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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第3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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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给老子闭嘴!”彭祖山不耐烦的斥道,“是老子是安北营的主将,还是你们是?这是军令!”

    “将军!”诸将还想再劝。

    “好了!交战两日,屡次阵战,寸功未立,尔等还有心思在这做妇人之争?!”彭祖山怒喝一声,一拳狠狠捶在案桌上,但他用力太狠了些,竟是直接将案桌砸裂。

    诸将无不面色羞愧,有那性子烈的,已是双全紧握,手背上青筋暴突。

    彭祖山在案桌后坐下,示意已等待得心急如焚的亲卫上前,来给自己包扎伤口,顿了顿,缓和了一下语气,“泊汋城不能丢,辽东不能毁在我彭祖山手上,更不能毁在安北营手上。否则,我无颜面见公子。”

    摆了摆手,“都滚吧,不要妨碍老子疗伤。”说到这,补充道:“两个时辰后,集结再战!”

    诸将面面相觑,最终只得抱拳退下。

    走出大帐的众位指挥使,脸色都不好看,一位指挥使走在柯山茂身侧,对他道:“将军执意以身犯险,我等奈何?”

    柯山茂抬头看了一眼这阴沉沉的天色,寒声道:“主将若死,我等身为部将,军法就不去说了,日后还有什么脸面披着这层铁皮?”

    说完,再不发一言,大步离去。

    那位问话的指挥使,看着柯山茂离去的背影,陷入沉默。

    他知道,柯山茂已经打定了注意,往下要死战。

    念及于此,这位指挥使也快步回营。

    安北营才刚刚脱去了新军的身份,军中士卒,在此战前,还只是一些民夫。但他们这些指挥使、都头,却已征战多年。

    安北营的确是新军,但新军未必就不能死战。即便是士卒不能死战,但他们这些出自百战军的老兵们,却从不缺乏死战的勇气!

    大帐中,刚包扎完伤口的彭祖山闭上双眼,安静养神。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如芒刺在背,疼痛难忍,而每一道伤口,都如有万千蚂蚁在啃食血肉,令他痛苦万分,然而他的脸色却没有半分变化。

    围攻泊汋城的蛮子,战力不差。接下来的这场战斗,彭祖山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但他不后悔做出这样的战术安排,因为这一战,他不能输。

    闭着眼,彭祖山思绪飘飞。

    “公子,四年前,从晋阳到淇门投奔你的几人,莫离已是第一军师莫神机,是你真正的左膀右臂,孟平已是中军主将,执掌百战军最精锐的中坚力量,逢战必先破敌,就连章子云,也成了统领镇治的官吏翘楚,唯有我这个被老将军派来照顾你的人,至今未有寸功当初,他们都还只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子啊,而我早已是老将军的军中宿将!”

    “这回你让我做这安北营的主将,一给就是一万将士,让我能够指挥千军万马,沙场建功,这是多大的荣耀啊——孟平那小子,立功那么多,现在不过是统领三千人嘛!”

    “公子,当初你在淇门建军,连三千人都凑不齐,而现在,你看看,幽州军何其兵强马壮!这四年来,你带领大伙儿转战南北,救泽潞,克怀孟,河上大战败王彦章,更是一战攻破梁都,何其壮哉!本来,末将以为灭了梁国,你会挑一处肥缺出任节度使,却不曾想,你偏偏自请到卢龙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跟契丹这帮蛮子死磕。起初末将是真不理解啊,你说你图什么?”

    “后来眼见你在卢龙的种种举措,末将就是再没心没肺,也知道公子你的心里,装了我们这些人一辈子也装不下的东西。”

    眼帘闭合的彭祖山嘴角微微动了动,像是在笑,这让一旁时刻注意他状态的亲卫,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伤口渗出一滴血,顺着他嘴角的弧度滑下。

    “在淇门时,末将就知道公子志向远大,却不知道,公子的胸怀也那般大。现在,末将也许仍旧知道得不透彻,但是没关系,至少‘护边击贼’这四个字,末将记住了。”

    “护边击贼,公子,你还才及冠没多久啊,却已在为了卢龙边地,为中原千万汉人不受蛮子荼毒之苦,甘愿战于国门外,我彭祖山再粗鄙,也知道,绝对不能拖你的后腿!”

