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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煮鹤-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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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沉狼狈的避开了脸。
卫鹤鸣的目光却不曾移开:他知道楚沉怕什么,楚沉怕指责,怕面对自己做出的决定,卫家哪怕有一个人活着,那都是在不断地提醒着楚沉曾亲手毁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可就是这一个怕字。
整个卫家都死在了铡刀之下。
卫鹤鸣摇了摇头:“楚沉,你说的对,当年殿上你救我一命,我身为鹤相还你一命,你灭了我卫家满门,我也将你这皇帝拉下了马。”说到这,他仿佛在打趣别人的故事,竟露出一个笑来。
“楚沉,你我早就两清了。我不恨你,但这一世,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楚沉看着他的浅笑,猛然想起了前世最后一刻,卫鹤鸣眼中寂灭的灰烬让他至今为之动容。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卫鹤鸣那样的神色,也是最后一次。
“我对不住你。”楚沉低声道。
卫鹤鸣斟了两杯茶,一杯放在他的眼前,一杯放在自己手中。
“作为兄弟,作为君臣,作为仇人,这是你我最后一杯了。”卫鹤鸣今天穿的是一身红色的外袍,让他想起了那年城墙上的如血残阳,和侠客一样的少年。
“前世今生,缘尽于此。”卫鹤鸣的笑容依旧灿烂,将那一杯茶水饮尽,风度潇洒,一如前世。
楚沉手拿起了茶杯,凑到唇边,却无论如何都喝不下去。
明明这一世这只手没有受过伤,却依旧在微微颤抖。
“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楚沉放下了茶杯,仿佛找借口一样撇过头去。
卫鹤鸣点点头:“你说。”
楚沉垂首:“前世你果真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心么?”
卫鹤鸣摇头:“我为变法一事得罪了大半个朝堂的同僚,连蒙冤都只有几位清正的前辈肯替我说话,若这样还想反,未免太过可笑了些。”
楚沉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你为什么不肯将你阿姐嫁给我?”
卫鹤鸣神色笃定:“你配不上我阿姐。”
楚沉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我不会放弃的,鹤鸣,我只有你,我不会放弃的。”
卫鹤鸣轻叹一声,起身离开了这间封闭的隔间。
走到门口时,听到楚沉的声音:“你究竟为什么肯追随楚凤歌?你明知道他嗜杀成性、并非胸怀天下之人,你竟也不在乎么?”
“最初是无路可走,后来”卫鹤鸣的脚步顿了顿:“大概是天意。”
天意要他有这样一个主君,日日提心吊胆、不得安宁。
也是天意要他有这样一个主君,在他深陷沼泽时给他半块浮木,也叫他欠下换不清的债。
卫鹤鸣出门将茶点扔到了础润的怀里:“爷赏的,去瑞文王府。”
础润木着一张脸:“少爷,天晚了,老爷”
卫鹤鸣斜睨过去:“你是少爷的小厮还是老爷的小厮?”
础润默默爬上了车前,抱紧了怀里的茶点。
卫鹤鸣笑笑,楚凤歌还欠他一个解释,这事不说清楚,他今晚就别想安生。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楚沉一个人在那茶坊的隔间里坐了许久,盯着那杯茶水,他的手已经不再颤抖,只有那杯中茶水仿佛重逾千斤,令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拿起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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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鹤鸣闯文瑞王府就跟闯自家后院没什么两样。
这两年王府戒备越发森严,明里暗里都有不少武艺高强的护卫,却都对卫鹤鸣的来去自如视而不见。
这天下谁都能拦,只有卫公子拦不得,谁拦谁倒霉。
前辈对新来的暗卫如是说。
卫鹤鸣翻墙进的王府,甫一落地就奔着楚凤歌的主院去了,步履匆忙间,迎面正撞上了一位熟人。
“初时?”卫鹤鸣见到文初时也不甚惊讶,自打国子监一事了了,他便鲜少有机会见到文初时了,兴办新学时倒是偶尔还能瞧见宋漪一面。
文初时见了他,脚步便顿了顿,面上的神色不知是高兴多些还是难堪多些:“鹤鸣”
卫鹤鸣心知他的尴尬,也不多说,只笑着同他打招呼,见他手中捧着厚厚一摞帐册,便问:“你这是要送去哪里,我帮你拿些?”
