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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纪事-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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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珠还是傻乎乎,但能说出话:“多谢,谢……。”她鼻子一酸,也哭了起来。没想到这不是姐妹的四姑娘,竟然比表姐掌珠还要礼节周全。
“打开看看吧,”宝珠看不下去她们的泪水,就打了个岔。
两双哆嗦的手打开锦匣,见金光现出。一样是赤金扭丝簪,一样是赤金如意簪。簪子上没有另镶什么,分量也并不重,是属于拿得出手且对方又不至于受之不爽的重量,当然在方姨妈母女手中还是值钱的。
而更难得的,是两个簪子全黄澄澄的,不是戴旧了的,而是新炸过不久的那种。
这份小心,就很是难得了。
这种诚心的礼物能让方姨妈内心悔悟吗?一个志穷了的人可没这么容易让打动,方姨妈面上就难免现出狐疑来。
所以好人难做,所以有些人不做,所以有些人遇到施恩后没有遇到回报的就不肯再做。还是那句话,你施恩于人时,就不应该求人的回报,这样你更快乐,而且得到的回报也会更多更加的快捷。
当然返回的回报,不见得是受恩又没良心的人而还,但只要你当个好人,回报是一定有的。
宝珠就笑盈盈而对:“金子不重,但急用时也能换几两银子,你们别嫌弃,将就着使吧。”
这话说得万分的谦逊而且客气,方姨妈久违的良心总算浮出来一小丝丝,她微红了脸,这才想到道谢:“多谢四姑娘,这话是哪里说起,倒要你破费这么多。”说最后一句话时,方姨妈的良心再次飞到狗肚里,心想这两样金子在四姑娘手里,又算什么!
只怕丢了没了她都不会去找。
宝珠察颜观色,而且来以前就想过要说上几句,就含笑而问:“我想你们这就要换个场子去打,多些傍身的东西免得以后打饥荒。”
方家母女一起变色:“你这是什么意思?”而她们手中的锦匣,还捧在她们手中。
宝珠笑道:“我知道我送东西来,你们必然猜疑。而我要送的呢,不仅是这两件子礼物,还有一件礼物,”
对红花道:“外面等我。”红花出去,把小丫头紫花也带开来,约她同坐到远些的椅子上,道:“不许你偷听。”
紫花不服地撇嘴:“四姑娘在里面,我怎么会听?”两个小丫头叽叽哝哝说笑玩去了。
房中,宝珠收起笑,一脸的正容:“姨太太可知道京里侯府有大过四位的小爷没有亲事?”
方姨妈一个激灵,她还真的不知道。她要是知道,就不会……。许多的事情就会更改,不会再发生。
但她再次怒火升腾,认为宝珠在此时说这话不怀好意,怒道:“你什么意思?”
“姨太太可知道京里与侯府来往的人家,有多少位小爷没有亲事?”宝珠平静的再问。
方姨妈再也端不住怒气,沮丧而无力地道:“我,我不知道,”
“姨太太现在是知道了,祖母有意带你和明珠一起去京里?”宝珠现在脸上才是调侃,才是笑谑,才有看笑话的意思。
方姨妈头也不敢抬,让这句话压得内心说不出来的难过。那时要早知道……谁还会去找余伯南?
而方明珠又尖叫了:“你,你不是真心来送礼的,你还是看笑话的!”
“我是真心来送礼,不过两样你们全得认真收着!”宝珠面容端庄,冷静自持:“姨太太你自己想想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自己起意,最后落到你自己身上,这以后你是悔改呢?还是依就拿着别人来埋怨?
余家是你招惹来的,然后你女儿送上门,老天是半点儿没待亏你!你以后是悔改呢?还是继续恨余家?
依我看,你还想和明珠把争强好胜的场子摆到余家去?我劝你知错就改,改悔了吧!”
直说得方家母女干瞪着眼,宝珠打量她们也未必今天就能听进去,不过为方明珠好,这件喜事真的是喜事,她还是最后又添上一句:“人穷不是错,志穷却是错!”
“人穷不是错,没命的争强却是错!”
“人穷不是错,拿穷当恨天怨地的理由却是错!”
