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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断案传奇-第1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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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泰扶定玉珠回去后舱她的房中,玉珠深情地望了乔泰一眼:“你们两个果真是衙门里的缉捕?”
  乔泰笑道:“这个你还不信?”随即从腰胯里取出一个盖了朱红官印的符信,交与玉珠。
  玉珠细看了那官印,似是认得,忙关合了舱门去隅角一个箱笼里取出一个紫绫面的包袱,双手捧与乔泰。
  “这包袱是王县令王老爷交于我收存的,他说日后他离任时可交于新来的县令老爷。奴家也不甚朋自其中情由,只管匿藏着。今日你两位既是新任县令老爷手下的军官,就烦你们拿回去交与新来的老爷,我玉珠也脱卸了一个重担。——谁料到王老爷竟是遭人暗算了。”
  乔泰惊愕,接过紫绫面包袱,慌忙纳入袍袖。两人默契,乃姗姗回到船头。
  老鸨见了他们,又上前连连谢罪,含笑安慰了玉珠几句便率众仆将乔泰、马荣送回小舟。——卜凯则留在船上等他的朋友金昌。
  第七章
  乔泰、马荣回到县衙,见内行书斋尚亮着灯火,它进去禀报。
  狄公正与洪参军在谈论王县令的案情,见他们两个进来书斋,示意坐了,说道:“适间我与洪亮查检了王立德遇害的房间,一时还猜不出那毒药是如何下到茶壶里去的。洪亮曾疑心、那茶炉既是靠了一扇槛窗,会不会是有人从窗外捅破窗纸用麦杆将毒药吹入烧茶的紫铜锅中。然而这窗外有厚厚的窗板盖死,又正顶在花园的假山石后,没法启动。且从那里积的尘土判来,至少亦有半年一年没打开过那窗槅了。如今只需将投毒的行迹查清,王县令被害一案可望水落石出。你们两个今夜有何见闻,快快讲来与我听。”
  马荣先将他们在河边看见四个轿夫谋害轿中人又投尸河中的事有枝有叶地禀述了一遍。只恨当时雾大,没能逮住那伙歹徒,连面目也没有看真切。
  狄公惊道。“莫非又是一桩人命案!你们两个明日一早再去那里河边附近仔细打听,倘是河里捞起尸首,便是确凿的人命案。洪亮,你仔细守行,但听得有人来衙里报人物失踪的,不要轻易放过了,可领那苦主去辨认。”
  乔泰接着又将他们在“陶朱居”遇卜凯及上了那花船如何搭救玉珠的一番际遇一五一十禀报了,说罢便从袍袖中将那个紫绫面包袱递上给狄公。
  “玉珠姑娘叮咛道。这个包袱是前任王县令特意嘱她收藏的。只说是留与下任县令老爷。玉珠知道了我与马荣身份后,便将这包袱托我们转交于老爷验收。”
  狄公心中怪异,一面小心打开包袱。包袱内原是一个黑漆木盒,盒盖珠嵌玉镶,十分考究,奇怪的是当中还有两条金闪闪的细竹节。打开盒盖,内里却是空的。
  “盒里所藏被人偷了!乔泰,那玉珠说起过盘中原藏何物么?”狄公问。
  “玉珠姑娘说,她也不甚明了其中情由。但知是玉珠在一次县衙侍应公筵时认识了王县令,王县令十分赏识她,百般抬举,又将这木盒交于她收存。语言间仿佛是预知自己会有不测,防意外之变,预先将这木盒托她藏过,留与后来的老爷收看。这中间想来必有深意。如今盒中的东西被人偷了,料那玉珠也未必知情。因为我见她的箱笼并未上锁,舱门也是随时开着的,谁都可以进出,日长月久哪能藏得稳妥。”
  狄公捻着胡须,半晌无言。
  马荣道:“这木盒如此精巧细密,莫非前任王县令留下许多金银珠宝私赠玉珠。谁知玉珠心粗,从未开看,反便宜了那偷儿。”
  洪亮摇头:“看这木盒形制大小深浅,内里收藏想来应是书信笔札或官衙文牍之类,未必会是金银珠宝。”
  乔泰道:“听玉珠口气,这木盒所藏必是十分机密。事关重大,王县令担虑县衙反不严密,故想出这一计来,留个后步。所谓草蛇灰线,一旦自己遇着意外,可昭示后来县令破案线索。只可借这机密已被人窃去。那日我再去花艇,遇了玉珠定打问仔细,或可追出木盒原委来。”
