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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洁的维纳斯-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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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续去擦栏杆,小山过来了。
“姐姐。”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了?”
“姐姐。”
“恩?”
“你知道吗?培养男孩子,就要从小让他们有男子汉意识,要让他们少进行些安静的活动,多做些男人们做的事情,比如说,看足球赛。”
“是吗?那你帮我打扫卫生吧,男人要有责任心,要从小事培养。”
他一脸痛苦:“姐姐,今天是我最喜欢的俱乐部……我几年才能看以次?他们老是在半夜偷偷踢球,好不容易今天白天可以看了……”
“要不是因为这个你也不会冒险回来吧?滚吧滚吧!我倒要看看一场球赛能让你变得有多爷们!”
“你太可爱了!”
小山像中了状元一样兴奋地投奔电视机。
吃完晚饭,我去后院收衣服,小山从后门闪了出来。
“姐姐,我来帮你吧!”他欢快地伸手够衣服。他个子蹿得很快,现在已经比我高五六公分了,干这活儿比我容易些。
“谢谢!”
“有没有觉得我变得爷们一点儿了?”
“是看球赛看得吗?感谢卡卡,感谢C罗。”
小山笑得很明朗,像雨后的远山一样青葱逼人又一尘不染。
“姐姐,你那天说,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也受过伤,怎么回事?我很想知道,能告诉我妈?”末了还补充了句:
“我都把我的说给你了。”
我望着他晶莹澄澈的琥珀般的眼睛:“把衣服收完我告诉你。”
有小山帮忙,很快就忙完了,我俩各拿一听美年达上了阳台。
阳台很宽敞,我俩席地而坐,看着外面已成紫红色的天幕。
“真美呀!大自然的景色永远是最完美的,再伟大的艺术家也只能临摹自然,所以自然才是真理。”小山拉开拉环,递给我,从我手中拿过没开罐的,拉开呷了口。
“谢谢,今天真是意外呀!你也变得心细了。”我喝了口汽水,说。
他又露出了明朗的笑容,转过头看着我,眼中笑意更浓了:“现在可以开始讲了吗,尊敬的女士?”
“可以。”我笑了,不过随后又忧愁起来,“我也不知道给你说这些合不合适,不过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那我真是荣幸至极。”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望着外面无限美好的夕阳——夕阳外是什么?是山,是水,是摇篮,还是坟墓?我目力所及的看向远方,似想穿透晦暗的记忆长廊,探究最初的自己。
“我六岁的时候,一场车祸让我失去了妈妈,一年以后,爸爸就给才上一年级的我办了退学手续,把我接回家,按他自己的意图培养我。他不让我玩,也不能见人,只能天天在家学习。他特别严厉,天天抽查,如果忘了就下狠手打我,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我有段时间偷懒,他检查出来了,让我把上衣脱了,用皮带抽了我一顿,扔车库里,不给吃喝。他把门锁上,关了我一天一夜,车库里一点儿光线都没有,我靠着墙,连哭都不敢,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吓得差点儿疯了,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我的鼻子发酸,小山眼中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他脸上写满了震惊,半晌才说:“天哪!太可怕了,你爸简直是个变态!——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想这样说他——他简直太过分了,要我妈这样,我就死给她看!”
“我憋着一口气撑了七年,终于考出去了,不过,我从来就没有奢望过自由。我爸去北京陪读,我每天,就像是被盖世太保监视着。”
小山皱紧了干净的眉毛:“天才都不容易呀!那你就没有反抗过?”
“当时像个布娃娃一样,哪有反抗的念头,如果做得不够出色还觉得对不起爸爸,我被他洗脑了。跟我爸比起里,你妈简直宽容你到天上去了!”
“你可别给我妈讲这些知道吗?要不然我就活不下去了。”
“你不听话我就讲。”
“那你就等着收我的尸吧!”
“怎么尽说不吉利的话?别一天把死呀活呀的挂嘴上,让外人听见了还以为你妈成天虐待你呢!——我那时在学校,同学都比我大,根本说不到一块儿去,我……唉,没有哪天心情好,那时还不懂这种感觉……”
“……叫孤独。我也常常这样,特别孤独。”外面天色暗了下去,我望着小山的侧脸,这压根不同于成熟男人的侧脸——那种令人生厌的分明的轮廓——这是少年特有的柔和线条,眼中带着他这个年龄的孩子独有的莫可名状的忧愁和空虚。他眸中的光彩像沉入黑潭的夜明珠,“整个世界都空空荡荡的,只有你在走路,旁边有人,但看不到你。”
“就是这种感觉,天天如此,度日如年,我瘦得很厉害,皮包骨头,手像鸡爪一样。”
小山笑着打量我说:“那说明你现在过得还不错!”
