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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大审判-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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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明德说:“裕仁先生下达的命令内容,你还记得吗?”
“事关重大,不仅记得,而且背得出。”东条说,“陛下的命令言简意赅:‘值此下令出师之际,朕将统帅联合舰队之重任托付于卿。唯联合舰队之责任至为重大,此举成败乃关系到帝国之兴亡,望卿发扬多年来训练舰队之成绩,主动出击,消灭珍珠港之敌军,威震国内外,以不辜负朕之信任!’陛下下达命令之后,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封信摇了摇,对山本先生说:这是一个小时前收到敌总统罗斯福写给朕的亲笔信,他在信中表示一定认真与日本进行和平谈判,使美日战争即将爆发的预言,在两国和谈成功的欢呼声中彻底破产,陛下说,敌人的麻痹对卿出师非常有利,胜利属于卿,属于朕,属于日本大帝国。”
东条说:“当时山本先生无比激动,向陛下和我各鞠一躬,举手宣誓说:适值开战之前,蒙陛下优渥,赐予圣谕,不胜感激,臣拜受天命,决心率领联合舰队全体将士血战到底,坚决贯彻出师之目的,以应陛下之圣命!”
他对自己的受审一直很痛苦,下面的话就流露出这种感情:“山本先生于一九四三年九月,在太平洋指挥作战,乘飞机经所罗门群岛上空飞往腊包尔时,被美军的炮弹击中阵亡,他没有在征服者的法庭上受审,他是幸运的。”
盖萨特训斥他一句:“东条你死有余辜,活该受审!”
“命运,命运!”东条叹息一声,“我是在劫难逃。”
梅农手在桌子上拍了拍:“不要把话扯远了!东条你交代,对发动太平洋战争,你负有什么责任?”
东条迟疑了一会,原来,五天前,基南的老朋友。日本宫内府顾问松平康昌,征得基南的同意,给在狱中的东条捎去一封秘密信。松平在信中说:“你是天皇陛下十分器重的政治家和军事家,现在是以自己主动承担发动太平洋战争责任的大无畏精神,来报答陛下的圣恩。切记,这同样是国际法庭首席检察官基南先生的意见。”东条把信毁掉后,整整思想斗争了一大一晚。东条毕竟对天皇是忠诚的。于是,他说:“我负有说服天皇圣准发动这场战争的责任。发动这场战争,实在不是天皇的本意。”
“是不是天皇的本意暂且不说。”易明德说,“但你东条负有主要策划责任!”
东条抵赖:“若要追查谁负有主要策划责任,法庭就来一次鞭尸审问。”
“什么意思?”梅农问。
东条说:“审问已自杀死去的前首相近卫文麿先生。我与在座的几位内阁成员一样,都只负有一般的战争责任。”
东条的后一句话,激起贺屋的反感,他说:“我们作为内阁成员,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负主要策划责任的不是死去的近卫先生,而是你东条君。太平洋战争开战前一个多月,你就要我筹措大量的粮食、布匹、石油和钢材。我只好向中国的南京政府要,因为数字大得吓人,一个月过去了,粮食和布匹只完成任务的一半左右,石油和钢材只完成百分之三十多一点,你大发脾气,说我对发动太平洋战争有抵触,要撤我的职!不得己,我只好亲自去向南京政府要。战争打响以后,你又要我去刚被日军占领的泰国、束埔寨、菲律宾等国筹措这些物资。”
嶋田说:“我同意贺屋君的观点,发动太平洋战争,我们有罪,东条君更有罪。”
他揭发:“开战前一个月左右,东条君把我、把已自杀死去的参谋总长杉山元先生和山本五十六先生叫到首相府,一连五天,夜以继日地纠集军队。你是首相兼陆军相,陆军的纠集由你一手筹划,‘南方军总司令部’,这个名字是你取的。南方军下辖五个方面军,十四个军,四十六个师团,三十二个旅团。航空总军也是你亲自纠集的,计有五个航空军,十三个航空师团。我当时对你说,南方军的兵力比中国派遣军多一倍多,有必要吗?你说‘要打败美英两个敌人不容易,我还嫌少了呢!’因此,你又从中国抽调六个师团参加南方军。”
嶋田说:“我是海军相,海军由我纠集。我想,除了山本先生的联合舰队以外,再纠集一个舰队就够了。你批评我轻敌。于是,我就纠集两个舰队,即南西方面舰队和南东方面舰队,下属八个普通舰队,六个特别舰队和十一个航空舰队。”
他接着揭发:“东条君那时真是趾高气扬,你说打败美英两国,使太平洋地区成为日本的势力范围,是你的终生愿望;这一愿望实现了,你就退休,只要史学家能在日本现代史上写上‘东条英机是太平洋战争的策划者和直接指挥者’这句话,你就死而瞑目了,这些话,你在内阁会议上说过多次。”
“他是说过多次。”岸信和岩村证实。
盖萨特问:“东条!他们说的是不是事实?”