  狄公点头,表示赞许。乃道:“这木盒暂且由洪亮收了,有木盒总比没木盒好,其中委曲待日后空闲时我们再行细议。今夜我想偷偷到东门外白云寺去走一遭,听说王立德的棺木还厝在白云寺的后殿内。”
  洪亮道:“白云寺在东门外河湾口佛趾山下,我们此去千万不可惊动寺僧。后殿的围墙依着一个山坡,山坡上一片茂密的野树林,很是隐蔽。我们可以放船渡过河去,从那围墙翻越进寺,正是后股,省去许多枝节。——老爷最嫌憎的便是官府里的刑事公案被和尚晓得,必无好处。”
  说话间四人乔装打扮一番乘着月色悄悄开了后衙角门,溜出衙府,直奔河岸口,向老艄公租了一条小船,马荣把定双桨——他在江淮的水乡泽国长大,极好水性,摆弄起这船艇如同把玩刀枪棍棒一般,十分应手——狄公将地图摊在双膝前,指点方向。
  小船很快划到东门外河湾口对面的小山岗,找了一处隐蔽的柳荫里系泊定,四人便跳上了岸。翻过岗脊便是白云寺后那片山坡了。山坡上野树林果然郁郁葱葱,十分茂密。狄公大喜,四个人很快穿下山坡潜到了白云寺后墙下——墙约莫五、六尺高,两人一叠架便可翻越。
  乔泰蹲下,马荣跳上他的背脊,两手抓定墙头,一耸身便越入墙里,凌空跳下。——墙里正好是一片矮草丛,十分松软。洪亮跳下墙时,马荣里面双手托定,狄公骑在墙头,伸手接应乔泰。乔泰猿臂搭上狄公手腕,飞腾而上——不一刻四人便蹑进了白云寺的后殿。
  后殿内原先供有伽蓝神,因为暂厝棺木,故一向无人看守,十分荒败。殿正中挂一盏长明灯,高高的神龛积满了蜘蛛网,长久没有上过香火了,供案上下蝙蝠屎、狸牲迹清楚可见。大殿前一横排列十来口黑漆大棺木,有的已经腐朽,棺盖破裂,景象阴森可怕。
  狄公摸出撇火石,点亮了一支小蜡烛,排头—一辨认棺木上的描金字迹。他终于在第四口棺木前停下,棺盖上只草草加了六颗长钉。狄公命马荣、乔泰起了长钉,将棺盖搬下。
  马荣、乔泰虽是英雄豪壮,武艺过人,但却十分惧怕鬼神又信灵魂作祟之说,平昔见了腐尸、棺木,躲避唯恐不及。今日却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好在狄公、洪亮都在身旁,故总算略略有了勇气。两人撬开了棺盖,用双手托定,轻轻放下到地上。棺内升起一股腥恶的尸臭,羼合着石灰气味令人作呕。两人掩鼻而退,不敢向棺里多看一眼。一狄公举烛向格内一照,不觉倒抽了口冷气。棺内躺着的王立德果然与他在后衙宅邸遇见的鬼魂一个模样:头上无冠带,花白头发披散在瘦削的面颊上,尤其令人怵目的是死者友颊上正有一块铜钱般大小的黑斑记。
  宅邸花园中遇见的果然是王立德的阴魂:汪堂官、唐主簿日前所见想来也不假。狄公忽觉头晕目眩,心悸怔忡,忙吹熄了蜡烛,吩咐乔泰、马荣两人赶紧将棺盖盖了,重新钉合。
  四人离了白云寺后殿。重新翻出围墙,循原路回到山脚边。柳荫里寻着了那只小船,解缆启桨,仓皇返回。
  第八章
  天一亮早行升堂。门子来报唐主簿告假,又说范仲至今未来衙里签到,想来是人还未回蓬莱。狄公答道“知道了”,问堂下可有人鸣冤投诉,拟欲退堂。
  话未落音,一个五十岁光景的人一瘸一拐,两手各持着一根细竹杖走上堂来,费力地双膝跪下。狄公见那人相貌堂皇,衣饰考究,猜是乡宦士绅之流。
  “小民顾孟平叩见青天大老爷。”
  狄公知道顾孟平是蓬莱的大船主,与叶守本两个合称是船舶营造业之鼎鼐,执蓬莱百工产业之牛耳。——这两日狄分已细细将蓬莱的户册,尤其是上流的乡宦士绅、工商业主的花名档案看得烂熟。
  “顾先生亲来衙门有何禀报?”狄公和蔼地问。
  “贱荆曹氏归宁后久不见回家宅,小民恐生意外,故冒昧来衙门申报,仰乞衙上协助小民寻找。”
  狄公憬悟,想起了马荣昨夜禀报之事。
  “顾孟平,夫人可是坐轿去来的?”狄公忙问。
  “不,不,贱荆坐的是一匹骟马,并未坐轿。”顾孟平不明白狄公问话之意。
  狄公点了点头,乃道。“你且将前后始末细说一遍。”