第七十一章,可敬也?或可恨()
不管宝珠说得有多和气,不管宝珠说得有多柔婉,这些话还是像重量级炮弹砸在方姨妈心上,“嘡嘡嘡,”打得方姨妈头皮无端发麻。
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么有深度的话,从没有人对她如此指责过,从没有人……方姨妈恨忽然翻出心底,叫道:“从没有人管过我们娘儿们啊!”
宝珠亦变了脸,冷笑道:“从没有吗?二婶儿没留过你们,祖母没照顾你们!”方姨妈哑口无言。
宝珠退后一步,又是几句话出来:“为人做事,多想想别人的好,多成全成全别人!不要用自己不懂的见识,去衡量别人对你说的好心道理!我冒昧无礼说这些话,是打量姨太太你大约还有再去告的心思?”
“她有她有,”方明珠道。
方姨妈冷下眼神,一字一句道:“我不应该告吗?”
“你应不应该,我却不知道。不过有一些东西,我想姨太太你不知道。”对于这种百点不醒的人,虽没有指望她此时就醒,但宝珠还是冷淡下来,有些人你冷淡些对她,反而更起效果。
“律法上写着,以民告官,是要坐牢的!”
方姨妈倒吸一口凉气,她是知道的,不过她还真的忘到脑后。这要归功于她一腔是气,满身是气,从头到脚在和余家斗气,除了自己姓还记得,别的又都丢到狗肚里。
“姨太太还能好生生的回来,一是当堂官员放你一条生路,也许看你可怜;二是祖母为你打点了,祖母自然是看你可怜;三是余家大事化小,本着息事宁人之心,也是看你可怜…。”
一连三个可怜,把方姨妈气怔住:“你!”当着可怜人的面说别人可怜,这不是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宝珠略停一停,眸中更为沉静,而方姨妈母女也同时感受到她下面未说之话的分量,都情不自禁的屏了屏气。
“姨太太你年青守寡,抚养女儿长大。放在街巷之中本是一件人人称道的事,可你,硬是把自己往可怜的地方去变。这且丢下不说,我再来提你的醒儿。你若再告,一则明珠名声更有伤损,余家可以借势不要,”
“不!”方明珠急了。
“再来,这次你遇到很多好心人帮你,下一回可就没有这么的好,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民告官不赢,或打板子或掌嘴或入牢狱,”
方姨妈痛苦不堪:“不要说了,”她泣不成声:“不要再说了,”
宝珠叹口气,轻轻地道:“安生些吧,安安静静过日子有什么不好?这事情已经这样,还是赶快教导明珠去余家怎么把她日子过好。不过,你未必会,还是去请教祖母吧。”
挥一挥手,宝珠转身走出。
在她的身后,留下的是方姨妈无尽伤心的痛哭声:“老天怎么这么对我啊,我的儿啊,我养你这么大,在这个家里死皮赖脸呆着,还不就是想让你嫁到好人家,风风光光的当人家妻子……”
方明珠也就跟着哭起来。
她们一直哭到掌珠回来,掌珠闻声就怒了,气冲冲到自己房里,对母亲道:“我们家遭灾了吗?就要过年了哭什么!再哭我回祖母,把她们撵出去!”
又见母亲也满面是泪,掌珠更气得不行:“您这是陪哭的?”
“我不好去劝,说实在的,也不想去劝,听她们哭得伤心,我这唉……”
掌珠才坐榻上,由一个丫头把脚下踩雪的小羊皮靴子脱下来,换上房中穿的软缎绣鞋。闻言气得跳下榻:“让她们走!不是我家的人,成亲怎么能从我家里走,没倒运也让哭成倒运的!”
慌得邵氏急急忙忙抱住她:“我说掌珠,你四妹妹白天还来劝过,我听紫花说了几句,虽然不多,却有道理。你就是不劝,也不能说撵出去的话。冰天雪地,老太太都不撵,你就少说几句吧。”
“哼!我还劝呢?我都快让气死了!”掌珠发飚。
邵氏忙着哄她:“明珠就要走了,余家才刚来人说明天就要抬过府。是老太太发了话,说虽是妾,也是人家的娇女儿,让母女再聚上几天,三天后再过府,你忍这三天,可就三天……”
“哼!”掌珠重重拂袖,怒容满面,但是总算不再言语。
第二天,三奶奶张氏也知道宝珠来送东西,回去对女儿玉珠道:“真的四丫头傻了,那方家的就是披着人皮的恶狼,这事儿要没有老太太出面,方家的还不扯到她身上去?她呀,还送东西,这真是叫我怎么说呢……我都说不出来什么,”
玉珠则握着一本书给她看:“母亲你看,这经上说的,作恶的人轮到自己身上,这说的可不就是方姨太太?这经文真是好呀,送我经书的姑子圆慧,她说当姑子懂的道理多,在菩萨前面能领悟……”
张氏一把夺下书。窗户是开着的,一把丢到窗户外面去。恼怒地道:“你就要定亲,别再说当姑子好,别再钻到书里去,我的三姑娘,你让我省点心吧,画你的热闹梅花,再不然念你的子曰也行,就是别看这种书!”