东条只觉得心在剧烈地跳动,又在心底里呼叫一声:“我的天!”但他很不老实:“我是贪天之功为己有。众所周知,整个太平洋战争陆战少,海战多;而几次大的海战,如一九四二年五月的中途岛海战,同年六月的阿留申海战,同年八月的萨沃岛海战,都是嶋田君直接策划和直接指挥的。”
嶋田一怔,旋即说:“不错,这些海战都是我接受东条君的派遣,或与山本海军大将,或与山川中一海军中将直接指挥的,但是,臣无旨不敢僭先。由于出师不利,这几次海战,日军损失严重,你在电话里对我大发脾气,说我是形同虚设的海军相。一九四二年八月二十六日,你偕同秘书专田英之助、助手松本立山飞往刚由日军占领的萨沃岛,亲自部署了集中六个普通舰队、四个特别舰队、五个航空舰队进攻瓜达尔卡纳尔岛的九月攻势、十月攻势和十一月攻势,这些,被关押在巢鸭监狱的山川先生可以作证。因为山川还没有被列为被告,故我仍称他为先生。同样,仍在首相府供职的专田、松本二位先生也可以作证。”
他接着说:“日本在瓜达尔卡纳尔岛登陆前夕,东条君从东京打电话给我,命令我派八十架轰炸机炸毁岛上东南两个机场。同时你又偕同专田、松本先生飞抵前线指挥部,直接指挥日军在该岛登陆。日军占领该岛之后的十二月二十八日,你领着我和山本、山川两位将军,以及专田先生拜谒天皇陛下。陛下在表扬你的战功的同时,说以后凡是大的战役,都必须由你亲自指挥。当时,东条君激动不已:承蒙陛下赐予圣谕,终生难忘。臣拜受天命,决心亲自指挥太平洋战争中各大战役,以胜利应陛下之圣命。”
易明德间东条:“对嶋田说的这些你是否有辩驳的余地?”
过分的恐惧使东条的眼睛发呆。他无法辩驳,把头沉沉地垂在胸前:“我反正是死,没有辩驳的必要了。”
他把头抬起来,用气急败坏的眼光望着三个过去的下属,现在的对手。想当年,他对他们是那样信任,是那样器重;而他们对他又是那样尊敬,那样崇拜。现在,他们却要把他往死亡线上推。他不能容忍,把眼光转向三位法官:“按照你们说的,从言论上鼓吹向外扩张,也犯有破坏和平罪。东乡、岸信、岩村三位就犯有破坏和平罪。”
他揭发,在太平洋战争初期和中期,东乡写了《论重新划分亚洲领土》、《论日本是太平洋地区之主宰者》两部著作;岸信写了《论神圣的太平洋战争》一书,修订再版时改名为《论神圣的大东亚战争》,以及《工商界应全力支持大东亚战争》和《亚洲是日本人之亚洲》两篇文章;岩村写了《南进东南亚和主宰东南亚》、《全力支持大东亚战争是司法界的神圣职责》、《也论亚洲是日本人之亚洲》三篇文章。
东乡的脸在一瞬间失去了血色。这种异样的死人白,仿佛向他冰凉的心底注了一剂报复剂。他用讨好的眼光望着三位法官:“请问,纵容和支持任意杀人,是不是犯罪?”