    不知何时,彭祖山的手用力握紧了那柄饮血无数的横刀。

    帐外,战鼓轰鸣,金戈铁马。

    同光四年正月二十四,申时,彭祖山率领安北营五千将士,为救援泊汋城,身先士卒,第十一次与契丹军血战于城外。

    其时,冲阵中,彭祖山身中十数箭,甲胄零落,血透五官,犹且死战向前,口中高呼:“我乃公子麾下,大将彭祖山!”

    鏖战多时,不惜深陷重围,终于换得安北营稍稍撼动契丹军阵。

    紧要之时,皇甫麟率领援军赶至,遂助安北营突破契丹军阵。

    当日,三万契丹军,不得不放弃攻城,后退十里。

    战后,被亲卫背回大营的彭祖山,血流了一路。

章两百二十 烽烟席卷鸭渌府 百骑漫行过冲鹿() 
彭祖山率领安北营将士,于泊汋城外力战契丹军,迫使其后撤十里暂避锋芒的消息,被报知给李从璟时,他正在调度西京的联军赶赴正州,正州战役随之爆发。

    耶律阿保机在指挥三万契丹偏师攻打泊汋城,以扼幽州军与卢龙之间联系、切断幽州军的退路时,其所率之契丹军主力,以猛虎搏兔之势,出长岭府,攻入鸭渌府境内。正州作为鸭渌府西部重镇,是镇守西京之门户,因其地理位置紧要,遂成此战必争之地,围绕正州城,一场大战迅速展开。

    在此之前,李从璟率领联军六万将士,与耶律阿保机周旋于双通、伊台、九阳之间时,战略目标在于攻灭渤海西京、南京的契丹南路军,曾攻入鸭渌府境内,兵临正州城下,之后因回师合围时在河州的联军需要,遂弃正州。如今战事再起,算是重操旧业。

    因了正州位置的重要性,早在正州战役开始之前,刚抵达西京的李从璟,便令联军分出一万将士,奔赴正州城,构筑防线,以增强城防力量。而正州战役的开始,就在这一万将士抵达正州后的第三日,此战的开端,便是契丹大军猛攻正州城。

    被李从璟派去增援正州,并且统领正州防务的将领,不是别人,正是曾在主持扶州战役的渤海国将领大明邢。先前大明邢与大明安合力,在扶州战败,这回李从璟仍旧执意起用大明邢,既是因为在城池攻防方面,大明邢已有与契丹军正面交战的经验,应对起来熟门熟路,旁人不能及,也是希望大明邢知耻而后勇。

    正州战事兀一开始,便是极为激烈的攻防战。

    正州战役打响没几日,胜负未分之际,恒州战役爆发。

    恒州城位于鸭绿江畔,在西京下游,距离西京不过百五十里路程,沿江而上,三四日就能抵达西京,战略位置的重要性,相比正州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时,恒州与正州、西京一样,也是李从璟眼中支撑鸭渌府战事的三足之一。

    先前李从璟带领联军从河州突围,一路南下至鸭绿江,被西京守将大佑佲接应的地点,就在距离恒州城不远的地方。耶律阿保机攻打恒州,分明是存了克城之后,大军沿江而上,直捣西京的意思。而之前攻打正州的军队,既可以分散、牵制李从璟的兵力,又能形成两面夹击的合围之势。除此之外,因为恒州位在西京与泊汋城之间,攻打恒州于耶律阿保机而言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将李从璟从西京发兵救援泊汋城的希望,拦腰截断。

    渤海国战事,在经由一段时间的辗转之后,战火最后集中的鸭渌府,遍地燃烧起来。一时之间,鸭渌府狼烟四起,烽火连天。而这片烽火,最终要烧灼的目标,就是联军主力所在的西京。

    相比之泊汋城、正州、恒州的战事正急,位在后方无敌军寇城的西京,目下显得要平静得多,然而任谁都知道,这种平静只是流于表面,西京的局势,从李从璟率领援军至此,就处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状态,而现在,这种状态更浓郁了些,更接近于黑云压城城欲摧。

    在这样的局面下,李四平抵达西京。

    作为大明安遣来,稳定西京局势,协助李从璟应对眼前战事的重要角色,李四平在抵达西京之初,即去军营拜见李从璟。然而令李四平感到意外的是,李从璟并不在军营中,而是带人去了前线视察战场。

    李从璟去的地方,名为冲鹿。

    听到冲鹿这个地名的时候,李四平先是一怔,随即脸色严肃下来。

    低着头从军营出来的时候,李四平步伐格外沉重,在辕门处他停了下来,抬头望见灰蒙蒙的天空,感到一股彻头彻尾的压力,“契丹军竟然会打到冲鹿来么?这百年西京,难道也难逃毁于战火的命运?”

