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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红飘带-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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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机立断,下了决心。这天早晨,他由安庆坝乘船过来,亲自指挥他的士兵在安顺场街上堆集柴草,准备立刻引火焚烧。这事自然有人向赖执中飞报过去。赖执中一听,就挎着手枪走了出来。他自己早已是一跺脚四方乱颤的人物,哪里把一个小小的营长放在眼里。不过他还是先礼后兵,勉强装出笑容说:“韩大哥,你这是做啥子?有事商量商量嘛!何必这样性急?”韩槐阶也勉强笑道:“赖营长,不是小弟性急,是上司的命令等不得了。”赖执中说:“上司的命令我不反对,我赞成烧街,把我的家烧得光光的我也不会心疼,可是敌人没有来呀!”韩槐阶讥讽地笑着说:“要来了不就晚啰!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赖执中见说不服他,声音高起来了:“我早就跟你讲过,敌人可能从两条路来,一路经越西到富林,一路经冕宁到这里。如果敌人走富林,不走这里,我这房子岂不是白烧了?你能担得起吗?”韩槐阶也急了:“我是军人,我只知道服从命令,我管不着是谁的财产!”赖执中的声音更高:“韩槐阶,你不要爬上台就不认人!我的脚趾拇伸出来也比你的腰杆粗,你不过是安顺场的一个流浪汉,当了几天营长,就自以为了不起了!我要找你们的余团长去!”韩槐阶说:“该死毬朝天!你的努力再大我也不怕。你去找吧,我俩一起去,看要不要执行上司的命令!”这样,两个人越吵声音越高,就互相拉扯着一同去苏家坪找余团长。
两个人比起来,还是赖执中比这位袍哥弟兄狡猾一些。原来他预料到跟韩槐阶的争辩没有结果,早就吩咐人把他的乘马由船载过对岸去了。当两人一起坐船到了对岸,赖执中立刻弃船上马,一溜烟向团部飞驰而去,韩槐阶只好憋着一肚子气在后面踽踽独行。
赖执中到苏家坪见到余团长,自然又是一副面目。他把这个傲慢自大、不察民情的韩营长说得一无是处,随后又和颜悦色地申辩了他的理由。他再三声明,自己是拥护“烧街”的,但是烧了街,而敌人没有来则不免有欠妥善。他发誓说:“如果敌人近了,我还不烧街,那你就杀我的脑壳。”余团长有些让他说动了,但又迟迟疑疑地说:“就怕你动手晚了,来不及了。”赖执中笑嘻嘻地说:“不会,不会,我沿途布置了好几个哨卡,敌人一来,我没有不知道的。”最后余团长又说:“如果万一出了事,上峰要追究呢?”赖执中又郑重发誓,表示情愿具结,保证红军来到之前,亲自举火烧街,决无戏言。这样,他就当场写了字据,盖了手印。等到韩槐阶赶到团部时,赖执中早已笑嘻嘻地离开团部策马而回。
需要补记一笔的是:在赖执中同余团长谈判时,韩槐阶营的士兵曾逼迫船工将船沉掉,船工答应将赖营长渡回即可沉船。这样,这只渡船就又同赖执中一起开到南岸。
赖执中回到家里,有如大将凯旋而归,心中十分惬意,晚饭还喝了几杯。他想,红军还在二百里以外的西昌附近,一路山高路险,今晚是怎么也来不了的;何况自己早已在路上设了好几处卡子,即使来了,也必能早早发觉。这样,他就在醉眼矇眬中放胆大睡。万万想不到,还没有睡下两个小时,几声尖锐的枪声就把他从梦中惊醒。接着,给他牵马的勤务兵刘正清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说:“营长,不好了,红军打到镇子上来了!”赖执中愕然地说:“啷咯会到了镇子上?卡子上报告了吗?”刘正清说:“营长,您就别问了,赶快逃吧!”赖执中说:“你快叫他们去点房子,这个我是具了结的!”刘正清不得已跑到外面去点房子,现成的柴草都堆好了,点起来倒也省事,顷刻间,火仗风势,毕毕剥剥烧了起来。