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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世绝恋-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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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的身边还一直带着一家四口的相片,父亲,母亲,她,妹妹,曾经温暖幸福的家人,丢失的幸福感多少次让她在半夜中哭醒,她只能握着那张年代过去的相片,怀恋他们。
她活着的时候,也空虚,也寂寞。只要想到哪一天能找到失散的亲妹妹,她就不能麻痹地苟活,她要努力工作,努力挣钱。
当这一日来临之际,霓裳却无端地害怕起来。
光明之下的人用一双充满怨恨的眼对着她,一步一步走来,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更没有悲喜交加的拥抱。
锦珠站在床边良久,凝视着满脸写着复杂情绪的霓裳,心中荡起了无限的恨意。
为什么她看见自己好好地活着,是这幅表情?!她一定不想见到自己,锦珠把头上的贝蕾帽摘下来,拿在手中。
让你仔细看看,我是你的过去,永远甩不掉的过去。
锦珠狠狠地想到,她怎么可以这么美,比少年时更添了韵致,身段均匀,脸蛋饱满,一皱眉,一垂眼,都让人嫉妒,难怪哥又被她迷住了!
她一定在施展媚术,用电影中的台词代替了生活。赵督军要是见到如今的霓裳,大概也认不出来了,赵督军迷恋苏锦夕,娶的却是苏锦珠,讽刺至极!
为什么要丢下我?!苏锦夕!锦珠的话含在嘴里,滚烫的字眼眼见就要把她给烫伤,她迫不及待地要让这番痛苦传染到霓裳身上,她要让霓裳知道所有的事情,要让霓裳背负她一直以来不愿回想的伤痛。
“锦珠!”霓裳万不能让妹妹再离开自己,当意识到姐妹之间的微妙时,她不顾一切地抱住了锦珠,“小珠子,真的是你,是你啊……你长大了,长得和妈妈一样好看。。。。。。”
锦珠厌恶地一动不动,任由霓裳紧紧抱着,“小珠子,姐姐终于找到你了。。。。。。”她泪如雨下的声音如铜铃般动听,可惜的是,锦珠再不是小时候天真无邪的小珠子,清楚什么是虚伪,什么是卑鄙。
锦珠推开了霓裳,看着她冷笑,“苏锦夕,你找过我吗?!”锦珠的力气大,霓裳被推倒在床褥上,“我找过……”
嘘!锦珠竖起手指,“你激动什么?!你的演技不用在我这摆弄,我根本不信。”
苏锦夕哑然失声,脸上残留的颜色褪净。她早就该预料妹妹会有多恨她。当初,她回老家打听,赵成因为她的逃跑恼羞成怒,抓住了没有逃脱的锦珠,遂逼从十七岁的锦珠嫁给他做八姨太。
两年后,赵成下野,病死异乡,姨太瓜分财产各自离开,赵家就此散了,没人知道锦珠去了哪?锦夕托人找过锦珠,一直没有消息。
锦珠自然不会信的,锦夕默默地想到,看她的模样,定是对自己恨透了,就让她发泄吧,发泄完之后,她还是苏锦夕的妹妹。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当天夜里,我……来不及回家找你,赵成派人来抓我,我一直跑啊跑,最后掉进了河里,”苏锦夕的鼻音浓重,和着痛苦的回忆一起,拉着锦珠坠入了那屈辱的年月。
她痛恨□□熏心的赵成,痛恨自私的自己,更痛恨无力扭转的事实。
早知道,她就不跑了,她无法接受妹妹替她受罪的事实,心绞着疼。
她的胸口胀痛,胃酸起伏,冲到了喉腔,一股酸水就要从口中吐了出来,她连忙跑到盥洗室。
锦珠默不作声地听着从水龙头中流出的汩汩水声,还有锦夕的干呕声,过了一会,她让窗户开了一条缝隙。
外间气温低到零度,溢进来的气流到底是冰寒的。锦珠第一次进这间房,她四周走走,摸摸家什,看看物什,无处不存着他的气息,还有她的。
不得不承认,这间卧室充满了温馨感,她贪恋弥漫其间的味道……
终于没有污物可吐,盥洗间的灯熄了。
苏锦夕走了出来,眼睛睃来睃去。
她在卧室里瞎转,恍惚间,天转地转,一切都只是臆想吗?方才的姐妹相聚仿佛只是一个错觉,一个未做完的梦。
踏出卧室的一霎,她才看清楚了。
锦珠在书桌上拿起一个相框,正用手巾一角仔细地擦拭。
锦珠意识到有人的时候,不慌不忙地把相框放端正。
相框里的人是她今生的至爱,她分得清究竟爱的是谁?是那个死去的男子?她转念一想,便靠了过去,她也要让锦夕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锦夕会吗?霓裳会吗?她们只会利用那些对她们有价值的人,不会心痛的。。。。。。思来想去,锦珠一定要让锦夕知晓。
她就是要打击锦夕,为柳承,也为魏治明。
“苏锦夕,你知道你害了多少人吗?”