“不,一样孤独。”我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他顿了顿,没再说什么。
我接着说:“孤独和空虚是这个时代的心病,想想多可怕!人最大的敌人竟然是自己的念头。”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自杀。你想过要自杀吗?”
“没有。”
“我暂时没有,但不能保证以后——如果能像尤三姐那样子以死明志也挺有意义的——然后呢?你交桃花运了?”
我笑了:“什么桃花运?那根本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那算什么?”小山凑近我笑道,“你脸红了。”
“你坐好,不然我不讲了。”我掩饰着,自己都奇怪这有什么好脸红的。
“好好好,我坐好了,看我坐好了欧!要不要手背后?请讲吧!”
我看着他坐得笔挺的样子,忍俊不禁。
“大二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男孩,在海淀中学上初二,十四岁。后来就熟了,再后来,就好了。”
“哇塞!到什么程度了?有没有接吻呀?”
“去去去,乱想什么?我们那时候都保守得很,哪象现在?我们就是互相写个信,仅此而已。”
小山挺失望的。
我叹了口气:“我真不该给你讲。”
“怎么了?我听得挺投入的。”他很不解。
我又叹了口气,把这个故事讲完了。
“啊?他就那么样和你分手了,连封信都没写?!真他妈不负责任!”小山又诧异,又不平。
我握着冰凉的易拉罐,小山很有眼色地用手肘碰了碰我,说:“嘿,别这样,下次你的男友和你分手时,一定会有个告别仪式的。”
我笑了:“你别咒我了!”
突然,我瞥见阳台的角落放了把吉他。
“咦?这儿有把吉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奥,那是我同学的,放我这儿了。”
“为什么?”
“我那同学想当个摇滚歌手,他家大人不让,他就偷偷学,把吉他放这儿了,顺便让我也玩玩。”
“你会弹吗?”
“不会。”
“真可惜。”
“你会?”
“恩。”
“哇!你竟然会弹吉他,太酷了!快弹个让我听听!”
“别人的吉他,没有关系吧?”
“没关系,你小心点儿就行了。”
我带着几分激动拿过吉他。
这是把黑漆吉他,抱在怀里像个寡言蕴藉的情人,静若处子,动如脱兔。我的手拂过吉他坚韧的琴弦,冰凉的触感让我瞬间沉静下来。
“你想听什么?”我怀抱吉他,端庄地说。
他说了个流行歌的名字。
“抱歉,我不知道你想听的那个,另换一个吧!”
他说了好几首流行歌我都没听过,到后来,他一挥手:“算了,你会弹什么就弹什么吧!”
我弹了首披头士的《Hey Jude》,保罗?麦卡特尼的忧伤和深情感动了小山,他出神听着。
“真好听呀!很动人的歌,叫什么名字。”
我告诉了他。
“我都没怎么听过披头士的歌。你再弹几首他们的吧!”
我弹了《Hello Goodbye》和《e Together》。
“姐姐,这是Michael的《e Together》!”小山很是激动。
“不,这首歌是约翰?列侬写得,Michael那个是翻唱。Michael的那个MV很棒的!”我抿嘴笑道。
“是啊!超级性感的。”
终于找到了一个我俩都熟悉的歌星了,我弹了Michael的几首名曲《Billie Jean》,《You Are Not Alone》,《The Lost Children》。
“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会弹吉他,还弹得这么好。谁给你教的?你爸可能更希望你去学钢琴。”
“自己给自己教得。”我笑吟吟地撒谎了,其实是希纯教的,但我不想这么说。
“小山,你听过卡朋特的《昨日重现》吗?”
“怎么唱?”