“哎,青花儿,快给我捡回来,”玉珠笑嘻嘻唤着丫头,青花儿在外面答应,就一溜跑出去。玉珠又对母亲笑:“我要不看经文上恶有恶报,心里就怎么也静不下来。母亲你想,咱们是不是也送两样过去,那方明珠怪可怜的,”
“恶人有什么好可怜的!”张氏啐了一口。
“恶人不可怜,不过那方明珠纯属无知。”玉珠也叹气:“没有人告诉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想到她,就想我有母亲有祖母有大姐和四妹,我比起她可好得多。”
张氏让逗笑:“这是自然!你当然比她好。你是安家的小姐,是三房里的独养女儿,是母亲的心头肉,她怎么能比?”
“明珠也是姨太太的心头肉,不过姨太太这位养肉的主儿,把肉养馊了。”
张氏忍俊不禁,抚着玉珠笑道:“好好好,就依着你,咱们也送几样子。横竖散财有福,再说我要是不生她们母女的气,也觉得怪可怜的。真是的,人家守寡养儿,让人起敬,这姨太太养大女儿,怎么还是招人恨呢?”
这要问方姨太太自己去。
第七十二章,远客()
过上两天,余家一乘小轿把方明珠抬走。安家难得的热闹,玉珠宝珠都肯去相送,为凑热闹图好玩。掌珠见妹妹们都去,也随便去看上一眼,见件件不好,回房后又有解气又觉得可叹。
安老太太一惯的慷慨,按出嫁女儿的风俗为方明珠购置盆桶,至于大件的床等东西就没有置办。就这已经让别人称道于她,说她对待方家母女不错。
二奶奶邵氏自然是会去的,三奶奶张氏和掌珠一样,见众人都去也就跟去。去了以后不由得大乐,原来这亲事如此寒酸,她看的是一出子笑话,回来心中称快。
接下来的几天,谣言四起。余家求的本是安四姑娘,最后却纳了方表姑娘。媒婆本身就话多,钱媒婆对这桩事疑惑得不行,“不小心”,“不经意”,“不是有意的”把余家求亲的事对熟人讲了一遍,然后熟人再告诉熟人,全城的人全都知道。
鉴于方明珠的疯颠全城皆知,而余伯南又是一等一的大好少年。纳方氏的内幕就愈发的神秘起来。
这其中,还有着方姨妈对余家的不满,自然是去余家闹了好几回,间中有些言语透露出来,又有些自认为的“委屈”,间中也有些话对外人说过,又有安家的下人们说出来的猜测,这谣言就遍布全城。
等到谣言四起的时候,余家也气,安家也气,方姨妈也气。余夫人纳这个妾好似吞苍蝇,又让人无端的猜测,更不会对方明珠好。安家里除了安老太太不生气以外,别的人都是惊心。这个时候就显出方姨妈在的好。方姨妈不敢得罪老太太,又实在的感恩于她。人非草木,并非无情。方姨妈总不能半点儿不明白,她不用安老太太说,又到处去奔波辟谣,把她累得腿快跑断,谣言没有下去,但大家也明白七七八八。
又有余夫人或明或暗的话,余伯南瞬间成了让人同情的对象。而在学里则成了表扬的榜样,认为他挽救方明珠的名声,以德报怨,品行一等。
最后落得不是的,还是方姨妈本人。
掌珠虽然还是对姨妈有气,却对祖母留下她有些服气。这件谣言若不是还有方姨妈在,或是撵了她出去,她在外面怀恨乱说,还真不知道怎么解开。
可见解开永远比报复好。
这么一闹腾,就到了腊月中。这一天大家用晚饭,安老太太吃着吃着,忽然又沉下脸开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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