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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煮鹤-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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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这位文御史还参奏了太子治下不严,如今却又如此坦白地指责帝王废后是为不义,实在是对事不对人。

    卫鹤鸣轻叹一声:“文大人果然正统,只是……”强极则辱,刚极易折。

    贺岚道:“傻子。”

    又看了卫鹤鸣一眼,轻声补充:“跟你一个样,不撞南墙不回头。”

    卫鹤鸣哭笑不得,文御史那可是个真正宁折不弯的人,可他就是再厚脸皮,也没觉得自己有文御史这般的人品,贺岚到底是哪里看出一个样来的?

    两人这时还只当这是朝堂上的一个插曲。

    却不想御座上的帝王发了怒:“皇后不能抚循他子,多年来只怕也对朕多有怨言,卢家更是仗着皇室之威,几次横行霸道,朕都忍了——当初你们弹劾的群情激愤,如今却又口口声声说着皇后的好来,你们倒是说说,皇后究竟许了你们什么!”

    这话扯到结党营私上,便有些让人畏惧了,不少言官都缄了口。

    只剩下文御史仍驳斥:“景朝以礼法治国,圣上因礼法称帝,若连圣上都可不遵礼法肆意妄为,那圣上又何以治理天下人?天下人如何肯服圣上?”

    又道:“昔日卢家人几次横行,臣等可有回护?卢家子弟欲害卫解元一案,臣等可曾徇私?言官一张口,清浊自在我等心中,圣上又何必混淆视听?弹劾卢家因为卢家行事放肆,祸害百姓,而如今谏圣上,却是因为圣上与卢家行了一样的糊涂事!”

    皇帝被他说得脸色铁青,本就是他因想更换储君才先行废后,却不想刚出废后这一步便被骂了个狗血喷头,恨声呵斥:“住口!你说够没有!”

    文御史仍板着一张脸,道:“若圣上自问心无愧,又何必来堵臣的嘴?我身为言官,便该说,圣上对皇后一腔爱子之情毫无悯恤,谓不仁,一反旧时恩义将太子养不教之过尽数推在皇后身上,谓不义——不仁不义,圣上还知道自己是天下之主么!”

    皇帝竟气的笑了起来:“好好好!我不仁不义!我不配为天下之主,治不了你文御史,言官一张口——当真是好利的一张口!文诣,你可是要反!”

    臣子纷纷跪了一地,口称圣上息怒。

    卫鹤鸣伏在地上,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文诣的脊梁挺得笔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圣上听不进二话直说便是,我文诣一双手一支笔,又如何反的了圣上?”

    皇帝又是连声道好:“你还知道朕是圣上?古训不戮文臣,不因言获罪,却是给了你们好大的胆子啊!今天朕倒要是看看,朕能否制得了你!”

    “来人,将文诣逐出朝堂,杖责!”

    卫鹤鸣一听便心知不妙,被逐出朝堂,甚至当众杖责,这对文官来说才是莫大的折辱,文御史这等人又怎么忍得住——

    堂下群臣早已跪了一片,请帝王三思。

    文御史冷笑一声:“只为一己之私,先废正妻,后杖言官,置祖宗礼法于不顾,这样的无耻昏君,不要也罢!”

    说罢,竟一头往柱子上撞了去。

    卫鹤鸣反应快又离得近,慌忙起身去拦,却只拽住了文御史的官袍一角,从文御史身上撕裂了开。

    “嘭——”

    文御史结结实实撞在了柱子上,猩红的血液一点点溢出,染红了官袍,蔓延了一地。

    皇帝瞪大了眼,半晌,拂袖而去。

    而朝堂上早就乱成了一团。

    那鲜血淌到了贺岚的脚下,贺岚将头低低垂下,辨不清神色,只能低低地听见他的声音:“言官……言官……。”

    卫鹤鸣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一角锦缎官袍。

    朝堂上纷纷扰扰,却再也没有那个清朗正直的声音了。

第四十五章 所谓言官() 
第四十五章言官

    卫鹤鸣再见文初时,是在文御史的白事上。

    此时文家早已被挂上了白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火气息,来来往往的只有零星几个麻衣仆役,明明是白事,可文家的门庭却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文家败了。