我哼了两句,他恍然。
“听过,经典英文歌嘛,英语老师还给我们教过。”
“不光曲子美,词也写得很棒。理查德和卡伦是天作之合。”
“那你弹。”
希纯很喜欢这首歌,我现在还能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边弹边唱,嗓音稚嫩而忧伤。他现在可能结婚了吧?不知道过得如何?会常常弹吉他吗?还是任由它落满了灰尘,像被失去性欲的君主冷落的妃子,在孤寂的长门宫埋葬着自己的美丽。
他在教我弹这只曲子的时候,肯定想不到十多年后我会把它弹给一个和当年的他一样大的孩子,还是以这样的心情。
每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我都情不能自己。优美而略带忧伤的曲调,经卡伦无与伦比的嗓音诠释出来,像给一个老朋友诉说泛黄的曾经。回忆永远是十四岁,它是被封在琥珀中的萤火虫,上亿年仍然是青春的色泽,但不能闪动,不能飞翔,一丝一毫的更改也做不到。垂暮之年,你审视他,会泫然欲泣,因为,曾经认为美如流星的生灵竟是一只普通的小黑虫子,看起来多么不完美,凝固着韶华的该是美丽的蝴蝶啊!因为悔恨,老泪纵横。这是个并不完美的世界,它太大了,诱惑与陷阱太多,选择太多,反而无从选择,错误连连。在没有尽头的世界中茫然地、冥思苦想抉择的人们,绞尽脑汁的结果仍是不完美,懊悔会像荒野的草,经了春风疯长起来,占据着整个夏秋的天地。
一曲终了,我还沉浸在思虑中,忧心忡忡,患得患失。
“真不错!我敢保证我同学知道了一定会千方百计拜你为师的。你的弹奏中有感情,很动人。”小山晴空般的笑容猛然将阳光照入暗室,阴影立刻逃遁地无影无踪。思绪似突然短路了一段时间,我有点儿茫然。
“我要去学习了。”小山站起了身。
“哎呀,我没听错吧?”
小山走后,我独自在地上坐了会儿,然后以惨不忍睹的心情下楼回到自己房里。
我反锁上门,拉严窗帘,多次确定没有一丝缝隙,才放心地走到穿衣镜前。
镜中现出一张二十七岁的成熟的女人脸,我凝视了一会儿,慢慢脱掉了衣服。我的身体完全暴露在自己视线之中了。
外面是熙攘、明丽、广阔的五月春光,我却在这狭小阴暗的空间里面对自己脆弱的裸体,多少有些令人伤感,尤其是——这是具如此差强人意的身体。
畏缩的垂头丧气的肩膀,常常不知该放哪儿的沉重的平凡手臂;乳房十分丰满,微微有些下垂,是串早就熟透了的葡萄,沉着深紫色的自惭形秽的色泽;腹部有些凸起,从腰到胯是个并不光洁的茫然的问号;大腿,我的大腿,不知何时堆积了这么些多余的脂肪,像个惶恐的非法移民,探着脑袋硬挤到前头,慌乱而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然而再往下看,小腿却瘦得出奇,有些松弛的肌肤显出细小的类似于龟裂的痕迹。我的手缓缓滑过暗沉的苍白肌肤,抚弄着早衰的褶子,希翼可以抚平它们。
记得第一次在镜前认真地审视自己的裸体,到现在该有十几年了,这么久的时间可以让一个婴儿成为青春勃发的女郎,也可以让一个姑娘因衰老的容颜而失去爱情。记得那也是一个暮春的傍晚,我在洗浴室的大镜子前面对裸呈的自己,好像杜丽娘蓦然发现自家有座春光四溢的后花园,我目不暇接地呆看着,连赞美都忘了给予。我的皮肤细腻、紧绷、白得透明,像无人触摸过的鲜桃,覆着玲珑的肌骨;双肩精巧圆润;乳房可不是现在这样的,那是圆的、秀美的,乳晕呈粉色,是沉淀在心底的羞涩和窃喜,骄傲地挺立着,我还嫌她太显眼了!活泼泼的腰肢细而软,好像天生就会跳舞一般;大腿秀颀沉静,小腿细长灵活,连着得意的玉兰花一般的双脚。全身没有一处是多余的,也没有一处可以去掉。那天,我在镜前站了好久,心底在嗔怪自己。
凭般景致,我老爷和奶奶再不提起!
床上黑亮的吉他将我从回忆的画廊中拉了出来,我不动声色地看着它,萌生了一个念头,做了件少女时期经常做的事情。
我将椅子拉至穿衣镜前,抱着吉他,对镜坐下。
我像《阿甘正传》中的珍妮一样,用大大的吉他遮住重要部位,想象自己在一个小舞台上,下面是来买欢的男人们。
“现在有请我们的莫宁湘小姐!”主持人说,台下一片尖叫和口哨。聚光灯亮了起来,打在我身上,一片黑暗中,只能看到我,我就像个发光体。
我拨动吉他,唱了起来,圆润的声音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
我唱了麦当娜的《Say 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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