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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尽星河-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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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还没太平吗?
终于有人投其所好,起身大喝一声:“东夏王狄阿鸟拥兵数十万,出让湟西之土予高显,沆瀣一气,北上猛原,几欲一统草原矣。”
众臣无不吃惊看他。
东夏王已经是一个令靖康朝廷敏感的人物,包括现在的西征军队,都有他的一万助阵,他为靖康立有大功,又是皇帝的女婿,几年来,已经没人想着要去碰这个烫手的山芋。
皇帝却是愕然道:“他拥兵数十万了?”
谁也不知道他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不管他知道不知道,很多大臣心里明白,拥兵数十万是个虚指,东夏的军队数量,最高不超过十万。
东夏王从来不是穷兵黩武的人,他北上猛原,花了五六年的时间,就是为了休养生息,一个草原贫瘠国家,而今牛羊马匹漫山遍野,精工作坊遍布湟西、北平原和渔阳,所产器物充塞靖康各地。
那震到诸臣耳朵的大臣跪前一步又说:“东夏王占据北平原,往魏博,往大名府,一马平川,无所守。麾下兵精将广。在陈州,西陇等地都有经营,那些地方出了朝廷的官员外,还要受制于他任命的护民官。他的商队一旦在那些地方出事,州官都要请辞,其人又善于用兵,待他一统大漠之日,必是南侵之时。”
众大臣顿时浑身一震。
这种假设并非毫无道理,现在是他北上猛原,与土扈特人作战,倘若他完成大漠一统,他会安静下来吗?
如果他南下怎么办?
那大臣黑着脸第一节宣室做戏
道:“尔等何人能与之战场争锋?”
皇帝惊慌失措,茫然道:“那怎么办?”
羊杜又睁了一下眼,欲言又止,却又立刻闭上了眼睛。
皇帝却不肯罢休,问他:“羊爱卿是知兵之人,何以告朕?”
羊杜叹了一口气说:“东夏王一统大漠,那是大势所趋,至于会不会南下,臣亦不知,却是知道一句,叫师出无名。”
皇帝今天像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立刻转口风佯怒:“是呀。休要胡言乱语。东夏王对社稷有大功,又在为雍家征战草原,怎好相伐,师出无名呀。”
羊杜已经在心里腹诽了。
这不明摆着在演戏吗?
立刻,有人想起什么,说:“陛下。那北平原该换我们了吧。整个草原都快是他的了,他还要占住我们那块地方不让吗?”
皇帝又说:“可是朕当年,是把此土赐于禾儿了。禾儿又是其妻”
正说着,帐后转来一人,太子秦理是也。
他义正词严,大声喝道:“父皇。您病重之日,身为女儿女婿,缘何不来身边侍奉?”
皇帝咳嗽数声,像是被气着了,慢吞吞地说:“路远。还没接到消息吧。”
秦理丝毫不放过。
他一展下摆,跪倒在皇帝面前,说:“有违孝道的人,不配享有父皇的封赏。”皇帝想了一下说:“你看这样好吧。朕这一病,怕是要一病不起,起书一封,送往东夏,召女儿女婿膝下尽孝,也免得他们被人非议。总要给人家一个机会嘛。你是兄长的,对弟弟妹妹要宽容,不可动不动就夺封地。”
羊杜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皇帝虽然拥兵二百万以上,但真要和东夏大战,唇亡齿寒的高显会不会与东夏联手?狄阿鸟已经不是以前的狄阿鸟,东夏也不是以前的东夏,之前东夏占据北平原,渔阳,虽然夺了湟西,势力北达,但可以看成是一个没有纵深的小国,而今他北上大漠,土扈特部东躲**,他就是大漠之王,战事不利,他退居漠北,年年侵扰,二百万军队又能怎么样?国家现在就负担不起了,更不要说将来。
东夏王未有失德,受人拥戴,在国内也有广泛的基础,这个仗?
