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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唐(大唐女法医)-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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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窗户投射过来的阳光洒在他面上,白如玉的脸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黑眸红唇,带着微微的委屈和央求,竟是令一大把年纪的邢娘也怔了怔,旋即叹了一声道:“随你吧。”
冉云生趁邢娘看不见时,偷偷冲冉颜调皮的眨眨眼睛,笑容活泼绚烂。
冉颜无奈地摇摇头,垂眼关注锅里的豆腐。
因事先准备好的,所以做起来也极快。六菜一汤,每个菜分量都很多,邢娘从院里借来一些碗盘,分出两份来,主子用饭都是分餐而食,她们这些人就随意多了,基本都是围在一起吃一盘菜。
午时庵中送饭的时候,邢娘多要了一些米饭,正好够几人的分量。
回到主屋子里,冉云生净了手,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色香俱全的菜,叹道:“若不是亲眼看见,我还真不敢相信这些菜是出自阿颜之手!”
“这些都是素斋,在庵中无法做荤菜,十哥要委屈一下了。”冉颜道。
其实冉颜应该保留一些实力,免得让众人怀疑,可是冉云生对她这个“妹妹”如此爱护,冉颜不想敷衍他。
冉云生尝了一口之后,也顾不上回答,不停地动着筷子。冉颜菜做得好是一方面,关键是他一上午不曾进食,此刻吃起来越发觉得美味。
用饭这一段时间,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乌云积聚,不一会儿便压得极低,仿佛要落雨的样子,冉云生用晚饭后,也就坐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匆匆离开。冉颜一直也不曾寻到机会,问问他对婚事的意思。
邢娘在屋里点上灯,主仆几个聚在厅里说话,气氛温暖,也十分有意思。
冉颜简单地问了歌蓝一些事情,得知囚禁她的人是殷闻书的庶弟殷贤达。殷贤达在家中地位不高,其母子一直活在正室的威严之下,也养成了殷贤达一贯胆小的性子,生怕自己杀了人会惹来灾祸,便偷偷将歌蓝囚禁起来,把她嗓子毒哑后,心里才觉得踏实一些,同时也觉得自己手里握着殷闻书杀人的人证,从此以后不必再受人指使,因此派的防守也十分严密。
近些日因为殷府的案子,殷氏所有人都自顾不暇,才让歌蓝寻到一丝空隙。
悲伤的事情一带而过,晚绿今日特别开心,嘴一直咧到耳朵根,净说一些城中的趣闻来逗乐子,“我来说说一件最近坊间最盛的传闻,这个几个月也不知怎么的,有好些家娘子和郎君私奔了,听说都是双方家中反对,这两天竟然跑了三对,其中还有一个世家贵女呢!这娘子真是想不开,奔者为妾,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连带着家族都蒙羞。”
邢娘皱了皱眉头,“这都是长安带来的坏习气,还有那个齐六娘,面上看来高高在上,冰清玉洁的模样,没想到竟然如此放荡,那种话都说得出口。”
“什么话?”晚绿一早去给刘刺史送信,并未见到二十娘,也未曾听说此事。
“二十娘今早来了,说是齐六娘曾经私下里让十郎做她情人。”邢娘鄙夷道。
晚绿一拍地板,倏地瞪大了眼睛,怒吼道:“她把自己当成什么?月宫仙子?十郎虽然是经商,可还是我们冉家的三房的嫡子不是。就是公主,她也得掂量掂量她齐六娘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平时看着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没想到骨子里竟是个腌脏东西。”
邢娘和小满离她最近,忍不住堵住耳朵,邢娘瞪了她一眼,道:“你就不能温婉点!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你吵嚷个什么!”
晚绿扁扁嘴道:“过去也不行,十郎对我们家娘子最好了,半点委屈也不能受。”
“十郎的委屈才刚开始呢!听说齐家有意联姻,今早都登门拜访去了,二十娘亲耳听见的。”小满接着道。
晚绿刚刚消下去的火气,登时又上来了,但这次没大吼,而是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地哼哼道:“就知道,能生出齐六娘那种玩意的家族,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众人纷纷笑了出来,邢娘点着她的脑袋笑骂道:“你小时候做娘子的伴读,别的没学好,净是与那些小厮学这些混话。我看娘子让你抄医书,真是合该!”
