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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青传-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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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泽东在会上,说了一段后来被广泛引用的话:
  “利用小说进行反党活动,是一大发明。要推翻一个政权,必须制造舆论,无产阶级是这样,资产阶级也是这样。”
  毛泽东所说的“利用小说进行反党活动”,指的便是小说《刘志丹》。
  虽说对小说《刘志丹》作了“宣判”的是毛泽东,而制造这起文坛冤案的幕后策划者则是康生。
  刘志丹,著名的红军将领,红军第二十六军军长,陕北革命根据地的开创者之一。一九三五年九月二十一日,毛泽东率红军长征到了哈达铺。从国民党报纸上见到刘志丹红军在陕北活动的消息,遂决定进军陕北,以陕北作为根据地。
  刘志丹在一九三六年四月同国民党军队作战时,阵亡于山西中阳县三交镇,此后,刘志丹一直被作为革命先烈纪念。
  一九五六年,北京的工人出版社要出版一批革命烈士传记,内中有一本《刘志丹》,约请李建彤写。
  李建彤确实是很合适的作者,因为她是刘志丹的弟媳,很熟悉刘志丹的事迹。她的丈夫刘景范当年担任陕甘军委主席,是刘志丹的亲密战友。
  经过两年的准备,李建彤在一九五八年开始写《刘志丹》。写了一稿又一稿,写至第六稿才得以出版。一九六二年七月二十八日至八月四日,《工人日报》还连载了李建彤的小说《刘志丹》第二卷第一部分。
  本来,刘志丹早在二十多年前已经战死,年仅三十三岁,关于他的小说不会有什么麻烦。可是,完全出乎意料,《刘志丹》问世之后,有人向康生报告:“小说字里行间美化高岗,为高岗翻案!”这下子,使问题复杂化了。
  高岗,曾参与陕甘边区的创建,曾任红军第二十六军第四十二师政委。一九三六年任中共陕北省委书记,陕甘宁保安司令部司令。此后,一九五四年二月,在中共七届四中全会上,高岗和饶漱石遭到批判,被认为进行反党分裂活动。同年八月,高岗自杀身亡。
  小说《刘志丹》中的“罗炎”,被说成是高岗。康生抓住了这一点,一下子就把《刘志丹》打成“反党小说”。
  康生把这一“严重情况”向毛泽东反映。正在号召“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毛泽东,把这一“严重情况”视为“阶级斗争的尖锐”表现,于是在中共八届十中全会上说了那么一番话。
  毛泽东的话,一锤定音。于是,小说《刘志丹》被定为“反党小说”。
  作者李建彤被开除党籍,监督劳动。
  此案不断升级。
  刘景范被打成“反革命”。
  审看过《刘志丹》的国务院副总理习仲勋,被撤消职务,“下放”到洛阳一家工厂劳动。
  劳动部部长马文瑞也遭到牵连,也被撤职,以至入狱……
  此案直至经历了十七个年头之后,在一九七九年八月,经邓小平批示,中共中央发出一九七九年第五十三号文件,才终于得以平反。
  文件认为,《刘志丹》是一部较好的革命文艺作品,小说的主题思想和基本政治倾向是好的,有意义的,《刘志丹》不是反党小说。写作是正当的,没有什么阴谋,也没有什么“秘密反党集团”。在写作过程中接触的人,全是工作关系,不是什么“反党”关系。
  文件批驳了康生,也批评了阎红彦,指出康生强加给这部小说的罪名,是制造了理论上、思想上的混乱。
  文件特别指出,小说中的罗炎,并不是高岗。《刘志丹》是一部小说,不是党史,应该允许作者有运用典型化方法塑造人物的自由,而不能用索隐式的方法硬把小说人物同真人等同起来。这种索隐式的批判方法,应当铲除。
  文件还认为,应当实事求是的按照历史的本来面目评价一切人的功过是非。不能割断历史——因此,小说中即使采用了高岗在陕甘时期的某些材料,也不应定为“为高岗翻案”。
  所谓“索隐”,亦即附会,亦即影射。把小说《刘志丹》索隐成是“为高岗翻案”开了一个恶例。
  此事给了江青莫大的鼓舞。此后,她运用康生的“索隐式”手法,把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打成“为彭德怀翻案”可以说是“一脉相承”!