羊杜就担心让自己领兵。
这不是能不能打赢的问题,战之不义,军无夺敌之志。
至于皇帝要给狄阿鸟机会,羊杜心里早已冷笑,狄阿鸟若是前来靖康,还回得去吗?狄阿鸟注定不来,秦禾回来又怎么样?一旦你扣着出嫁的女儿不让回东夏,反倒在天下人第一节宣室做戏
面前出丑,在给东夏人借口。
皇帝一看他,他立刻把头勾下去,做个打瞌睡状。
皇帝心里叹息了一下,他知道这是将帅避战的表现,不过今天宣室里上演这些,就已经够了,自己的时日不多,要为自己的儿子拔刺,何干正义与否?你们怎么能不明白呢。
他作了个疲惫相,散了诸臣,独留秦理在身边。
想了片刻,他说:“而今国内带甲超过百万,狄阿鸟是个聪明人,一定不会硬抗,起码为父在的时候,他不会,以臣敌君,他怕失去道义,一定会作出让步。就看他能让多少吧。北平原,朕给你收回来,不收回来,你将来一定不是他狄阿鸟的对手,朕与他交手多年,就像羊杜说的那样,他这个人邪气得很,朕也是亏多胜少。何况尔无治国治军的经验?朕把北平原给你收回来,周边有界可守,你就把守好关隘,与他相耗,想惩戒他,就从禁边开始,大漠贫瘠,但是军队强悍,用禁边与他相耗,必能损耗他的国力。”
秦理愕然道:“父皇何出此言?”
皇帝说:“朕当年与你三兄谈到他狄阿鸟,说他胡儿无尾,但他生生长出了尾巴,王势已成,并且深入到国内,吾儿不可力敌。”
秦理没敢吭声。
皇帝又说:“有个人该杀了。你王妃的父亲,当年朕就瞒着你,也是不让狄阿鸟警觉,没杀他,只把他的人头许了人。灭她杨氏一族,你能获一大助力。”
第二节 随风潜入夜()
第二节随风潜入夜
秦理愣住了。
武县杨氏和花阴杨氏同源,分别是开国大将杨震元和杨震也兄弟俩的后代,杨玉环早已被扶正,去年元旦宫内准备的狮子头大红灯笼起火,毁坏过多,不够张挂的数量,杨玉环让人在空地上架火代替,秦纲还在夸干练。现在王世子都已经十来多岁,现在要族灭其家?那可是自己的结发夫妻呀。
就算她父亲杨乾金犯下弥天大罪,又怎么可以族灭之?
秦理希望他是犯糊涂了,经自己提醒,能够改过口,急忙提醒他:“父皇。父皇。”
秦纲却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冷笑说:“不舍得?这是孤对你的考验,我们靖康历来儒为表,内杂法家霸王术,一个女人你都舍不得,怎么掌管好这天下?杨家不法的事迹累累,孤留着他,就是为了关键时候借他的脑袋一用。有个人被朕埋到狄阿鸟身边十数年了,他与杨氏有着深仇大恨,朕不许以杨氏,何以驱使之?杨玉环此女朕一直在观察,她工于心计,手段毒辣,不能母仪天下。”
秦理跪下来,向秦纲爬过去,鼻涕眼泪哭成一团,替妻子求饶。秦纲也挺受触动,却缓缓地摇了摇头,说:“朕提醒过你,你却没当一回事儿,杨氏不法劣迹累累,你也从不约束。时至今日,朕也不想,但朕在你身上,看不到你能战胜狄阿鸟的地方,只有借助于此人,你才能顺利收复北平原呀。”
秦理再次求情。
秦纲怒了,黑着脸说:“若你做不到,那就换你三哥来办吧。”秦理在震惊再一次抬起头,这句话击中了他脆弱的内心,皇帝自然不是简简单单让老三来族灭杨氏,而是在作改立的威胁,于是,他咬牙道:“父亲有命。儿子不敢不从。只是杨氏与儿子夫妻多年,万望父亲能够留她一命。”
秦纲摇了摇头。
秦理逃一样离开,到了外边,正好碰到容颜憔悴的皇后。
皇后问他一句,见他脸色发青转了个身,略一行礼就走,进来问丈夫:“理儿是怎么了?你又训他了吗?”
秦纲笑了。
皇后莫名其妙。
秦纲淡淡地说:“还不是为你女婿的事儿,朕突然看不好秦理,他连妻子都不敢与朕抗争,没有狄阿鸟骨头硬呀。当年朕要收他为义子,他断然拒绝,理儿还是自家孩子,却不敢与朕相争。”
若是秦理听到他这句评价,非后悔死不可。
皇后默然,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不会想改立吧?理儿素有大志向,你身体又不好,万不要废了立,立了废。”
秦纲垂泪说:“朕不会。”第二节随风潜入夜
皇后叹道:“狄阿鸟也是你的女婿,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让他们别相争才对。”她哭道:“我可怜的女儿呀。”
皇帝苦苦摇头。
突然,他说:“这一次朕生病,想要他夫妻俩来身边侍奉。女儿一定会回来,狄阿鸟一定不会来。你若心疼女儿,劝她改嫁如何?这样朕去了,你身边就个亲人呀。再说了,靖康与东夏,两国必然相争,你这么做,一来为咱女儿,二来为他狄阿鸟也留个骨血,试试行吗?”