梅农回答:“同样是违反人道犯罪。”
东乡揭发:“那么,东条君就犯有违反人道罪。一九四二年九月,已被处决的山下奉文君制造的巴丹死亡行军,致使六千二百多名美国俘虏、三万一千四百多名菲律宾俘虏死于行军途中。美国联合通讯社披露这一犯罪行为之后,我与岸信君都向东条君建议处分山下君。可是,东条君不同意,他说:‘战争是残酷的,死几万人算不了什么!’不知岸信君是否记得这件事。”
“记得。”岸信说,“当时东条君还说,残杀是震慑和制服敌人、取得战争胜利的手段之一。”
岩村紧接着揭发:“同样,已被处决的本间雅晴君,指挥日军占领马尼拉之后,在马尼拉实行野蛮的大屠杀,致使十六万二千多名美国人和菲律宾人死于非命,我和当时的国务大臣、四十六个被告之一的铃木贞一君感到这种大屠杀势必遭到国际舆论的一致谴责,一道去见东条君,建议追究本间君的杀人责任。他不仅不同意处分本间君,而且说我和铃木君心慈手软当不了元帅。”
他顿了一会儿,又说:“由于东条君纵容和包庇肆意残杀无辜的犯罪行为,以后又出现了杀害一万二千六百余人的仰光大屠杀,杀害一万四千二百余人的金边大屠杀,杀害九千八百余人的新加坡大屠杀!”
东条脸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表现出一种极大的惶恐,这样的活着不如早点死去。他明知不可能,却哀求说:“你们现在就处死我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盖萨特说,“待法庭把你的犯罪行为一一查清了,当你充分认识到自己的确是恶贯满盈,充分认识到自己的确是死有余辜时,才能让你口服心服地死去!”
“我可以去死,但不会口服心服。”东条仍不服输。
盖萨特很生气:“你还想与同盟军再决一死战!”
东条说:“如果我是征服者,也会说这种话。”
盖萨特厉声说:“可你偏偏是个失败者,是个受审者,只能老实认罪!”
下午,三位法官让东条、铃木贞一、星野直树、坂垣征四郎、木材兵太郎相互揭发。
东条似乎心中有数,显得很沉着:“我什么也不想说了,让他们揭发我吧!”
自然不能由东条安排。
易明德望了东条一眼,把眼光射向坂垣征四郎:“坂垣你交代,你为什么要制造新加坡大屠杀?”
坂垣一怔,刚刚汇集到心脏里去的血液,像汹涌奔腾的浪潮,一下子涌到脸上。他曾经为自己庆幸,对他的起诉没有说及新加坡大屠杀的事。
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新加坡战役是我指挥的,敌方是英军驻新加坡司令白思华将军指挥的十万兵力。我指挥六万日军打了一个多月未能占领新加坡。东条君在批评我指挥不力的同时,秘密飞抵新加坡东面的岛屿大特孔岛,亲自纠集九万陆军和一个航空舰队,并作了具体的作战部署,他才飞回东京。我按照东条君的部署,又打了近一个月,白思华将军在四面被日军包围而走投无路时,偕同手下的三个军长手擎白旗,去武吉智利福特汽车厂,向日军举行投降仪式,才结束了两个月又十八天的战争。日本占领新加坡之后,改名为昭南岛。”
易明德说:“我们要你交代的是为什么要制造大屠杀?”
坂垣交代说:“具体负责进攻新加坡首都作战的是近卫第二师团长久野村桃代先生,他见打了五天五夜英军还在顽强抵抗,日军死亡近万人,一气之下,杀了九千八百多个投降的英军和新加坡人。我有责任,因为我没有明确制止杀人,只对久野先生说不宜杀人过多。”
易明德问:“你说不宜杀人过多,是个怎样的数字概念?”
“不超过一万人。”板垣说,“其实,即使只杀一百人也够多的了,我有罪!”
他瞟了垂头丧气、两眼微闭、死猪般的东条一眼:“东条君说过,战争是残酷的,杀几万人算不了什么!好在我没有听他的话。”
东条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自己像掉进了万丈深渊;心里的升降机失去了控制,一下子沉到了地底。他咽回自己“我什么也不想说了”那句话,说道:“坂垣君说他好在没有听我的话,只在新加坡杀了九千八百多人。那么,你出任驻华日军总参谋长时,在第一次长沙战役中,为什么杀了一万六千五百多个中国俘虏和二万五千四百多个平民百姓?”
坂垣像坐在烈焰腾腾的火炉上一样焦灼不安了。他似乎有几分懊悔,自己不该触及东条。看来,他并非死猪一头。
“那是直接指挥第一次长沙战役的日军第十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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