  江青意识到形势对她颇为有利,便在中共八届十中全会期间,约见了齐燕铭。齐燕铭担任过周恩来总理办公室主任,此时担任文化部党组书纪兼文化部部长。江青向齐燕铭指出,“舞台上牛鬼蛇神甚多,文化部要注意。”齐燕铭茫然,不知江青这番话有何来历——是江青自己的意见,还是毛泽东的意思?因为论职务,江青只是毛泽东的生活秘书,只是中宣部文艺处副处长,怎可以“训示”齐燕铭?
  此后不久,江青居然召见陆定一、周扬、齐燕铭、林默涵这中宣部、文化部四位正副部长。须知,当时陆定一是国务院副总理兼中共中央宣传部部长。江青又一次向他们指出,“舞台上、银幕上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牛鬼蛇神泛滥成灾。”部长们居然无动于衷,对于这位颐指气使的“第一夫人”的意见充耳不闻!
  部长们又一次忽视了江青的“能量”。江青下决心要大干一场——她结束了“疗养生活”,插手于中国政治了……
  第十二章 江记“样板”
  成为上海的“女客人”
  神出鬼没,江青忽地一回回南来,“隐居”在上海。
  往日,她也来上海,但没有这么频繁,而且主要是为了治病。如今,她来上海的使命却是“天机不可泄”。为了行踪保密,中共上海市委规定对她一律以代号“女客人”相称。
  她是“老上海”,她最喜欢住的是坐落在上海闹市区、离淮海中路不过数百公尺的锦江饭店。
  锦江饭店是当年上海首屈一指的宾馆。锦江饭店的前身,即十三层的华懋公寓,上海人俗称“十三层楼”。当年,夏其言、史枚就住在“十三层楼”附近的抬安坊。
  蓝苹和唐纳吵吵闹闹时,找史枚评理,便去信安坊。
  华懋公寓原是英籍犹太商人沙逊的产业。解放初,由于沙逊洋行积欠了上海市政府一大笔税金,就以华懋公寓作抵押,归属上海市政府,改建为锦江宾馆。另外,附近的建于一九三五年的十八层茂名公寓,建于一九三四年的六幢三层炮台式公寓归入锦江宾馆。
  在马路对面,设立了锦江俱乐部,内有弹子房、滚球房、阅览室、文娱室、温水游泳池、舞池、网球场,还有一个花团锦簇、绿茵成片的大花园。
  锦江饭店中楼,设有总统套房,专供国宾下榻。那里先后住过美国总统尼克松、卡特、布什,日本首相田中、中曾根,法国总统德斯坦、西班牙国王胡安、印尼总统苏加诺、南斯拉夫总统铁托……一百二十多个国家的近千名国家元首、政府首脑曾在锦江饭店下榻。
  江青看中上海,全然是因为中共上海市委的“首脑”跟她一拍即合。此人便是柯庆施。柯庆施是资深的中共领导人物,他早在一九二○年已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一九二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赴苏联莫斯科学习。回国后,担任过中共安徽省委书记、中共中央秘书长。江青在延安时,结识了柯庆施。那时,何庆施担任中共中央党校“党与群众工作研究室”主任,而江青则是中共中央党校学员,说起来,柯庆施算是江青的老师。
  一九五八年之后的柯庆施,进入他政治生涯顶峰期。他在中共八届二次会议上,当选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他又是中共上海市委第一书记、上海市市长、中共中央华东局第一书记,是上海响当当的“第一号人物”。在一九六五年,他还被任命为国务院副总理。
  当中国这艘硕大的巨轮向“左”偏航之际,原来就思想颇“左”的柯庆施,颇得毛泽东的赏识。
  一九六三年一月四日下午,柯庆施在上海文艺会堂对文艺界人士发表演说,提出了“大写十三年”的“左”的口号。
  所谓“大写十三年”,指大写解放后十三年,以为“只有写社会主义的时期的生活才是社会主义文艺”。
  江青敏锐地意识到柯庆施的文艺见解与她完全“合拍”。正处于孤掌难鸣的她,求助于柯庆施,立即得到柯庆施的支持,在北京,她“召见”中宣部、文化部四位正、副部长,部长们对她的意见不屑一顾。她寻求支持,寻求强有力的支持者。柯庆施的支持,使她一次次南下上海,进行一番番密谋。
