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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尽星河-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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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阿鸟懵了。虽然他的车包了铜皮,后面是书架,就连窗布都勾有铁丝,不是那么容易被射透,可万一火箭,破甲箭一气射,给射透点着呢,他的手稿,书籍不说,董国丈一大把年纪,被射个好歹,自己怎么给亲人交代,怎么给中原的皇帝交代?他干脆大喝一声:“大盾跟我来。”

    嘴里喊着,他已经跳下马,往马车冲去。

    一支长箭在他耳边长啸而过,紧接着,又一道紧风迎面而来,他知道又是一箭,干脆根据判断,一低头,用头盔去接。

    几个盾兵朝他护过来。

    他猛地一推,要求道:“护住车门。把老爷子接出来。”

    董国丈还真懵在里头。

    “噔噔”的钉击声让他心脏猛地收缩。

    一支重弓的箭矢竟然穿透了马车壁,穿烂书籍,“噌”地一声伸在他面前。

    好在他在军伍呆过,做过八十万禁军总教头,武艺出众,迅速镇定,双手一分,朝马车外投去,然而一头扎到外面,却是扎到保护他的盾牌堆里,把整齐的盾牌面给撞散了,弓矢交加,顿时多出几声闷哼。

    狄阿鸟一下忘了大王的身份,抽了长剑,站到缺口面前砍矢,掩护身后的将士。

    牙猪儿正在声嘶力竭地大喊:“盾牌前靠,弓箭朝着火光射。夺牙。领着你的人包抄上去。”

    他一扭头,狄阿鸟冲上前去为众人挡箭矢,一个刁钻的箭矢从背后一侧射来,立刻扑了过去,勾着头,拿肩膀顶上,被射得一声闷哼。

    他不敢开口叫大王,就喝道:“钻冰豹子你个死求的。”

    双方弓矢密集交织。

    盾牌又盖上来,把他也掩盖住了。

    钻冰豹子却因为身材高大,被几个弓手死死压住,他和他身边的战士盾牌几乎被钉满。他只好大吼一声:“我没死求。保护好”他也知道大王两字不能呼喊出来,就喊成“那个人”,接下来大喝:“我组织人冲击他们。”

    顶着盾牌,他一边前行,一边喊道:“第一编第一箭,第二箭。上覆中角,向我靠拢。填充手跟上,递手弩。”

    这是他们的战法。

    将士们顶着盾牌时无法开弓还击,就让人缩在盾牌后面给他们填充手弩,持盾牌的将士就一手盾牌,一手手弩,还击敌人的弓手。

    狄阿鸟想起狄阿雪,大声喊道:“阿雪。阿雪。阿雪呢?”

    外头响了一声:“阿哥。我好着呢。”

    他这才放心,喝道:“牙猪儿。放心亮出你的獠牙。孤可以自保。”

    交给牙猪儿一面递来给自己的盾牌,他扭头朝董国丈看去,安抚说:“老爷子勿惊。孩儿们不时便能将他们杀退。”

    董国丈一脸苦笑,喝道:“这都是密林,敌在暗我在明,怎么杀退?你快走,我在这里掩护你。”

    他竟然想攘走狄阿鸟。

    狄阿鸟只好安慰他说:“你要相信孤的勇士,他们都是吃肉的。”

    他的意思是说,他们夜视能力都很强。董国丈却以为在讥讽自己,大喝道:“我也不是吃素的,兵器给我。”

    狄阿鸟按都按不住,只好冲他大吼:“你给孤住嘴。趴着别动。”

    董国丈只好罢休。

    他爬起来,从盾牌的缝隙往外看。

    狄阿鸟马队上的火把已经被放到半密封的铁器里,用来点燃火箭,林中多处被火箭射出火焰。弓手们配合相当好,判断出敌人的方向,先射火矢,火焰只要一闪,就有另外的弓手配合,射中一名或者几名敌人。

    敌人的伤亡极大,但是不断有新的敌人涌出来。

    随着钻冰豹子的盾牌阵型紧密移动,敌人越来越多的弓矢都是奔他这个快到眼前的威胁射去。

    在中原有盾牌组阵的战术,但在密集的弓矢下,往往还是出现伤亡,而一旦有伤亡,盾阵就会缺失,如果地形复杂,或者敌人居高,不能迅速冲上去,盾牌手很快会队形混乱,各自为战,但这片盾阵却是千锤百炼,不但不见伤亡,而且移动迅捷,还能以手弩还射,造成敌人伤亡。