提到医书,晚绿立刻蔫了,眼巴巴地瞅着在一旁看热闹的冉颜和歌蓝,“娘子,你看歌蓝都回来了,她认字多,写字又好,还会做诗呢,就让她来抄医书吧?”
冉颜指尖抚着茶杯口,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也行。”
晚绿还没来得及欢喜,又听她紧接着道:“那你就抄佛经吧,不需要字好,随便抄两三本即可。”
晚绿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医书好歹还有些意思,能看着那些图来猜字,佛经……晚绿光想想头都成斗大了,前几日不慎翻看了一下,里面全是“口”字边,一排的字看起来长得都差不多,看得人头昏脑涨。
顿了顿,晚绿弱弱地道:“我还是抄医书吧,佛经哪能随便抄抄,是对佛祖不敬,歌蓝字好,让她抄。”
所有人又是一阵大笑,歌蓝面上带着笑意,静静旁听。
外面天色越来越暗,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冉颜听着欢笑声,拿起竹枝轻轻拨着灯芯,忽然想起一句: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什么时候再在一起,西窗下秉烛夜谈,再说那巴山夜雨。相映于这句话,冉颜觉得现在很幸福,很圆满,她抬眸看了歌蓝一眼,冲她微微一笑,歌蓝面上亦静静绽放一朵笑容。
她们灵魂从不相识,可是彼此却觉得甚为亲近。
第94章 血满衣
冉颜主仆聚在屋内聊了一下午,直到小尼姑过来送了晚饭才作罢。
用完晚膳后,冉颜早早打发她们都去睡觉,冉颜躺在榻上久久难以入眠。歌蓝是个聪慧的女子,不像邢娘那样感情用事,也不像晚绿粗心眼,可以预见,她早晚能发现这具躯壳里装的已经不是那个灵魂。
冉颜不想与这样忠心耿耿的人互生猜疑,于是打算告诉歌蓝真相,如果她能够接受,便继续留下,若是不能接受,冉颜自会给她一妥善的安排,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事情被捅出去。这样赌博性的事情,冉颜不常常做,可人生道路上总有那么一两件事情没得选择,有时候就要靠赌。
可今天看来不是个好时机。冉颜只着一身素白中衣,提着灯笼走到廊上,望了一眼已经熄灯的偏房,径自在廊上跽坐。
时已经入秋,下雨的天气蚊虫比平素少了许多,冉颜静静盯着接天连地的雨幕,心底渐生一丝惆怅,前世的种种宛若云烟,成为她一个梦,每次在梦中惊醒的时候,都觉得只身处在陌生世界特别孤独。
冉颜就着灯笼微弱的光线,入神地盯着自己这双柔弱无骨的手。从前的那双手解剖了足足一千具尸体,绝不似现在这样十指纤纤。
不知过了多久,廊上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冉颜抬头看过去,见歌蓝手中捧着一件缎衣,正朝她走来。
歌蓝在她身边跽坐下来,将缎衣展开给冉颜披上,疑惑地望向她,仿佛在问:娘子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你也睡不着?”冉颜问道。
歌蓝笑着点了点头。
“聊聊吧。”冉颜道。
歌蓝颌首,起身匆匆走进屋内,取来了纸笔和砚台。
待到她坐定之后,冉颜道:“你若有什么话,便问吧。”
歌蓝微微诧异,清泉般的眼眸有某种情绪悄悄流动,她静静看了冉颜一会儿,垂眸铺好纸张,伏在地上握着笔写道:奴婢觉得娘子既熟悉又陌生,娘子这两年可是吃了不少苦?
冉颜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知道歌蓝现在还只是疑惑、猜测,她与从前的冉颜紧密无间,若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这种疑惑定然会更深。
“是吃了不少苦,而且还在今年六月份病到卧榻不起。”冉颜缓缓道,沉静的眼眸与她对视,“你相信人有灵魂吗?”
歌蓝的神情僵住,一张本就苍白的脸霎时间面如死灰,不可置信地紧盯着冉颜,仿佛想透过这双平静无波的眸子看到她的灵魂。
仿佛是辨认了半晌,歌蓝抖着手急急铺开纸张,在上面写道:她没了?