  一九六六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江青在首都文艺界大会上讲话时,说及了自己的“认识过程”,强调了“柯庆施同志的支持”:
  我的认识过程是这样的:几年前,由于生病,医生建议要我过文化生活,恢复听觉、视觉的功能,这样,我比较系统地接触了一部分文学艺术。首先我感到,为什么在社会主义中国的舞台上,又有鬼戏呢?然后,我感到很奇怪,京剧反映现实从来是不敏感的,但是,却出现了《海瑞罢官》、《李慧娘》等这样严重的反动政治倾向的戏,还有美其名曰“挖掘传统”,搞了很多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东西。在整个文艺界,大谈大演“名”、“洋”、“古”,充满了厚古薄今,崇洋非中,厚死薄生的一片恶浊的空气。我开始感觉到,我们的文学艺术不能适应社会主义的经济基础,那它就必然要破坏社会主义的经济基础。这个阶段,我只想争取到批评的权利,但是很难。第一篇真正有份量的批评“有鬼无害”论的文章,是在上海村庆施同志的支持下,由他组织人写的。
  人所皆知的是姚文元批判《海瑞罢官》的文章,而江青所说的“第一篇真正有份量的批评‘有鬼无害’论的文章”,却鲜为人知。
  此文发表于一九六三年五月六日、七日上海《文汇报》,题为《“有鬼无害”论》。作者的名字,是完全陌生的,曰“梁壁辉”。
  “梁壁辉”何等人氏?显然,这是一个笔名,据云,笔名源于“大笔一挥”,写此文时颇费思索,“挥了两笔”,“梁壁辉”亦即“两笔挥”的谐音!
  “梁壁辉”是谁的笔名?中共中央华东局宣传部部长俞铭璜也!
  在上海发出“有份量”的第一炮
  俞铭璜在发表了《“有鬼无害”论》之后半年,便病逝了,年仅四十七岁。
  两年后,柯庆施也去世了。
  俞铭璜和柯庆施在去世前,都没有留下“女客人”关于那“第一篇真正有份量的”批判文章的回忆。倒是应该“感谢”江青,在她得势的时候。“吹”出了这篇文章的内幕。不过,毕竟是当众演说,她也是寥寥数语而已。
  这篇文章的“组织人写”以及发表,是颇为重要的事件,此后,江青选择上海为“基地”,选择《文汇报》为“阵地”,其源盖出于此。姚文元那篇批《海瑞罢官》的“宏文”,实际上只是此文的“续篇”罢了。
  笔者从上海《文汇报》友人那里得知,当年经手“梁壁辉”的文章的是唐振常。当年他是《文汇报》文艺部主任。虽然他如今调离了《文汇报》,笔者在一九九二年二月十五日寻访了他。他回忆了那段鲜为人知的往事……
  唐振常记得,那篇稿子是“上头”来的,是《文汇报》总编辑陈虞苏交给他,叫他照登的。其实,稿子也不是陈虞苏组织来的,是“上头”交下来,要他“奉命照登”罢了。
  唐振常一看那笔迹,很熟悉,知道乃是俞铭璜的手笔。那时,俞铭璜常给《文汇报》“笔会”副刊写杂文,跟唐振常联系颇多。不过,毕竟俞铭璜身为中共中央华东局宣传部长,以真名发表杂文诸多不便,常署笔名“于十一”。这一回,“梁壁辉”笔名是头一次用。据唐振常回忆,似乎只用过这一次,后来他未用过“梁壁辉”。因此,倘若不知内情,想要考证用过一回的笔名“梁壁辉”是谁,将颇费周折。不用“于十一”,特地新拟了笔名“梁壁辉”,这本身便表明了此文非同一般,作者使用了“隐身术”,故意不让人知道究竟是谁写的。
  此后,在俞铭玻故世之后,种种悼念他的文章,也都从未提及“梁壁辉”,从未提及《“有鬼无害”论》。
  唐振常与俞铭璜有过许多交往。他说,俞铭璜此人并非“左”派,当时是“奉命而写”,写了那篇贯彻江青意图的《“有鬼无害”论》。
  这倒是确实的。俞铭璜的入党介绍人惠浴宇,写过《记铭璜同志》一文,内中写及:
  我的记忆所及,他曾在各个时期、各种场合,为彭柏山等一批所谓“胡风分子”说过话,为方之等一批所谓“右派分子”说过话。他们有的曾是铭磺的战友,有的不大熟悉,有的和他个人之间还有过龃龉……①①惠浴宇,《写心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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