锦夕不敢问,她嗫嚅了几句,两眸逃避地缩了缩,锦珠不放过她,拽紧她的胳膊,
“你害了我,害我一生无法生育。你害了舅舅舅母,他们背井离乡,生死不明。你害了柳承,他。。。。。。”
“我不要听,不要听。。。。。。”苏锦夕疯了似的挣扎,捂住耳朵,她的背脊攀爬上了一条蛇,凉意森森。
锦珠不放过她,双手桎梏扭动的身体,直面她,用足够大的声音告诉她,“他死了,被赵成炸死的,躯体四分五裂。。。。。。”
苏锦夕旋即不动了,眼珠圆瞪,火焰灰尘在她眼前爆裂,混在一起飞了过来。她的身体一软,理智彻底坍塌。
房间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她身体的每寸每缕被冰封住,一呼一吸都是寒冻的,她的脑子嗡嗡作响,天旋地转的屋顶中出现了一张又一张脸。
“苏锦夕,是你亲手杀死了他,他不该有这种下场!你如今知道痛了,知道哭了,可又有什么用呢?他再回不来了,就连尸骨都七零八落,一个坟冢都没有。”
“活该!活该!凭什么你作孽,要我们来还债?!”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瑟瑟发抖,“不,不,不!”
“锦夕,你总算来了……”柳承站在茶树旁向她挥手,笑容满足。
“锦夕,舅舅好心收留,养大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
“臭丫头,早知道,我非不让你进家门!忘恩负义的东西!”
“哈哈哈。。。。。。苏锦夕,你终是逃不出我手掌心……”一个秃顶的脑袋突然在黑暗终出现,他的手指哆嗦地伸了过来,掐在她的脖上。
她竟叫救命的力气也丧失了。
☆、夏夜旧梦
十年前的一个夏夜,苏锦夕被渔夫在河中捞起,待她清醒之后,发现已到了沪上城的郊区,她身无分文地离开了救命恩人的船,在无亲无故的地方四处游荡。
那时,幸亏是夏季,她可以随处安身。
肚子饿时,她曾捡过丢掉的菜包馒头,也曾趁店家不注意,把别人吃剩不要的馄饨面汤一口喝净。渐渐地,她不认识自己了,终日邋里邋遢地穿行在市集上,过一日算一日。
苏锦夕逃走是被逼的,并且毫无准备。邻居莲大妈的儿子在赵督军身边做事,是他告诉了锦夕,赵督军准备当夜就来抢人。
锦夕失了主意,要回家带着锦珠一起跑,一路飞奔回舅舅家。到了附近时,她发现已有穿戎装的人围在家门外,她咬咬牙,准备冲进去的,舅母提着水壶出来时,她连忙躲起来。
反复思量之后,她只能往西面的茶场赶路,那里有柳承,他可以帮自己,他比她聪明,到时,一定可以把锦珠救出来。
她走到半路上,又“正好”碰见了赵督军的一队列卫兵,为首的男子给舅母家送过彩礼,一眼认出了她。她只得往另一个方向跑,谁又曾料到,择选了另一条路,会没有回头路。她只是要逃命而已,没有想害任何人。
人有时被坏事环绕,一桩接着一桩。一旦过了那个阶段,好事又会循环到来。
霓裳初到大城市来时,整个人是懵的。她不知该如何整理未来,只有浑噩度日,直到,她看见纺织厂招工启示。
她在招工主任面前谎称要去沪上城找工作,半路被土匪劫财,好不容易逃出来,没有身份证明,没有钱,又不认识人。她求主任让她得一份工,让她可以活下去。
幸运随之而来,主任同情她,替她安排了工作,她成了一名纺织女工。那时,她的名字还叫苏锦夕。
纺织工厂只是命运给苏锦夕布下的第一个局,是个好局。她的生活在波澜不惊中度过了一段不长不短的日子,期间,她曾跑回浙江,一切都不复存在,她又回到工厂。
生活就是在那个时候产生巨变,她摇身一变,成了联华公司的签约演员,从此后,再也无人知晓苏锦夕的名字。
霓裳是联华当时的经理给她娶的艺名。经理说,唐太宗李隆基编排了一支《霓裳羽衣舞》的宫廷乐舞,就借其中的两字来扩大她的运数罢。
“霓裳”果然运道不错,磨练了几年之后的她终于得到饰演女主角的机会,正又遇上新时代的风潮,导演余楠独特的电影手法简直就是对她量身定做的,她步步登上顶峰。
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过去,正如她选择逃避过去一样,有些不能证实的事,她选择遗忘。她从来只往好处想,坏运气轮转的时候,她会找理由活下去。
然而,如今的霓裳和苏锦夕活不下去了,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年关过得凄凄凉凉,芸姨心情也不甚好,她让王希州去捎消息,一直得不到回音。冷冷清清的大屋里,除了她,还有谁会关心这位可怜人?