皇后大吃一惊。
皇帝又说:“朕何尝无情。只是这国家,这基业要紧。”
皇后没有再说话,只是反问:“如果狄阿鸟也来了呢?你能不能不杀他?”
皇帝摇了摇头。
他说:“他不可能来,他若来,朕不杀他,也要拘囿他,这是毫无疑问的。朕与狄阿鸟有君臣之名,朕又要死了,天下再蜚然,随着朕一死,也就撇清了,但是他不会来,他只会等朕一命呜呼。这样理儿就没有君臣之义约束他的了。朕就怕,他不来,也不让阿禾回来,诸子女中,朕最疼爱阿禾。她是你生的呀,她是”他鼻子一酸,哭了说:“她是朕最宝贝的孩子。天真无邪。朕骂她,怪她,嫌她笨,那是因为朕怕她受伤害呀。”
皇后并没有为女婿多说话。
她默默转身,走了出去,不大工夫,把娘家派来侍奉自己的宫女叫到跟前说:“给哀家带个信,告诉东夏使团里的人说,再怎么传召,不要让阿禾回来。就说她父皇老毛病犯了,有人挑唆,说她做女儿的不尽孝而已。”想了一下,这还不是不让秦禾回来的理由,这又说:“再告诉她,她母后今年不想让她回来,就是想看看谁蹦跶,两国离这么远,每年回来,不够在路上跋涉的。”
宫女点了点头。
消息很快传到东夏使团那儿。
东夏往靖康的使团很频繁,最近来了一个使团,只是为了沟通一些贸易上的争执。
使团的人谢过宫女,来到一个拉着个少年,背对着他们看壁画的大汉身后,恭敬道:“爷。皇后传话,不许夫人回来看望她父皇。”
人转过脸来,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不是狄阿鸟是谁?
他人刚三十,仍没有发福,只是骨节更加粗大,看起来更像一员万夫莫敌的猛将。
他蓄的胡须,从下巴上左右分开,两面缭绕,让人望而生畏。
他身边站着的少年,同样骨骼高大,细眼微凸,双臂修长,一手扶着短剑,一手持一圈佛珠,表情阴沉。第二节随风潜入夜
少年望了狄阿鸟一眼,轻声说:“阿爸。看来真像您说的那样,皇帝灭了西庆,就该向我们下手了,怪不得你会亲自来长月一趟。”
狄阿鸟笑了笑,说:“狄宝。你学会思考了。没错。朝廷的确想向我们东夏下手,而且皇帝这次的病,怕也没那么简单。你在长月,要学会收集信息,孤本来担心你不肯与长月高官名门打交道,却没想到你走通了达摩国师的路子,恩,很好,达摩对你不敢起什么心,因为你是孤的儿子。孤这次会把长月的暗衙交到你手里,经费也会拨给你,你是孤的长子,年龄已经到了,自当独当一面。”
狄宝终于露出一丝欢喜,脸不再一直吊着。
但狄阿鸟旋即告诫说:“每年长月经费数十万贯,这不是个小数目,打通关节,交接权贵自然不可少,但自己吃用,却要把持得住。孤会派人追查你的账目的。要是你胆敢挪用挥霍,可不要怪阿爸用大夏律治罪于你。”
狄宝点头应诺。
他小声说:“我师父达摩想来拜见您。他说您对他恩同再造,而今佛教当兴,风头正盛,他希望能效一二犬马。”
狄阿鸟迟疑了一下,反问:“和尚能效什么犬马?他怎么知道孤来长月了。这等消息,你都泄露给了他?”
狄宝摇了摇头,再次小声说:“阿爸。怪我没说清,是他要到渔阳拜见您。”
狄阿鸟嘿嘿一笑,说:“想到东夏传教是真的。”他又说:“土扈特部这几年被孤追逐驱赶,眼看就要必毕其功于一役,孤不想背后生乱,无论花费多大的代价,你都要想方设法缓解,若能推迟三、五年,大漠一统,自可与之抗衡,但是这两年,万万不可节外生枝。无论皇后传话与否,你阿禾母亲和麟儿弟弟一定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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