    尤其是背后几个身上挂满手弩和箭矢,为前阵填充手弩的填充手,缩在盾牌后面也不见弓矢招惹,董国丈开始瞠目结舌。

    他死死盯着,发现终于因为树木和乱石,有个盾牌手移动不便受伤了,心里竟是想:终于受伤了。然而盾牌手却还是能够相互掩护,即便是在密林中不能凑成一个整体,也走得错落有致,密不透风。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个受伤的盾牌手干脆驻下盾,背扛盾坐着,撕开一个布包,拔出箭矢,给自己上药裹伤。

    敌人伏击的时候有着游牧人的特点。

    他们不像中原人那样四面围上,掐头断尾,两路围裹,特别是自己一方人数不多的时候,人都呆在居高的一面,先组织箭雨,等待敌人大乱后,迅速倾泻而下,所以路的另一侧只有零星几个弓手,这时早已被廓清。

    要知道不大会儿,夺牙扎勿林就会绕击上去,他们只能全面败退。

    董国丈都知道胜利在靠近,敌人大势已去。

    牙猪儿又开始下命令:“德叔保。减少射箭。走偏角。李马尾,留下保护大——爷的持盾,其余全面出击,以散兵呈扇面向密林搜索,安全起见,不留俘虏,全部就地格杀。”

    一个将领模样的人立刻下命令:“弓手分成两队,左右移动。”

    又一个将领模样的人下令:“盾手左一编,右一编,平展列线。其余盾手换小盾,减少长兵,携短刃随我出击。”

    董国丈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连忙朝狄阿鸟看去,想向他询问,却不料,盾手减少,左右线列,狄阿雪在将士的要求下,拽着两个中原人向阿哥集中,好聚在盾手中间,走动时,王明诚的驴被流矢射中。

    随着一声悲怆的驴叫,那驴一蹦三跳往林中跑去。

    王明诚竟然一跃而起,朝那驴追去,追上了拽了缰绳,去降服那驴,口中大叫:“阿福来帮我。这驴身上都是书,都是我的心血。”

    那奴仆早已瘫倒,大叫:“我爬不起来。”

    狄阿鸟能够理解王明诚的心理,就像自己极担心自己的马车毁于火流矢一样,正要吩咐人去帮忙,狄阿雪追了上去。

    还没追到跟前,那王明诚拉不住驴,已经急中生智,摸了一把短刀在驴颈上一刺。

    刺完他一回头,见狄阿雪跑来帮自己,几支流矢在她背后,两支射在了脚下,还有一支奔人面颊,想也没想,一把撞开她,拿膀子护在旁边。

    狄阿鸟“啊”了一声,先惊后喜。

    其中一箭钉在了他膀子上,想必死不了。

    人死不了,东夏就多了个驸马,就凭这一扑,足够了。

    狄阿鸟笑得眼睛里都是泪光,扶住一名盾手就说:“别管孤,孤手边有盾,你们快把他俩接回来,快去。不光要保护好阿雪。也保护好那书生。那是咱们东夏的夫婿。”

    他有点忘形,一拍大腿就给董国丈说:“这一箭射得好呀。”

    说完他才觉得话不对,改口说:“阿妹从小被阿爸阿妈捧在手心,无人舍得加之一指,这贼人可恨,我一定要他们好看。”

四十五节 乡旗被毁() 
远处,将士们仍在追杀残敌,林中沙沙索索,不时响起喊声和惨叫。

    近处,马车车队停留在路上,盾手排齐,左右举盾,像是组成了两道墙,构成一条笔直的通道,但是他们的数量毕竟很少,这条通道不长,王明诚被人扶了进来,狄阿雪紧跟其后,董国丈近处观察他,暗暗佩服这书生的果敢。

    毫无疑问,这书生靠他受了一箭,赢得了东夏王将士的好感。

    五六个受伤的士卒也被集中在这个通道中,通道显得有点儿拥挤,没有人哀嚎,闷声裹伤的手法极为类似,简洁,而且熟练,狄阿鸟和一名负有职责的医官帮助他们作一遍检查,如果有伤口裹得好的,毫不吝啬夸奖他们能自救。

    目前为止,董国丈还没见到士兵死亡。他肯定,敌人起码有六、七十人。

    也许这是个较为完整的百人队,潜伏袭击,优势占尽,结果他们最终取得的战果,就是射伤了狄阿鸟七八个士兵,没造成一人死亡,而代价是他们自己丢得满地尸体。虽然这和敌人先射马车有关,但是不死人,那就意味着零伤亡,零伤亡意味着什么,假战中无法参考战争中双方的伤亡比例。