  顾孟平禀道:“贱荆娘家不远,正在西门外的石碑村,岳丈便是县学的博士曹鹤仙先生。贱荆归宁后,理应是本月十四日离家回城,可是直至昨夜尚不见她回来。小民不由心焦,便派我的经纪人金昌去西门外曹家打听。小民那岳丈却道贱荆正是十四日离家回府的,他的胞弟曹文还将她送到大路口官道上。那官道直通县城的西门。”
  顾孟平拭了拭额上汗,继续道:“金昌回来时又在那官道上下询问了许多人,却没有一个说见着有单身骑马的妇人。——小民年逾半百,膝下无子,与曹氏新婚尚未半月。伏望老爷慈悲为怀,图貌布告,全力寻找,以解小民倒悬之急。”说着恭敬呈上手折,上面书明曹氏衣裙眼饰详情及坐骑骟马的脸额上有一块白斑。
  狄公接过手折仔细看了,问道:“夫人回城里时身上可携带有金银珠宝或什么值钱的东西。”
  “听老岳丈说,贱荆离家时并没携有钱银,只手上挽一个竹篮,篮内装着应时糕饼。”顾孟平哭丧着脸。
  狄公沉吟半晌,乃道:“你且下堂去,将那个金昌唤来衙门问话。本县得到夫人信息即会派人通报,顾先生尽可放心。”
  顾孟平叩头谢恩,退下堂去。狄公拍惊堂木,吩咐退堂。
  狄公刚转进二衙里厅,门子来报:船业主叶守本求见老爷。狄公转脸对洪参军道,“金昌来时,将他的回话全数记录备案。我去见了叶守本即来听信。”
  叶守本已在外厅槛下等候。狄公迎将出来,见叶守本相貌丰伟,体魄壮硕,心中先三分欢喜,问道:“不知叶先生有何事禀告,快进来厅堂叙话”。说着引叶守本进了厅堂分宾主坐了,侍役敬茶。
  叶守本慌急道:“小民只因经营船舶建造,故日常在河湾海口间行动。近见番客的货船深夜凌晨来往频繁,与往昔不大一样。有时船舶虽挂番邦旗号,舷桅边则站的是我大唐人物,私下便起疑心。故尔冒昧来衙门提醒老爷一声,恐有违禁私运下海的勾当。”
  狄公默然,心中犯疑。——海口查禁照例是炮台军镇的事,他不便越俎。但事关国家海防禁例,朝廷有明典,身为朝廷官员,岂可坐视不问。乃决定造访炮台镇将方明廉,通报此事。又命叶守本务必查访明白,拿获真凭实据,官衙便可说话。叶守本谢过,欲待告辞,狄公忽想到早间顾曹氏的事,顺便问道:“叶先生可知道顾孟平夫人曹氏之事、一适才早衙,他来申报曹氏前日在西门外走失了,至今未获音信。”“叶守本漠然道:”小民不知。——恕小民直说,他两个本不该攀配。“
  狄公忙问:“这话怎讲?听顾孟平说,他们结缡尚未满半月。”
  “老爷既然垂问,小民也照理直说了。曹鹤伯与小民也可算是深交了,我们两个都竭力排佛、最忌恨那等不耕而食、不织而衣的僧尼,视为身之赘疣,国之蠹虫。那顾先生却是白云寺最大的施主,平日里敬香礼佛,也极虔诚,与曹先生过去也多龃龉。可是三个月前顾孟平发妻仙逝,曹先生却答应将女儿曹英许配与他,那曹英小姐才十九岁,而顾孟平都已年过四十,小民久为之嗟叹,原以为曹先生会将曹英小姐许与我那犬子的。——如此婚配本有些蹊跷,想来那曹英小姐哪里会心甘情愿哩。”
  “狄公点头频频。又问:”听说你的经纪人卜凯是个放浪形骸的白发狂童,这话可是当真?“
  叶守本笑道:“老爷初到,莫非已经认识他了?他平生只爱两物,一是酒,二是诗,时常烂醉如泥。口中还狂呓作歌。那三瓦两舍、花街柳巷也如同是他的家宅一般进出。老大不识廉耻,倒真有几分怪癖邪兴。”
  狄公惊道:“如此僻邪之人,先生又为何抬举重用?”
  叶守本又笑:“说来也作怪,这卜凯虽如此放浪狂僻,却是一个理财的圣手。大醉里盘帐核数,从无半点差错,但凡钱财帐务之事,一经他手,无不井井有序,清楚明白。有时他还一手拈着酒盅,一手拨打算盘,十分得趣。——雇聘了他,胜似二十个帐房老先生,故尔也随他一味荒唐放纵,不去管束。我这船坞业务,他非但不误半点,不亏分文,却大有蒸蒸日上之势,正赖了他的本事哩。——小民心中十二分敬佩,老爷千万不可小觑了他。”
  狄公听了这一番言语,心中不免几分诧异。这个卜凯料非凡物,莫非故作狂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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