有人在那里吸过烟。我就又跟,这脚印又转到朝鲜居民区,顺着房脚,从一个集团间屋,又到了另一个集团间屋。可是都没进家,一直是走向西北,绕了好大的一个圈子,又从大西边绕过来,到了汉族居民区,在西边一个四合大院的东脚门下,再没了踪迹。我断定是进了这个屋,我就在草垛后隐蔽起来,把白羊皮大衣翻过来穿上。点灯的时候,前大门吱的一声,从里面闪出了一个黑影。我怕棉鞋踏雪有声,就脱下鞋赤着袜底悄悄地跟在他后头。这家伙熟得很,一直朝这走来,等到靠近这座房子的后头,这家伙顺墙根像一条狗一样溜过来。我一看不好,就窜了上来,此刻已经晚了,第一枪已响了。当时我真急坏了,后悔我下手太晚,枪一响我心里唰地凉了。心想:二○三首长完了。
  我顾不得使枪,就拚命地扑了上去,抓住他的手,这时又是两枪,幸而都打在屋檐上。这家伙身大,力气大,幸亏我占了他那个后搂腰,被我摔倒,滚了几个上下。陈振仪他们出来才把他逮住。一看是个刺客黑炮手,可气急了。奶奶!当时我拿着从他腰里搜出的那把朝鲜刀,真想朝头上给他一下子……“
  “好了!”少剑波用眼盯着刘勋苍微笑着说,“你看他真是个朝鲜族人?……”
  “没错!说的是朝鲜话,穿的是朝鲜衣服,还有这把朝鲜刀。”刘勋苍自信他的见解是对的。说着又激动起来,“二○三首长!宽大政策对这样的敌人是不能讲的呀!若是今晚你有个好歹,党的损失多大啊!我们小分队又怎么办哪!”
  大家的情绪又是一阵激怒,都同意刘勋苍的说法。
  少剑波微笑着摇摇头说:“勋苍同志!你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这是由于你太冲动的缘故。没有别的再讲,就按照我刚才的指示执行,丝毫不能打折扣。”刘勋苍急躁地把嘴张了两张,显然看出他要反驳剑波的意见,可是还没说出来。少剑波把左手一摇,“就这样,快回去!”
  刘勋苍十分不满地把头一低,“宽大!还有这样宽大的!”
  把冲锋枪懒懒地一提,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外走,刚一跨门坎,他马上蓦一转身,回头气汹汹地对着陈振仪、李鸿义斥责道:“你们这些警卫老爷,也不知是干什么吃的!今天如果出了大事,我看你们的责任可怎么负!现在我规定除了白茹外,你们三人轮流站岗。听见了没有?要不我回去派人来!”
  陈振仪站在墙角,一动不动地抽抽泣泣,正在责备自己的失职。
  “回去吧!不要怪他们,这毕竟是意外的事。”少剑波瞅了瞅每个人的脸,温和地对刘勋苍说。
  白茹守在剑波的身边,不时地问他是否痛,喝不喝水,又给他试体温。她那对受惊的大眼睛注视着剑波的每一微小的动作,好像她在想尽办法来分担他的痛苦。
  少剑波却毫不介意地在继续思考,几乎和没负伤一样。相反地,他倒露出了笑容,这种笑容是每当他对情况、对战斗方案考虑成熟时才出现的。
  他看了一下表,已经下一点了,让李鸿义把杨子荣叫了来。杨子荣进来后,少剑波低声向他道:“子荣同志!很明显,这大甸子里埋伏着匪特的力量。甸子里的十几个尸体,以及老百姓不敢接近我们的这种情绪,肯定说是完全与这个有关。”
  杨子荣点点头。
  “现在马上需要……”
  少剑波端了端他那沉重的伤臂,“需要快些迎接一下姜青山等三人五马,以免有失,否则会暴露我们整个意图和行踪。这个任务需要你去……”
  “好!我可以马上就走。”
  “注意!遇到敌人能打则打,不能打就躲。现在我们要解决的问题不是打,而是捉和查,我想你是知道的。别的等回来再谈。”
  杨子荣领受了命令,当夜带着五个滑雪技术较好的战士向绝壁岩方向滑去。
  第二天上午,虽有太阳,可是天气格外冷。好似从雪里钻出来像尖刀般的寒气,专往骨头里刺。常言道:“下雪不冷化雪寒。”真是一点不假。一夜的滑行,战士们已经十分疲劳了。每个人的嘴里喘出一股股的白气,在眼前一绕便成了霜渣,冻贴在皮帽的耳扇上。如今每个战士的皮帽,不管原来是什么色的,此刻完全都变成白的了。眉毛、睫毛和胡子上都挂上了白霜。
  他们在甸子里滑着,不时地向远方张望着。杨子荣不断地用望远镜向西北方山脚下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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