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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尽星河-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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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纵横草原多年的豪雄就躺在那儿了,王河悠悠地流淌着,风轻轻地吹着,沙哑的嗓子呼唤着。

    众人无论想什么办法给他控水,浑厚的胸肌都阻挡着众人的努力。

    李景思跳上岸来,与他哭泣的儿子拥抱一下,就朝他冲了过去,李景思终究是中原人,见到过落水的人,知道怎么急救,让人把他放到平板车上,把放脑袋的一头压下来,然后再帮他控水,捋舌头。

    拓跋巍巍终于被控出了两口水,眼皮有了动静。

    李景思却还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噩耗,就静静地跪在他身边。

    拓跋巍巍的儿子从身后抱着李景思,喜极而泣,大声喊道:“还是阿哥你有办法。还是阿哥你有办法。把汗父救活了。”

    在拓跋巍巍的儿子之中,倒是没有凶残如狼的人。

    草原上的首领,很多都逃脱不了父子兄弟相残的命运,因为父亲是狼,儿子是狼,头狼只能有一匹,他们要相争。

    但拓跋巍巍的儿子之中,几乎没有这样的人。

    李景思也跟着感动,用自己的两只手按着他环绕自己的胳膊。

    旁边的大臣匍匐一片,纷纷喊道:“汗王。你不能有事呀。你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办呀。”

    拓跋巍巍又咳嗽了一口水。

    他胳膊努力想抬起来,却抬不起来。

    不过,他终于睁开眼睛了。

    他眼里满是灰暗,奴隶们把他扶坐下,就坐在背后撑着他的身体。他费力地咳嗽半天,盯着李景思的人,眼神中满是绝望。

    李景思没敢告诉他。

    他反倒是自己判断了,他没死,没被呛浑,依然头脑敏锐。他含混说道:“景思。你怎么回来了。打败了?被他半道伏击了?”

    李景思没有说话。

    拓跋巍巍闭上眼睛,深深喘两口气,也许鼻腔和肺泡又把他辣着了,他又咳嗽,睁开满是眼泪的双眼说:“狄阿鸟他有王气。他知道争”

    李景思脑海里闪现出两个字:“气数”。

    拓跋巍巍终究不会用“气数”这个词,这又说:“人心。”

    他又说:“不能在少年时候与他见面,是我的遗憾。我已经老了,他却还年轻。他万丈的光辉已经掩盖我们这些生命即将逝去的人们,谁知道他的终点在哪呢?作为敌人,我憎恨他,作为一样的草原人,我欣赏他。当年不能将他网罗至麾下,是我平生一大憾事。哪怕将他杀死也好。”

    李景思请求说:“汗王。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呀?我们向靖康投降吧。死也不能投降给他。要投降、投降靖康,这样才能保住汗王的命呀。”

    拓跋巍巍轻声说:“我不行了。身体里的力气空了。我怕是要死了,回到拓跋神的身边接受教诲。如果我活着,还年轻,我带着你们投降靖康,我们喘口气,我们再回来,打败他,但现在不行了,我要死了。你们投降靖康,不会得到好的对待。靖康人不正眼看我们草原人,但投降他不一样”

    他吃力地说:“他虽然出身雍族,却是个草原英雄。你们只有向他这样心胸宽广的人投降,才能得到善待。”

    李景思争辩说:“汗王为什么觉得他能?靖康不能?靖康皇帝是天子呀。”

    拓跋巍巍惨淡一笑,说:“他向全天下的人展示了他的胸怀,要给我丞相之位,这还不够吗?他是个宽厚的人,你们就听我的,听我像我哥哥当年评价我一样评价他,他是个宽厚的人。”

    众人木着不动。

    不光李景思,其它大臣也可以接受投降靖康,却接受不了投降狄阿鸟,他们太憎恨这个人了,而此人原本应该是陈国的家奴,如果当年识破他的话。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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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二节 笑中三昧() 
生有无尽好,死则万事悲。呜呜的河水仍不停歇地鸣奏,众人低泣悲回,像要把无穷无尽的倾述注入。

    拓跋巍巍陷入了昏迷,任人呼叫不醒。

    李思景和几个大臣商议一番,决定赶紧趁东夏没有打到王河,召回军队。他四处下令:“召回兵马保护汗王,但不要告诉他们汗王的情况。”

    军队被运回来一部分的时候,拓跋巍巍醒来了一次。

    这一次,他精神好了很多。

    众人似乎感到心安,赶紧来问计,没有他,是战是降?是跑是留?