文初时低声道:“是要给王爷送去”说着咬了咬牙,实在是不想再同旧时同窗呆在一起,将一整摞帐册都扔进了卫鹤鸣的手里。“你帮我送去吧,我、我还有其他事,先走一步。”
卫鹤鸣哑然失笑。
文初时这人哪里都好,只是容易钻牛角尖了一些。他前世也是寄人篱下,任由楚凤歌驱使的,只不过他的脸皮够厚,要吃要喝从不含糊,有猜到他是鹤相的,他也由它们去猜。
哪里像文初时这样矜持腼腆的?
年轻人,还是要锻炼才是。
卫鹤鸣笑着往主屋走,路上随手翻了两页帐册,那笑意便凝固在了唇角。
这是
半柱香后,楚凤歌寝房的门被一掌拍开,卫鹤鸣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将那一摞帐册摔在了桌上。
楚凤歌肩上的伤没好利索,下人正给他换药,俱是被卫鹤鸣吓了一跳。
楚凤歌看了一眼那帐册,又瞧了瞧卫鹤鸣,神情微动,令下人出去,这才问:“怎么了?”
卫鹤鸣一声冷笑,怒气直往头顶冲:“屠杀俘虏,谋害将领,如今竟然连军功都擅加篡改,楚凤歌,你倒是真长能耐了!”
楚凤歌一听这话,便心知不好,自己那点底竟不知被谁给翻了个干净。
卫鹤鸣原本看在楚凤歌受伤的份上打算跟他好生商量,却不想路上又瞧见了这帐册,立时肝火大动。
他虽算不上什么善人,可至少光明磊落,若是杀俘虏他还能说是战场莫测,谋害将领说是情势所逼,可擅改那些将士的军功实在辩无可辩——
将士们在前头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后脚却抹杀了他们的功劳,移花接木成了别人官职的垫脚石。
若是眼前的人不是楚凤歌,他倒真要上去问问他还有良心没有。
楚凤歌见他动了真火气,目光微闪,拉过卫鹤鸣的手,放在自己肩上:“你慢些说,我伤没好,疼得听不真切。”
这些日子他只要一用这招卫鹤鸣几乎是千依百顺,怎么用怎么灵。
万没想到这回竟不好用了,卫鹤鸣一甩手,冷着一张脸道:“我就该先把你这胳膊废了,也好过让你出去”
他始终对楚凤歌说不出一句重话来,看了他半晌,最终只能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楚凤歌目光暗了下来:早该知道这些事纸包不住火,只是没想到卫鹤鸣竟在一天之内全都知道了。
他沉默了许久,还没来得及开口去安抚,便见卫鹤鸣怒气冲冲地上来,一把将他按倒在床上,横跨着坐在他的腰上,脸冷得几乎要结了冰。
“我问,你答,若你敢有半句虚言——”卫鹤鸣眯起了眼。“你且给我等着!”
至于等着什么,卫鹤鸣也不知道,打不得骂不得,他横不能把这人给办了,那开心的还只不准是哪个呢。
“好。”楚凤歌轻声应道。
“为什么杀俘虏?”卫鹤鸣问。
楚凤歌瞳孔幽深得没有一丝温度:“不知真假。”
既不知真降假降,那干脆就都杀了,这样便能达到他要的结果了。
卫鹤鸣也大抵猜到了些,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还是咽了回去,又问第二个:“为什么杀贺谨云?”
楚凤歌却勾起了唇角:“贺谨云是哪个?”
卫鹤鸣盯着他:“随军将领。”
楚凤歌那笑渐渐扩大,看得人冷到骨子里:“我在边疆共杀了二十一名将领,你说的贺谨云是哪一个?”
卫鹤鸣按着楚凤歌的力气加大,面色愈冷:“你”
楚凤歌脸上的笑半分都没有映到眼里:“他们是各方的人,有皇帝的,也有各藩王皇子的他们都想让我死在北胡。”
于是他就将那些人通通杀了个干净。
“那为什么篡改军功?”卫鹤鸣神色复杂。
楚凤歌伸手去触摸卫鹤鸣的脸,目光里渐渐染上了阴霾:“军官里我要安插自己人,鹤鸣,我要军权。”
卫鹤鸣感到那只手略微粗糙,在他的脸颊上暧昧不明的摩挲着,忽然冷笑:“杀俘虏顺便立威,杀将领正好清了势力,如今就差让你的人顶上去了?”