    这是满朝文武皆知的事实。

    先前朝中文御史曾与皇帝就太子之事几番争执,而如今死谏却也没能阻止皇帝废后的决心,一夕之间,朝中大臣人人自危,世家倒还算稳妥,那些毫无根基的言官们尤其胆战心惊。

    文家本就并非世家,没有多深厚的底蕴,更比不得大族根深叶茂。不过是文御史一支铁笔出了名,才有了文家短暂的兴盛。

    如今文御史去了,还是当着朝中百官的面,不堪被帝王折辱,触柱自尽的,文家一脉,也完了。

    卫鹤鸣刚一踏进文家的厅堂,便见文初时着一身白孝,本就单薄的身子显得要更羸弱几分,惨白着一张脸,眼里尽是红血丝,连步伐都不甚稳健,强撑着向他们行了一礼,那头便再也没抬起来过。

    卫鹤鸣低声道:“我们来看看你,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你只管说便是。”

    文初时摇了摇头。

    室内冷冷清清,仅有的几个客人都是生面孔,不曾在朝堂上见过的。

    唯一熟识的便是宋漪,似乎是一早便来了,正忙前忙后帮着文家大哥处理些事务。

    卫鹤鸣沉默了许久,只将一块破碎的锦缎塞进了文初时的手里,道:“我……没能拦住令尊。他是个极清正的人,我很钦佩他……还请节哀。”

    文初时一愣,低头看那锦缎,蓦然红了眼眶。

    他认得这锦缎是当日撕裂的文御史官袍一角,文初时曾无数次看到自己父亲披上这件属于他的战袍,也无数次想象过父亲手执笏板立在朝堂之上,一字一句口诛笔伐,讨伐天下不平之事。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可他却想象不出,这样顶天立地坦坦荡荡的父亲,是怎么与帝王针锋相对,最后一怒之下血溅大殿的。

    文初时的薄唇被自己咬出了两个深深的牙印,那红色仿佛是他全身上下唯一的艳色。

    他在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可他终究忍不住,声音里带了哽咽:“父亲没错……你们知道……父亲没错……”

    宋漪轻抚他颤抖的肩头。

    文初时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打湿了那一块破碎的锦缎:“你们知道……只有你们知道……言官不因言获罪,他怎么能,怎么能……”

    他说的是谁,三人都清清楚楚。

    可谁也不能说出口。

    连悲伤至极的文初时也只能低声悲鸣。

    明知是非,明知清浊,明知善恶,可他们不能说,不能做,甚至连表态都不能,只能站在这样一个冷冷清清的厅堂,为曾经说出口的那个人上一柱清香。

    贺岚低声道:“所有人都知道,只是……”

    “只是他们不敢说,”文初时的眼里尽是悲凉,眼泪还在一滴一滴地涌出,却露出一个几乎是狞笑的表情来:“说不得,不可说,言官,这便是言官?”

    他曾是畏惧父亲的,也是敬仰父亲的。

    文御史是最标准的言官,“必国而忘家,忠而忘身”,他做的极好,文初时这个儿子理所应当被排在家国天下之后,甚至被排在黎民百姓之后。

    自小到大,他没有同父亲亲昵过,更多时候是跟兄弟几人一起聆听父亲的教诲,被严格考校功课,说是父,不如说更像师。

    可他依旧是崇敬父亲的。

    几个兄弟里,只有他最肖父亲,无论是长相,是性情,还是才华,仿佛每个人都会说他将是父亲的接班人。

    他将继承那一杆铁笔,继承那一腔正气,哪怕他可能永远也超越不了父亲,可他还是愿意继承这一切。

    但如今一切都没了意义。

    他有笔,不能书。有口,不能言。

    因为那个杀害父亲,堵住他的嘴的,是这世上至高无上的天子。

    父亲尚能以身殉道,可他却只能埋了自己的道,从此三缄其口,成为一个落魄家族的哑巴。

    因为他是文初时,是文御史的儿子,是最肖父亲的人,是要扛起整个文家的人。

    他如何不恨?

