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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纪事-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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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训带宝珠走到这里后,汤圆是不错的,但宝珠是不能坐在这里。对面是酒楼,就要了一个雅间,打包三碗汤圆,现在袁训手中拎着。
雪白的汤圆,皮薄如纸,隐约可见汤圆里包着的馅子。一碗里数个,乌黑的是芝麻,紫红的是果酱,黄色的是桂花。
宝珠手扶着碗,和袁训对坐。红花也有一碗,也快乐的把刚才的事忘掉不少。她要站着吃,宝珠让她还是坐下吧,红花就缩着肩膀坐在下首,认认真真的吃着,并不敢抬头,好似在表示自己完全不存在。
因为她的主人们,正在谈话。
见过满街的血,宝珠还吃得下去。是相思把她围住,心事反把她包住,那满街的血在她心里还是隔出来一层。
她当时虽害怕,因不忍就此回家,一回家就要离开袁训,而夜已深,明天袁训就要离开,她为多呆上一时,赌气般说出汤圆。
本以为自己吃不下,但远远见到铺子上蒸腾的热气,和里面的人声鼎沸。这街上也有几道精致花灯,虽不是最好的,但过年气氛一下子回来,而宝珠一下子有了胃口。
她被妥当安排在这雅间中,更对袁训有所依恋。
看,有个这般的哥哥,或是有个这般的人样样都好。吃碗汤圆,他也肯花上心思,不肯让宝珠抛头露面于人前。
对于古代闺阁女,抛头露面在人前,有时候比死了还让她们不能接受。
现在,灯又半昏了,往楼外看,月又在半明。宝珠手中动着小调羹,一个汤圆下肚,外面食物说不出的甜美香润,宝珠的话就冲口而出:“初一你若肯对我好些,我有好些话要告诉你。”
“哦,”袁训慢慢吃着汤圆,他并不饿,不过陪着。
“现在说吧,”他道。
“表兄你一表人才,”
袁训尖锐的抬眸,眼风直插到宝珠心底。大有你再这么说话,我可不会干听着。
宝珠就嘟嘴,停下手中小调羹。而低头的红花,感觉姑娘受窘,她是必帮的,忙道:“这是真的,姑娘背后也说袁表公子一表人才。”
袁训哭笑不得,这一对主仆要娶回家,还真得好好管教。当主人的不管说什么,当丫头的马上跟上。
而目前来看,陪嫁丫头是少不了这红花。
宝珠涨红脸:“没有!”谁在背后谈论他。
因有情,而更怯。若无情,也许就笑得狡猾狡猾的,应一声:“是啊,你看红花都作证。”
红花傻了眼,很弄不懂姑娘意思的她眨巴着眼,最后陪个笑脸儿,低头再对汤圆。我吃我吃,我红花不在这里,我在汤圆里。
冷场片刻,宝珠话到嘴边怎么会忍,慢吞吞再道:“就是冯家姐姐啊,冯家表兄还记得吗?有四少有五少有六少,”
袁训马上想到那最稚气的六少,射箭时跟着自己后面嚷:“我虽不如你,那弓给我拉一下,”袁训当时怀疑他是否能开。
简直一小不点儿。
“哦。”他淡淡,搅搅碗中汤圆。
宝珠马上毛树多高:“你再这么说话,我就……”
袁训又犀利的瞅过来,宝珠这一回更炸毛,话索性全出了来:“冯家姐姐啊,一表人才,”
袁训轻笑:“哦,”
宝珠狠瞪他一眼,你就会一个字的打发我!“冯家相中袁表兄,要请祖母做媒呢。表兄若再呆些时日,总是必成的。”
古代闺阁女,也羞于直提亲事二字。也不能提,让人说不好。
袁训就逗她,明明听懂也问:“什么必成?”
“就是冯家姐姐,都生得好,又贤淑又可亲,”
红花动动头,很想再帮上一句。奈何才一抬头,就见到两个主人四道眼眸射过来,全是一个意思,吃你的汤圆!