    董国丈做过八十万禁军的教头。

    他了解不少军队上的战术,但他从来也没见过素质这么过硬的将士,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牙猪儿像故意气他一样,跑到狄阿鸟身边喊道:“大王。这仗打得可真够憋屈,要不是他们全躲在林子里不露头,咱们也伤不了这么多个。”

    说完,他还盯着一个冲他笑的伤兵,黑着脸侮辱:“你还笑。你还有脸笑。要是战术动作规范,会受伤?多光荣么?我在后面盯着你呢,盾错了一揸多。不射你射谁?以后别说你是和我一起训练的同袍。”

    狄阿鸟也在意外。

    他的军队日夜操练,尤其是身边的卫队,那都是抽调上来的犍牛,平日勤练武艺,排练战术,在各种环境下进行假战,成绩突出,但狄阿鸟是不相信假战的,假战中十分,真战中能拿八分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对自己军队的评估是偏低的,没想到一仗下来,从判断敌人设伏,将士们纹丝不乱开始,到最后变被动为主动,将指挥得当,兵发挥出色,很多没有拿到大盾的士兵,完全拿出平时小盾接箭训练的水平,为自己,为身边的袍泽挡住密集的箭矢,弓手之间自发配合,每一道火箭后面,都是密切盯着轨迹的眼睛,亮到敌人那里,弦才肯松。

    钻冰豹子组织的手弩反攻也令他满意,手弩在盾牌缝隙里发射,时机得当,每发都能中的。

    他心里感叹:“这只是我身边的犍牛队,装备好,素养高,要我们东夏的军队都能这样,那该多好呀。”

    狄阿鸟一转身给牙猪儿说:“穷寇莫追,敌人溃散而走,未必联络不到他们的大队人马,我们不宜久留,你速召诸军回来,让伤员上车,马匹惊逃的不要再寻找,受伤的马匹给他们个痛快,没了马匹的将士就跑步前进,我们加快速度,尽快赶到目的地。你已经犯了一个错误,就是哨骑放的不够,这回要吸取,放哨骑前行三里作先导。”

    牙猪儿没有多解释,简短地回答一声“诺”,掉转头要求:“司号官。鸣角。计时。三通为准。晚于三通归队重罚。”

    他又开始下其它的命令。

    董国丈眼皮一跳一跳地望着他的背膀,轻轻问狄阿鸟:“他不是个车夫吗?”

    狄阿鸟笑道:“这个车夫表现好,过两天孤就要放他出去做编领啦。”

    董国丈酸不拉几地说:“立此大功。只给编领做?”

    狄阿鸟一边扶他上车,一边替牙猪儿谦虚:“老爷子。这叫什么功劳,这要是叫功劳,孤不是一辈子都要为他赶车了?孤身边的将士任一个都能跳出来指挥,要是都给大将,没那么多军队呀。”

    外头的将士放弃追敌,飞快归队,除了多了两个伤员,就是多了一堆首级和耳朵,有的人就把人头缠到腰上,等着记功马队再上路,董国丈掀起帘子看了好几次,就见一个骑兵在队伍一侧走动记录,将士们互相推让战功,纷纷说:“这人头只是我割的,一箭的人都有功劳,给我们平分吧。”

    甚至还有人在相互扔人头,叫嚷着:“这人头是你的。我的那一箭没射到要害,我替你把人头割回来啦。”

    董国丈人都是木的。

    车走了大半夜,他还在车上翻身儿,除了帮狄阿鸟整理一下车里的东西,敲出去一些穿透车厢的箭矢,更多的时间他都在琢磨这支军队,军队的善战倒在其次,光是计功就大不相同,那中原打仗,战争一结束,士兵们为抢战功相殴,杀良冒功的比比皆是,狄阿鸟的这一支军队简直是违背了军中常理。

    下八户。

    天黑之后,就是一阵马蹄。

    撒力罕还以为是敌人的骑兵,罩了一身盔甲出去查看,才知道最近的族人接到他的通知,说服他们的一箭人跑来汇合。箭长四十多岁,又黑又壮,腿有点瘸,自称随东夏军打过高显兵,跑来和撒力罕寒暄,将一马车的女人孩子倾斜到营地里,添了很多的乱。

    有勇力的男人们坐在一起闲话,就都在等乡旗的消息。

    他们说马丞送人去了包兰,乡都空缺,乡录又不善战,心里充满了疑虑,害怕乡录遇到了事情,不知道怎么办好才没有到处鸣角,集合人手,还有人说来的路上看到了火光,不知道是不是敌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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