    宋漪抿着唇看他,再也没有平时的跳脱,只剩下了满满的担忧,卫鹤鸣同贺岚俱是一脸的歉疚。

    可他们歉疚什么呢?该歉疚的那人,不过当做一场意外,拂袖而去,恐怕现在还在咒骂着晦气。

    文初时渐渐意识到了什么,便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了满心的悲哀,无处宣泄,却又无法诉之于口,只能封在心中翻腾着、也痛苦着。

    “你们回罢,莫让人以为你们同我文家有什么交情,耽误了你们。”文初时神色渐渐变得平静,对着他们行了一个极为郑重的礼。“今日你们肯前来吊唁家父,文初时……感激不尽。”

    宋漪变了脸色:“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岂是那等趋利避害的小人?”

    文初时摇了摇头:“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自己懦弱无能而已。

    他早就没了做言官的资格,文家也没了一切的地位,若说还有什么能够失去的,也只有这几个还愿意来探望他一眼的朋友了。

    他怕连累他们,更怕最后因为这些原因而跟他们分道扬镳,还不如现在就断的干干净净——如今的文初时,本也是没有资格去结交这些朋友的。

    宋漪却急火上了头:“只是什么只是,我却不信你……”

    话未说完,便被文初时急急打断:“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文初时如今情境,高攀不上你们这些朋友,今日不断,来日也终究要断,何必执着?更何况,如今与我相交,有百害而无一利,就算你不介意,宋家也是如此?宋公子,你未免想的太简单了些。”

    宋漪被他气昏了头,高声道:“宋家如何是我的事,你这样自说自话便要断了联系,我决然是不肯的!”

    还未说完,就被卫鹤鸣拦了下去。

    卫鹤鸣也走过孤臣直臣的路子,也曾落到这样一个落魄的下场——甚至比文御史要更惨烈一些。

    文初时曾一心想做言官,做下一个文御史,如今却受此重创,他的心情卫鹤鸣再清楚不过。

    卫鹤鸣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我等结缘于叙州,数年交情,不是你说断就断的。我认的是文初时这个人,不管你是谁,家世如何,你是文初时,便是我的兄弟。至于仕途……”

    卫鹤鸣凑到了他的耳畔,声音极轻,仿佛羽毛掠过了耳畔:“圣上已不年轻了,先皇的是非,还有几人记得呢?”

    文初时一个激灵,惊讶地瞪眼看向卫鹤鸣,仿佛不相信他会说出这等话来。

    卫鹤鸣面色不变,坦然道:“我等着在朝堂上看见下一个文御史。”

    文初时送他离去时看了他许久,才惨然一笑:“你未免想的太好了些。”

    卫鹤鸣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个才听得到:“越是强大坦然,才越不畏惧人言,越是弱小心虚,才越连人的只言片语都要记恨,若是连言官都要罪责,那便是苟延残喘了,你且看着。”

    文初时低下了头,只道:“后会有期。”

    卫鹤鸣的眼神温和了一些:“后会有期。”

    他记得前世是未曾在朝堂上见过文初时的,他并不希望文初时埋没了一身的才华风骨,永远沉默下去。

    无论这一世改朝换代的是楚沉、楚凤歌、抑或他人,文初时都是有希望重新站在朝堂上的。

    他不希望文初时成为另一个当年的卫鹤鸣。

    ======================================================

    深夜,有客来访。

    文初时看着黑衣青年默默将一炷香插在父亲灵前,反复思索在何时何处见过此人,倏忽睁大了眼:“……你是!”

    青年对着灵位深深一礼,这才转了身,一双冷冽的眼眸上下审视着他,低声问:“文初时?”

    文初时伏身:“见过王爷。”

    青年环视着灵堂,忽的问:“鹤鸣来过?”

    文初时不明白这位多年未见的小王爷未经传召出现在京城,还来他家吊唁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得回答:“是。”

    青年的闪过一丝暖意,转瞬即逝,尔后开口:“你想做文御史,还是想复仇?”

    文初时一愣,俯首道:“在下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夜深了,王爷请回吧。”

    青年神色冷淡,他对那人以外的所有人,都不是那样有耐心。

    一块兵符落在了文初时的眼前。

    “这是边境二十万军队的虎符,”青年道,“我再问你一次,你想做文御史,还是想复仇?”

第四十六章 楚鸿() 
第四十六章楚鸿

    “二位不必拘谨,”赵翰林揽过一位歌女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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