红花再次吃汤圆,对着汤圆眼里只有汤圆心中只想着它。
“哪一个生得好?”袁训笑笑。
“都生得好,”宝珠一脸诚恳。
“生得……哦,好就好,”
“她们全是从小就会念书,而且不会在人前夸奖自己,”
袁训马上想到玉珠,玉珠表妹是个标准书呆子,最喜欢和别人谈论诗文。这是古代人的眼中,也是件怪事。
就是李清照等的大才,虽有几个著名文人诗词来往,也是在她成亲后。
“她们呐,持家也是一等一的,”宝珠很是卖力,这种卖力其实为自己投石问路,想看看袁训是不是能相中本城女。
万一袁训一不小心相中冯家,宝珠却没想这么多。
袁训晒笑:“你怎么知道?”持家你也能知道,难道冯家那家,是冯家的姑娘们在管。
宝珠瞪起乌溜溜的眼:“我就是知道。”
这样子又可爱上来,袁训心头微动,想到刚才宝珠身上的香氛,那味儿带着处子香,还绕在心头,看来绕上三天也不会断。
两个人没贴,却很近。宝珠能让袁训的气息魅惑,袁训也一样闻了个饱。
由想到那处子香,就又想到刚才的劫难,和宝珠的泪眼儿,袁训不想再让宝珠不高兴,就不和她吵,低头吃了一个汤圆。
对面的那位,却还没有住的意思。
“冯姐姐啊,”
袁训都想捂耳朵。
“……。是了,还有冯家大伯,他在京里当官,他文采很好,你要中举吗?可以去请教他……。”宝珠滔滔不绝,把冯家的优势一一尽列,间中,居然还没有忘记吃汤圆。
冯家大爷,袁训是见过一面,或是说会过的,知道有这个人,知道他在哪个部门。他随意想想,然后再也受不了宝珠,就噎她:“还有吗?”
就这点儿能耐,在我眼里又算什么。
“还有冯家姐姐……。”句句不离的是冯家姐姐。
袁训也火了:“她除了又亲切又贤淑,还能有些别的吗?”
“还能给你一堆的姨娘享受!”
雅间内寂静无声,宝珠泪珠在眼睛里打转转,她都说了什么!姨娘,享受,这些都不是她应该说的,这下子好了,从此让他看轻,估计再也翻不了身。
好吧,永世看轻就看轻吧,反正早打算好,以后再不对他拜年。
红花就尴尬了,她把头更低,肩头更缩,红花不存在,红花不在这儿。
红花都知道这样的话不好,何况是袁训。
袁训铁青着脸,好一会儿才忍下去。见宝珠可怜兮兮的悄悄抹泪水,火气这就尽消。
“你不喜欢姨娘?”袁训打开僵局,且打算问个明白。
宝珠嗓音儿低低:“不喜欢!”
以宝珠古代闺阁女的身份来说,这是件稀奇,且会让有些人觉得大不违的事。
夫家的姨娘,对女主人来说,有如夫家多出来一只猫,猫有时候也搔人,但还是一只猫。得宠的猫可以比儿子孙子都喜欢,但没有人权,或人权不多,只有猫权。
有些朝代,姨娘可以买卖。有些朝代,以妾为妻,丢官判刑。
当然在丢官判刑的朝代,也有宠妾比天大,甚至灭妻之人。
但姨娘在古代历史上的整体地位,人权缺失。
未出嫁姑娘们的学习中,不仅是女红厨艺,中馈里,也包括管理一切管事丫头等,包括人猫。
宝珠能有这么大的愤慨,还是与她的经历有关。
在她很小的时候,祖母的脸色经常是难看的,有时候很严厉,有时候很不悦。但小小的孩子没有父母,能依偎的长辈,只有祖母。
“姑娘,老太太不高兴呢,千万别再过去了啊,”卫氏轻柔的嗓音,在小小的宝珠耳边回荡。这种话,宝珠小时候听到很多。
宝珠大了以后,也认字也看书,有些道理能明白,就问卫氏:“祖母是我嫡亲的长辈,和二婶儿三婶儿不同,她们到底是隔房的,祖母怎么会不喜欢我?”
追问得多了,卫氏苦笑说出:“姑娘您呀,您的亲祖母是这府里的姨娘,您不信,看看您和大姑娘三姑娘,长出三个样子来,没有半点儿血缘亲的模样。”
从此知道有姨娘,且知道姨娘不好,不讨祖母喜欢。
心中这些积的多了,又问:“为什么姨娘不好?不过是个服侍的人。”祖母为什么不喜欢?祖母连外面铺子一年收多少银都心中事先会有数,银钱尚能管好,何况是一个侍候的人。
卫氏当时不知是什么心情,叹口气:“那是给爷们享受的,女人怎么会喜欢?”