局长一直没有回家,他和夫人之间真就这么完了?日渐消瘦的夫人数日来不肯吃喝,也不肯去医院,躺在床上,跟个活死人有何区别?
锦珠姑娘倒还来过几次,可芸姨一看那小姑娘板着脸进屋,就心里头不舒畅。
果不其然,芸姨趁送汤的时候,稍作停留,锦珠的声音传来,“你不吃最好,死了倒干净。”
霓裳立刻蒙着被褥哭,哭得肝肠寸断。
是谁都不忍心哪,芸姨瞅了瞅面含霜色的锦珠,舔了舔嘴唇,“锦珠小姐,夫人病着,你说这些作什么用处哪!”
锦珠也不作停留,站起来,转身便走。
随后,芸姨勉强喂了霓裳几口汤,也被霓裳强吐了出来,她不言不语闭上了眼。芸姨总觉得,她那幅模样是要寻死。
念头一出,芸姨慌慌张张地去找王希州,在楼下被锦珠截住了。
在听了芸姨叽里咕噜的话之后,锦珠淡淡地说,“她要死便死吧,谁拦得住。”
芸姨瞪大了眼睛,周细地打量了面前的人,顿时不寒而栗,“锦珠姑娘,我不知道你和夫人之间有何过节,好歹一条人命,你怎可说的如此随意?”
“芸姨!你不是她的家仆,为什么老护着她!”“在局长没有给我指示之前,我就是伺候她的家仆!”
芸姨严厉地扫了锦珠一眼,像被长辈看穿了心思一样,锦珠狼狈地逃走了。芸姨在局长家多年,对锦珠尊敬爱护,从没有这般顶撞过她。
锦珠走着走着,便奔跑起来,她身上的温度冷热交替,拼命地往大门处跑,她边跑边吐气,“我不可怜她,我不可怜她……”
她跑得疲惫不堪,腿脚都在打战,蹲在墙角瑟缩着,湿漉漉的液体染进了大皮袄。
铅灰色铺满了上空,沪上城的轮渡中心迎来了一艘南方来的大轮船,从船舱中陆陆续续下来了乘客,甲板上的人络绎不绝。
锦珠站在岸边朝一人挥动了一下帽子,那人很快提着箱子下船。魏治明叫范严伦去一趟华南监狱,范严伦压根没料到,离开之前还见过面的爱人,今日已成了阶下囚。
锦珠自然也没告诉他,她来找他,只因为除了魏治明,她没有其他人可以信赖。范严伦一路滔滔不绝,还把从家乡带来的几盒特产递给锦珠,锦珠眼眶忍不住红了,立刻撇开,不让范看见。
从不轻易流泪的锦珠怎么会?范严伦变得惊慌失措,连忙安慰她,尽管他已有了新的爱慕对象,但锦珠仍然是他心中一块宝,对锦珠,他有特殊的感情。
锦珠一路上心事重重,方向盘在她手里,不太稳当。不是走错路,就是猛然刹车,锦珠的不正常引起了范严伦高度注意。
在锦珠差点撞到前面一辆轿车的时候,范严伦握住了方向盘,“锦珠!小心前面有车!”
车轮拐了一个弯之后,慢悠悠地行进,最后停靠在一个僻静的路边。锦珠靠在车座上大口地喘息,良久才说,“你有烟吗?”
“先告诉我,你到底怎么回事?”范严伦鼓起腮帮的时候,给了锦珠关心的感觉,锦珠不喜欢他,但也不排斥他,无人可靠之时,她又想到了他。
“范严伦,告诉我,我不是个狠毒的人。”
范严伦摸不透她的心思,但他知道她,每次情绪来之时,都与局长有干系。
“你当然不是,锦珠。”范严伦不善言辞,只能这样安慰她。
“我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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