楚凤歌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窘迫,反而笑的开心:“正是。”
卫鹤鸣怒斥:“你真当旁人看不出来么?若是皇上——”
楚凤歌的手轻轻按住了他的嘴唇:“出征将领本就有消耗,我没有留下痕迹,他奈何不了我——更何况,如今我身负救驾之功。”
卫鹤鸣只觉得一阵疲软,楚凤歌这幅样子,他实在不知如何去劝。
说道理?说礼法?卫鹤鸣都觉得可笑。
楚凤歌只怕根本就没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那又有什么能拿来束缚他的呢?
卫鹤鸣瞪着他半晌,口气生硬道:“军功册改回去,你的人让他们自己赚军功去。”
楚凤歌竟断然应了声:“好。”
卫鹤鸣看着他,又说:“北胡之事,可一不可二。”
楚凤歌也应:“好。”
却轮到了卫鹤鸣狐疑:“你怎么答应得这样利落?”
楚凤歌轻笑一声,就着卫鹤鸣的姿势,一伸手臂勾住了他的脖颈,压低了他的身子,两人便亲密地挨在了一起:“只要是你说的,无论什么,我都应。你若想要什么,也只管说,我都肯给。”
卫鹤鸣挣扎着要起身:“你不必如此,我只是”
楚凤歌言辞却隐含温度:“卫鹤鸣,你若在,便有人能管着我,拘着我,你若不在,那我能做出什么来,便不一定了。”
卫鹤鸣一愣,哪有这样威胁人的。
可他却偏偏听了,又偏偏真有些怕了。
第六十三章 如影()
第六十三章如影
卫鹤鸣这一番折腾,险些让他肩上的伤都迸裂开来,下人早早就被楚凤歌遣退,换药的差事便只能落到了卫鹤鸣的头上。
明明气没消,却要轻手轻脚地替他换药,卫鹤鸣那哀叹的神情竟有几分可爱,就像是落在他肩头的发丝,勾的他心底发痒。
卫鹤鸣将白纱一圈一圈缠绕上的肩膀,自言自语:“也不知你这脾性是哪来的。”
他只无声的笑笑。
从哪来的?卫鹤鸣一定不知道,自己的整个人都跟他离不了关系。
仿佛是天生情感寡淡,他对父亲没什么深刻的印象,对哭哭啼啼从未关注过她的母亲也没有什么感情,他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名为文瑞王的傀儡,被关在这偌大的王府中,无人理会,也无人在意。
直到他有一日,被叫去宫中以示恩荣的时候,瞧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身影。
真要让他追溯什么时候开始窥伺着记忆里那个少年,他一定说不出,仿佛在他的记忆里,他一直是在默默注视着他的。
年少时他不过是个可以任人搓磨、有名无实的王爷,在北胡一役里吃尽了苦头,勉勉强强才保住了性命回京。
可那时他是念着卫鹤鸣的身影熬过来的。
此后便仿佛上瘾了一般,他日日都要想到他,也日日都要念着他,继而发展到,他想见他,他想看看他,他想同他结交,想听这个人对自己说的话。
这念头便如野草一般,在他脑海里不可遏制的疯长。
而他最落魄的时候,却是卫鹤鸣年少气盛、光鲜亮丽的时候。
他竟不愿自己以这样的面目去见他。
没人教过他要如何才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只有在北胡时那些欺侮他的人曾告诉过他,缺少什么才如此狼狈。
权利,地位。
他开始联络父亲在岭北的旧部,一些旧部毕恭毕敬的对待他,一些人却对他嗤之以鼻。
没人教他要如何才能收服人心,只有那些一心盼着他消失的人曾经身体力行地教授过他,如何去抹杀一个麻烦。
于是他开始杀人立威,将所有服从他的留下,拒绝他的抹杀。
他一天一天注视着那少年越发耀眼,成为了年少有为的代表。
他一天一天地沉沦于阴谋和杀戮,他得到了想要的权利和地位,再没有敢轻视他,相反,他们在他的面前战战兢兢。
他可以轻易抹杀掉那些让他不快乐的源头,他忽然品尝到了这些东西带来的快感,并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他终于脱离了那个毫无用处的自己,变成了阴沉冷漠的文瑞王,变成了嗜杀成性的楚凤歌。
那时少年已经官拜大理寺卿。
他想,他大概可以光鲜地出现在他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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