从此又知道享受二字。
于是姨娘等于男人的享受,但是祖母之流很不喜欢。
安老太太在安老太爷在世时,未必就和姨娘置气。她娘家的势大,哪个姨娘敢和她过不去。但中年丧夫,苦守寡居,膝下无亲生子,虽有三个孙女儿,还要指望她教导养大,每每思念亡夫,再见到三张旧姨娘的面庞,她能有好脸色才怪。
到孙女儿大了,各有可爱之处,老太太又上了年纪,需要考虑养老的人,虽还刻薄,但心情大不一般,这是有的。
宝珠内心这一层的烙印,由这件事而来。
她据实而说不喜欢,此时还没有想到自己身上。但袁训愣上一愣,似乎在想些什么难办的事,然后把话题岔开:“还要汤圆吗?我再去买。”
“不了……”宝珠把最后一个吃完,取帕子抹嘴,又道:“冯……。”
“有人观灯吗?”袁训板起脸。
宝珠乐飞飞:“还能观灯?”她吃得正舒服,再去看会儿灯倒真不错,好歹这是她头一回出来观灯。
袁训指指外面:“你听。”
外面有人说话,嗓门儿还不小。
“余大人今年真晦气,不过听说没死人。”
“没死人,他的官就保得住。听说余公子也找回来了,余公子出的主意,说安抚民众,城头上有灯,还可以去看。不过现在能回家的全回了家,谁还敢去看?”
“那我们去看看吧,娘的,喝了酒压了惊,再想想我灯还没有看好,”
宝珠又一乐,余伯南也回来了,方姨妈,她现在想不起来。
没一会儿,三个人下楼来,袁训问过宝珠说不累,就慢慢的带着她往城头上去。
“表公子,可找到你们。”
没走多远,斜次里奔出孔青和几个家人。北风呼呼,孔青却满头大汗,颇有狼狈之样,可见他刚才有多担心。
“老太太已知道,在家里急得不行,后来大姑娘和三姑娘、钟表公子、阮表公子、董表公子都找到,只有袁表公子您和四姑娘找不到,老太太已急得在哭,”
袁训啊地一声,有些歉意:“这是我的不对,我忘记让人去说。”他身边也无人可派,一个红花年纪小小,深夜让她一个人回转,也是有危险的。
孔青哪里敢怪她,只是庆幸:“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又笑:“表公子您的老家人顺伯,他拍着胸脯说四姑娘和您在一起,一定没事,老太太不信,见不到你们就是哭,果然顺伯说的对。”
又问:“现在你们哪里去?”
宝珠也大为内疚,就道:“我们不观灯了吧,去见祖母让她安心。”
这两个人脑子晕晕的,都对对方有流连之意,又劫后街上走动总是不易,等衙役们清理街道又需时间,又手边无人可派,竟然把老太太没及时想到。
“四姑娘还要观灯?大姑娘三姑娘在城头上呢。”孔青这样道。
安家的姑娘们出门不容易,掌珠玉珠都一直处在安全地方,让人从容去知会祖母,说表兄们在请祖母和母亲放心,然后由着年青人的没心没肺作主,当然她们各有心事也在其中,等人不乱后,看看离城头近,依然去观灯。
好了伤疤就忘记痛的人,大多是年青人。
那宝珠也还去观灯了。
城头上姐妹们重遇,掌珠和玉珠都很开心,都说吃过汤圆,又说表兄们护持得力。宝珠暗想幸亏也吃过汤圆,不然岂不成了一年的心病。姐姐们必定会再说吃汤圆的事,自己要是没吃,还不难过吗?
而护持得力,又有谁像刚才的袁表兄那样,对自己护持有力呢。
看他衣前破损肉眼可见,宝珠犯愁,怎么得今天晚上为他作一缝补呢?
灯很好,冲淡宝珠的犯愁。四镇八乡有人来支援余大人,帮他维持,姑娘们在城头又看了一回,下来上轿,径回家中。
安老太太带着邵氏张氏,在二门上倚门相望。姐妹三人这才后悔,不应该不早回来。老太太却没怪她们,因为当年她也这么干过。
什么叫年青,大抵有这样的举动。
姑娘们都算受到惊吓,各房接回,早早安歇。宝珠的惊心动魄故事来不及讲,怕当天晚上说,又吓到祖母和两个婶娘。
直到睡下,宝珠才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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