    距离西京四十来里的西边鸭绿江畔,有一座拱卫京都的军镇,这就是冲鹿。冲鹿作为西京的最后一道防线,重要性一如淇门之于魏州,万胜镇之于洛阳,冲鹿一旦被破,西京就要赤身见人。

    冲鹿城外,江水之畔,有大片河岸平地,其旁有荒草萋萋,林木依依,一条官道在林子旁横亘而过,官道上,此时有百余骑行马缓慢,为首数人风姿各异,却都在举目四望,不时评点几句。河风习习,枯草摇曳,几人衣袍飘飞。

    其中一位腰佩长剑的白袍士子道:“倘若契丹大军真到了此处,攻破冲鹿,西京守与不守,实际上已没有区别。”

    “这是为何?”有人问道。

    “西京西有正州,南有恒州,皆重镇也,为西京之藩篱,若此两城皆为契丹所克,西京那些养尊处优的渤海大小官员,还不吓破了胆去。真给契丹军打到冲鹿,战阵之声传到西京,这些人哪能不望风而逃,何须契丹兵临城下?”白袍士子哂笑一声。

    佩剑士子说话之时,另一位白袍士子翻身下马,走下官道,信步走上河边的大片平地,一路边走边看,最后在平地中央蹲下来,伸手捻了几许泥土,凝视打量,若有所思。

    见到他这幅模样,一位青袍年轻人走上来,也在白袍士子身旁蹲下,“有什么发现?”

    白袍士子站起身,用手中的折扇指了指前后的泥土地面,“此地地势平坦,视野广阔,乍看极为适合阵战,实则不然。李哥儿你看,从官道至此的泥土,质地坚硬,尚能承受践踏,但从此往前直至河边,大抵是河水经常浸泡的缘故,泥土质地舒软,别说马蹄,便是步卒军靴,重踩之下都会陷入其中。”他环顾四周一眼,继续说道:“若是此地果真发生阵战,仅是这份差异,就有文章可做。现在我奇怪的是,此地距离河边尚有一两里的距离,按理说河水不至于时常漫过此地才是,怎么泥土这般松软?”

    李从璟眼前一亮,随即向官道招了招手。官道上议论说话的数人,见李从璟和莫离走到平地中央,本已迈步行来,见到李从璟招手示意,立马加快脚步赶来。这些人中,多为参谋处文吏,也有西京、冲鹿两地的本地官吏,作为向导,还有人充当翻译。

    李从璟将莫离方才说得怪异事,说给冲鹿守将听后,这位中年军汉笑道:“因为鸭绿江经此往北,有一处大转弯,再东流向西京,在转弯处,又形成三条支流,所以咱们现在所处之地,河水涨落幅度很大,也很是频繁。”

    “原来如此。”李从璟和莫离相视点头,随即追问道:“河水涨落,可有规律?”

    “大致规律是有的。”冲鹿守将言道,叫来一位随行的文吏,为李从璟讲解这其中玄妙。

    众人在冲鹿停留一日,随即返回西京。

    “西京很可能是最后与耶律阿保机决战之地,不仅是冲鹿这等位置紧要之地,需要熟知每一处的地理情况,各处都应该详细探寻,以备来日所需。世间事,成败之分,往往在于细微处,沙场胜负更是如此。其他地方我无暇一一走访,这就需得你们军情处和斥候,这些时日多花些精力了。”归程中,李从璟如是对身旁的桃夭夭说道。

    桃夭夭微微点头,表示知晓。

    渤海战事已历两旬,从去冬入渤海到而今,冬日将尽,春日将临,然而这极北之地,仍旧是冷得紧,每每寒风拂面,都让人耳朵生疼。莫离紧了紧衣领,说道:“辽东战场上有皇甫麟亲自坐镇泊汋城外,与彭祖山合力,哪怕是暂时兵力有限,面对三万契丹军,短时间内也不至于落败,待到幽州一万新军赶到,泊汋城战事的胜负之数,还大有可为。辽东不能丢,皇甫麟和彭祖山是知晓轻重的,加之还有坐镇营州的杜千书为其后援,辽东战事暂且倒不用太过担心。”

    “皇甫麟有大将之才,且心性颇佳,自然不会出现纰漏,彭祖山可算是我家将,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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