    拓跋巍巍扫视他们,轻声说:“看来只能趁我还活着。”

    他剧烈喘着气说:“再次告诉你们,降东夏,不要降朝廷。狄阿鸟他为人宽厚,哪怕不许你们官禄,却可以善待你们。你们不懂得宽厚的含义呀。当年我哥哥一心杀掉我,但是他临死的时候,却想起了我给至亲的人叮嘱说,只有我可以依靠。你们不懂吗?你们不知道宽厚的品德在草原上是多么珍贵吗?如果不是我善待那些巴特尔,麾下哪里有那多的英才呢?”

    他又说:“等国师从对岸回来,就说我不要他了,让他归乡吧。他老了,不要让他为你们的事操劳。若他冒险回乡由他,若他愿意在王河边上隐居,你们都要为他保密,也别打搅到他。在靖康人眼里,他是奸贼,在我们拓跋部的眼里,他何尝不是天神?当年老拓跋人虽然善战却是怎样一个境地?每年春上,很多将士们都带着必死的心出去四处作战,为的是给部族省粮食,那时的孩子,只要身子弱一点,像阿尔蔑一样,就要被父母含泪掐死,我格外疼爱阿尔蔑,不是他喜欢读书,是因为我总想起那过去的一幕一幕。人说我恨部族中那些在我小时候嘲笑我穿丝绸的人,我恨吗?我不恨,我知道,很多人一辈子也没有见过丝绸”

    他伸手抚摸一下他的儿子,又握握李景思的手,喘息说:“你们都是我的孩子。阿爸疼爱你们的心是一样的。如果我死了。陈国侥幸幸存,就把汗国交给拓跋晓晓,你们都要听他的,不是你们不优秀。而是你们打的仗少,军功不够显著,若是军功不够显著,就镇不住人心呀。”

    李景思没有吭声,拓跋巍巍的儿子却不谦让,嘟囔说:“他还打过很多败仗呢。”

    拓跋巍巍笑笑。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陈国也不可能幸存了。就算靖康想让它保存来对付狄阿鸟,狄阿鸟就在一旁盯着,他肯吗?阿爸也是希望你们能够和睦。我好累呀,虽然有很多的事放心不下,但都无能为力。我能告诉你们的,就是让你们投降东夏。我们草原人也是人,与雍族同源,凭什么他们做兄长的能欺压我们这些人?凭什么他们的守将在边关宣扬我们拓跋氏的耳朵好吃?”

    他闭上眼睛悠悠地说:“在我幼年的时候,我母亲是和亲嫁入拓跋氏的,她其实并不是公主。可我父汗却很高兴。他希望和天子结亲,他觉得有身份,他也以为他和中原人从此和睦相处。他一心亲近中原。可是就在我5岁的那年,他变了,他打仗回来,把我从乳母怀里揪出来,一脚踢在我身上,喝道:‘靖康狗,给我滚。’我很恨他。他是我父亲呀,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呢。可是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年,靖康人挑拨慕容氏对我们用兵。十三个拓跋氏人在边关被人割了鼻子和耳朵下酒。我母亲因此再得不到父亲的宠爱,到处受人欺辱,最后死于饥饿。我也不知道怎么活下来了,而且很壮实。兄弟们吃肉,说我只配吃草我自己打猎,抓老鼠,撬沙参。我那时只有一个念头,我也是吃肉的,我不但一个人吃肉,还让全部族的人都吃上肉。”

    大臣中不乏老拓跋人,哭得嚎啕。

    拓跋巍巍又说:“我从来不以缔造一个汗国为荣。从来不。我为一个父亲,养大了很多孩子为荣,为一个首领,让部族多降生了很多婴儿,并且能够养大为荣。每当我在战争中恐惧,我就用这些激励自己占据陈国不走,不是因为我贪婪,而是我觉着它足够富庶,能生养我们拓跋氏人,结果呢,却荣于陈州,败于陈州。”

    他突然之间,不知道是恍惚了还是回光返照了,大叫一声抓住李景思的手,喊道:“不要降靖康。不要让他们再次骄横,割我们的耳朵下酒。”

    大臣们纷纷哭道:“不降靖康。”

    他安心了,躺回去,慢慢地摊开双手,含糊地说:“以后让拓跋神保佑你们吧。”

    范国师嚎呼着从河对岸回来,坐在筏上,老脸全是鼻涕和眼泪。

    然而,他还在河中心,河这岸就开始喊灵:“汗王去了,回到拓跋神身边了。”