这时枪声越来越近,刘正清又慌慌地跑进来说:“营长快跑吧,门口都是红军了,出不去了。”话没说完,家里老老小小的哭叫声已经乱作一团。赖执中顾不得这些,就由刘正清扶着翻过墙去,哪知脚没站稳,哎哟一声跌倒地上。刘正清接着翻过墙,见赖执中的脚扭伤不能走路,就将他背上夺路而逃。走了没有几步,就看见几个红军战士迎面冲来。一个红军战士喝问:“什么人?”刘正清胆怯地站住,说:“我们是老百姓。”那个红军战士又问:“你背的是什么人?”刘正清又答:“这是我爹,我背着他瞧病去。”几个红军战士没有再问,这样赖执中就混过去了。他紧紧地贴在刘正清的背上,偷眼望着红军,心中还在纳闷:“他们究竟是怎样过来的呢?为什么我的哨卡没有报告?”他不知道,红军正是靠了他的臣民作向导绕过了他设的哨卡。
镇上的两连敌军,很快被解决,也有不少作鸟兽散了。红军立即与群众一起将火扑灭。接着,集中力量到河边找船。
下了大半天的雨这时停了,天上露出皎洁的明月。终于,红军战士们在河边发现月光下有一条船,有几个敌兵慌慌张张地跳上船去,正想开船逃走。二连指导员黄守义眼明手快,马上向船头打了一梭子,几个敌兵仓忙跳入水中。红军战士立刻飞跑上去俘虏了他们,把这只宝贝船也紧紧拉住。历史就是这样巧合,仅在分秒之间。
“快去报告营长,就说我们有了船了!”黄守义以极其欢愉的声音高声叫道。通讯员飞跑着向营长报告去了。
这时正是五月二十五日凌晨三时。
一只不大不小的木船,在月光下荡漾着,在战士的笑声中摇晃着。船呵,船呵,你有多少次出现在指挥员的梦中,而现在已经成为现实。其实你又何曾想到自己会有这种历史的荣幸呢!
(四十八)
刘伯承和聂荣臻赶到安顺场的时候,天还不亮。杨得志和一营长孙继先在街头的一间小屋子里,向他们汇报了战斗经过。特别提到的战绩是:夺获了一条能载四十余人的木船。刘伯承听了,惊喜地向上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专注地望着杨得志说:“是真的吗?船到手了吗?”
“到手了,那条船就在河边呢。”杨得志笑着说。
刘伯承转过脸,对孙继先说:“孙继先,你真该死!”
孙继先愣了,大家也都愣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刘伯承说:“我叫你占领安顺场烧一堆火,夺得了船烧一堆火,完成了准备烧一堆火,你烧了吗?”
孙继先红着脸说不出话。刘伯承说:“你叫我们等得好苦哇!我和聂政委在山头上眼巴巴地望着这里,什么也看不到。”
孙继先一听,心里甚为不安,连声说:“是我太疏忽了。”
一向沉静寡言的聂荣臻,这时微笑着打圆场说:“你不是说吃核桃得有个锤锤,他只顾去抓船了嘛!”
刘伯承想起这些指挥员的辛勤果敢,心里充满一种感激之情,也就转换语气说:“好吧,孙继先,你就睡觉去吧。等天明了,把街上能买到的好东西都给你们吃,准备早饭后强渡。”
孙继先这才打了一个敬礼,出门去了。
刘伯承又问杨得志:“船工找到了吗?”
“找到了两个。”杨得志说。
“你把他们请来谈谈。”
杨得志出去,不一时就把两个船工带来。一个四十多岁,满面胡子,袒露着紫红色的胸膛,结实得就象铁打铜铸似的。一个是比较细弱的十八九岁的青年。两个人全赤着脚,穿着破布筋筋;一进来颇有点拘谨的样子,往地下一蹲。
刘伯承和悦地用一口四川话说:“船老板,坐下来说话嘛!何必客气唦!”
聂荣臻也欠身让座,两个人在条凳上坐了。那个四十多岁的说:“我们俩算啥子船老板哟,都是穷光蛋,给赖执中卖苦力的。”
刘伯承说:“我们红军就是为穷人打天下的。你们乐意帮我们吗?”
“要不乐意就不来了嘛!”那汉子点上旱烟管幽默地说,“这次亏你们来得快,要不我那两间破房也得叫他们点了。”他抽了一大口烟又说,“说实话,开头我一听说你们要来,心里着实害怕;因为赖执中说,你们穿的胶皮鞋都是人皮做的,还说你们煮小孩吃。”
人们哈哈大笑。刘伯承又问:“这大渡河有多深呀?人能游过去吗?”
那汉子摇摇头,笑着说:“这河从浅处说,也有两丈多深,深处十丈八丈不止。再说,都是雪山上下来的雪水,别说是人,马也游不得。”
“能架桥吗?”