冉颜看着歌蓝颤抖地写下这三个字,心中暗叹,仅仅凭着两具模棱两可的话,便猜到了事实的真相,歌蓝的聪明还在她想像之上,这次开诚布公的谈话,冉颜显然赌对了一半。
“是,她死于六月初,而我重生于这具身体。”冉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因为死过一次,所以只求心安,对结果反而不那么在乎了。
歌蓝握着笔的手僵在半空,笔尖凝聚的一滴墨水吧嗒滴落在纸上,晕染开成一朵黑色的花。紧接着便是一滴两滴的水溅落在纸上,歌蓝喑哑的声音响起,在静谧的雨夜里显得尤其刺耳。
冉颜看她瘦弱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将脸埋在腿上,双肩不停地抖动着,显得那样伤心欲绝。
可以理解,除了深厚的感情之外,她牺牲自己的性命换来那个冉颜的存活,就在她还庆幸自己侥幸得以生还,可以再见昔日娘子时,居然发现她受的两年罪,都是白受,那个人早已经死了!
巨大的欢喜,一下子变成了悲痛,如何能不哭。冉颜觉得自己很无情,但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早揭露这件事情对歌蓝不知是好是坏,同样对她自己也不知是好是坏,这只是她一贯的做事风格罢了。
歌蓝哭了许久,直到连喑哑的声音都发不出,才擦干眼泪,直身跽坐,朝冉颜郑重地行了个大礼。
“我将此事坦诚相告,去留皆由你自己决定,若是你想去揭发我便去,但我想说,我不是你那个怯弱的娘子,也绝不会逆来顺受。”冉颜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
歌蓝紧紧抿着唇,垂眸重新铺了一张纸,想了一下,写道:既然天意让您替我家娘子继续活,奴婢也不怨您,也绝对不会对您不利,只是奴婢请求留在您身边。
她的笔顿了一下,又继续写:为我家娘子报仇。
她家娘子是怎么病死,歌蓝不用深想也知道,那个高氏,一直耍尽手段想逼死娘子,她机关算尽,终于还是让高氏得逞了!
歌蓝自从被送进冉府,命运便紧紧地与冉氏嫡女拴在一起,刚开始保护冉颜,也是被情势所逼,高氏为人谨慎,从不轻易相信别人,而且本身也是个有头脑的女人,如果要向高氏投诚,歌蓝藏拙的话,在高氏身边只能永远做个低贱的侍婢,若不藏拙,以高氏的心性,在得到正夫人之位时必然容不下她。
而冉颜是冉氏嫡女,其母更是荥阳郑氏出身,要扶持起这样一个出身高贵的娘子,要比屈居于高氏之下更有前途,也更容易做。
这些也都是后话,最关键的是,歌蓝开始考虑未来的时候,已经跟随冉颜三年有余,冉颜虽然怯弱,对她们这些侍婢却没有一丝世家贵女的架子,脾气极好,也很相信她,依赖她。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歌蓝都没有背叛的理由。
然而相依为命十几年,到今天为止,歌蓝已经不是当初为了自己利益才保护冉颜,她们名为主仆,实际上更像姐妹。
歌蓝再次向冉颜行了个大礼,请求留下。
“好。”冉颜目光转向黑暗的雨夜,声音带着微微的凉意,“你怎么对付高氏,我不妨碍,必要的时候也会给予帮助,这是我借用她身体该给的回报,但是也请你记住,你们娘子的死于我半点关系也没有,如果哪一天让我发现你做了不利于我的事情,别怪我下手不留情……我这个人,从来不勾心斗角,可如果我想让死的人,也绝没有活着的可能。”
歌蓝定定地看着冉颜的背影,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面前这人明明是娘子,却又不是,她了解的娘子,断然说不出这种自信而笃定的话来。
静默了片刻,歌蓝在纸上写下两句话递给冉颜,递到她手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起身将纸笔砚台送回原处,而后放轻脚步进了偏屋。
冉颜展开那张纸,上面的第一句话是:您是个值得奴婢敬仰的人。第二句话是:娘子早些休息。
不是敬仰,而是敬畏吧。对于歌蓝这样的人,如果不能令她效忠,又不至于灭口,那么只好死死压住,直到收服。冉颜微微勾起唇角,把纸折成长条,递进灯笼中点燃之后取了出来。光线一亮,冉颜眯着眼睛看,黑沉的眼眸中映着一簇明灭不定的火苗。
山风卷起灰烬飘散在夜雨里。
静静坐了一会儿,冉颜紧了紧身上的缎衣,提起灯笼回了寝房。
冉颜一只脚刚刚踏入内室,立刻敏感地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腥甜味。
是血!
她迅速将脚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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