    范国师猛地站起来,似乎是呆了一呆,又似乎是晃了一晃。

    片刻之后,他大喊一声:“汗王呀。我随你去了。报答您一生的知遇之恩。”

    喊完,他猛地扎到往王河去,摆渡的士兵没抓住,哭着跪了下来。

    河岸上不断有人哭喊:“汗王去了。我们拓跋氏的太阳灭了。没有了汗王的保护,我们怎么办呀。”

    河对岸又回来了很多士兵,有一些是被东夏打散的,又跑回王河的。

    他们有的跪着,有的站在河对岸,有的呆呆的,有的嚎啕大哭。

    有人悠悠地说:“上天降生了东夏王,为了他能走得更远,于是收走了我们汗王。”

    李景思再一次说服几个大臣说:“汗王虽说让我们投降狄阿鸟,可汗王去在王河的岸这边,东夏军队及时上来,也是在东岸,我们需要在这里治丧,一时走不脱,靖康兵会更快来到我们面前呀。”

    这只是他对外的说辞,紧接着他问:“狄阿鸟能给你们什么?投降了靖康,凭借各位的力量,靖康是要用高官厚禄收买你们的呀。”

    大臣们都默不做声。

    毕竟拓跋巍巍刚去,临终的遗言不好违背,但他们心里却是认同了李思景的话,投降狄阿鸟,战败而降,狄阿鸟的东夏国几乎不保留封臣。

    何况他们仍是既仇恨东夏,又看不起东夏。

    李景思一个人表演说:“东夏歼灭了我们三十万军队,毁灭了我的岳父,你们要是投降他,就是我的敌人。现在汗王的卫队由我在指挥,谁投降我的敌人,我就毫不客气的地斩杀谁。”

    终于,一直与李景思不和的上柱国菏泽明突然表示自己的支持,他自然不是怕李景思手里的卫队,而是狄阿鸟确实只会从他手里的东西,而给予不了他任何他缺少的。他说:“李景思将军说的一点也错。正是因为汗王有遗言,而我们力主投降靖康朝,这是功劳。”

    他不像李景思是吓唬,而是趁机剪除异己,走到一名大臣身边,问:“我说的话对吗?”

    那大臣也许心动了,却因为与菏泽明不合,此时冷冷地说:“我只听汗王的。汗王让我死,我就去死,我不会因为他死了,就更改他的遗言。”

    菏泽明拔刀就把他砍杀。

    众人要动,李景思立刻调了卫士上来。

    他发现拓跋巍巍的儿子也要干涉,连忙走过去,低声说:“阿弟。阿爸死了。你也要为你自己考虑。靖康是正统呀。靖康可以给你册封一个名分,给你官爵呀。”

    拓跋巍巍这个儿子本身也没什么才能,听了就不再吭声。

    菏泽明耀武扬威一番,回到他们身边,淡淡地与李景思说:“投降靖康。我是用实际行动表示对你的支持。但是我们不能一厢情愿。先要弄清楚,靖康人怎么对待我们。这样的事要赶紧安排。”

    李景思给他作了个请的动作,带他出去说话。

    他们出来看了看天色,天已经黑了,靖康人的营地已经扎了过来,摆出团团围困的架势,一回头,王河对岸也有营盘火光,那一定是东夏人的营地。

    李景思轻声问他:“上柱国大人有何见教?”

    菏泽明压低声音说:“两边邀利。我们派个人去靖康人的军营。告诉他们,汗王的遗命是要我们投降东夏人,看他们有何反应。”

    他笑了说:“李景思将军是雍人。以前对你不住。这个时候,是回到你们雍人之中去,那是你的族人,这个功劳,就由我来要吧。”

    李景思为这样的小人恨得牙根痒痒。

    但是没有菏泽明,他就镇不住其它大臣,杀光大臣,再投降,对靖康朝廷而言就没有好处了,反倒会惹非议。

    李景思同意说:“上柱国尽可安排。”

    菏泽明拍了拍手,找来一个自己的族人,轻轻安排,然后拍了拍他的背,让他连夜去靖康营地去。

    健布亲自上来的,就在营地。

    他没有想到人家狄阿鸟根本不是在逼他出兵,利用敌人急援陈都,骑步兵拉开距离,中道埋伏。

    不过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有个敬佩他参军主动给他出主意说:“君帅擅专之嫌眼下则解,您就说狄阿鸟给您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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