那汉子又笑了,说:“自古以来没听说过。”
刘伯承听到这里,望了望聂荣臻,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样子,只有依靠这条船了。”
“其它地方还有船吗?”聂荣臻问。
“二十四军团部还有两条,不过都弄到对岸去了。”
刘、聂两人劝说他们多去找几个船工来,每个人每天两块白洋,即使发生意外,也决不亏待他们。两个人满口答应,嘻嘻笑着走出去了。
天色破晓,窗纸上透过熹微的晨光。刘伯承和聂荣臻都提出要到河边实地勘察。杨得志怕发生意外,建议说,河边附近有一个高高的碉楼,作指挥所比较理想。刘,聂表示同意,就随着杨得志穿过街道,登上一座土石建筑的青灰色的碉楼。
这里因为距河边很近,大渡河的惊涛声,震耳欲聋,两个人对面说话都听不清楚。刘、聂二人顺着小小的窗口往外一望,在晨光中,只见宽阔的河面上,笼罩着一派灰蒙蒙的雾气,愈发感到大渡河森严可怖。奔流而下的浪涛仿佛象几百匹惊马狂奔。河面上到处是一个一个漩涡,全象飞旋的车轮,盘旋游转数秒钟后才渐渐消逝。旧的刚刚消逝,新的车轮又飞旋而来。河面上还有好几处挺拔的礁石露出水面,因激流击起丈把高的浪花。刘伯承和聂荣臻望着河面,好一阵子没有言语。沉默了许久,刘伯承才说:“真是个怪物!我看比乌江、金沙江凶险多啰。”
“什么?伯承,你说什么?”因为浪涛声太大,他的话聂荣臻没有听清。
刘伯承又大声重复了一句,聂荣臻才点点头,说:“是啰!这个鬼东西确实要考验我们啰!”
刘伯承说罢,从脖子上取下他的单筒望远镜开始观察对岸。聂荣臻也从皮盒里取出望远镜从另一个窗口观看。前面三百多公尺的对岸,差不多都是壁立的岩石。只有渡口处,峭壁被劈开,修了一条长长的梯子式的石头甬道,每一级台阶都有一尺宽,一尺多高。在阶梯顶上,有三座家屋,由半人高的围墙围着,另有四个黑乎乎的碉堡俯瞰着石级甬道和河面。周围还有不少曲曲弯弯的散兵壕。围墙下面是几片竹林。
“荣臻,你看到那些石级了吗?”
“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你看到那些石级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我数了数,大约有四十多级。”“这就是说,非要从那里往上冲不行呀!这么个鬼地方!”
“是嘞,船也得对准才行,别的地方都上不去!”
“看来,火力不组织好不行;不然冲过去也没有用。”
“是的。”
刘伯承收起望远镜,重新挂在脖子上。他沉吟良久,望着杨得志说:“火力都布置好了吗?”
“布置好了。”
“说说看,你怎么布置的?”
杨得志报告说,他集中了全营的五挺重机枪和几十挺轻机枪,已经配置在各处;军团炮兵营的三门迫击炮也调来了。说过,他指了指安顺场渡口旁边的突出部说,有几挺重机枪和迫击炮就放在那里,因为那里射界开阔。
“赵章成呢?赵章成的炮来了没有?”刘伯承问。
“来了,不过只有四发炮弹。”
“都让给赵章成打。”刘伯承神情严肃地说,“对他一定要抠紧一点。”
赵章成是红一方面军中有名的神炮手。他原来是白军炮兵连的副连长,因训练有素,炮打得百发百中。他在一九三一年“围剿”红军时被俘,接着参加了红军。后来一军团组建炮兵营,他就是营长了。但是,他的旧人道观念很深,不论何种战争都认为是不人道的。正因为他的技术精湛,他就愈觉得杀生有罪。因此,每当要他打炮时,他总要念念有词,祈求亡魂宽恕。刘伯承说的“扣紧一点”,也就是这个意思。
聂荣臻接着问杨得志:“土佬来了吗?”
“来了,来了,”杨得志笑着回答。
“土佬是谁?”刘伯承问。
“是我们一军团的老射手了,”聂荣臻笑着说,“他的机枪打得好极了,现在是重机枪排长。”
“为啥子叫他土佬?”
“都说他土里巴唧的,就得了这个诨号。”杨得志笑着说。“有一次,他缴获了敌人一条西装裤子,不知道怎么穿,一看有个开口,心想这是为了拉屎方便,就把开口穿到后面去了。”
刘伯承和聂荣臻都哈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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