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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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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诓我来着。我一时害怕,着了他道。过后细想才明白,他应也不确定,只拿话套我而已,让我自己往里跳!”

    李善宝颤声道:“他……他想干什么?莫非也看上你,要打你主意?”

    “呸!”翠钗啐了他一口,“这么简单就好了!”顿了下,又道,“实话跟你说吧,二爷叫我随二奶奶身边,有事便告他。我估摸着被二奶奶瞧了出来。虽不晓得这进府二奶奶怎就会拿捏住周志了,只周志是她人,这却是无疑了。必定是二奶奶吩咐周志寻我短,好拿捏住我辫子。老话说,会叫狗不咬人,咬人不叫。真当是这个理儿。这二奶奶和那个周志,哪个面上看起来不是闷嘴葫芦一样,暗里却有如此手段!”

    李善宝呆若木鸡,半晌,喃喃道:“那你怎么办?”

    “怎么办?我短二奶奶手上,不听她还能如何?”翠钗道,“当初太太挑我和翠翘服侍二爷,就是安排了迟早成他人,只不过他身子不好,一直这般吊着而已,虽不知道到何时才是个头,只谁叫我命该如此?你却吃了熊心豹子胆动我,要是被人晓得,你或许还有个爹挡着,我还有好果子吃?到时候只怕全都推我头上了。你如今还这样不知好歹,迟早要害死我……”一边说着,心中酸楚,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李善宝慌忙指天发誓,哄了片刻,翠钗这才转怒为喜,顺着他意亲热了片刻,只心却终究是悬着,很理好衣裳,道:“我再不回,怕二奶奶要起疑心。往后没我信儿,你不要来找我。”说罢匆匆离去。等回了院,见廖氏还没回,不过遇到尺素被问了一句,二奶奶却并未发话,只自个儿对着灯火坐窗前,如平日看惯了样子,一颗心这才慢慢定了下来。

    ~~

    芦殿侧,供守夜人暂时歇息一间大帐里,平王赵琚正和衣仰卧一张窄榻上,萧荣坐榻侧,借了帐中白烛光,凝视着自己正浅眠丈夫。

    她知道他很累。从数日前不眠不休日夜兼程地赶回金陵之后,他便周围无数双或明或暗眼睛注视下,从早到晚地为大行皇帝守灵,参与各种各样纷繁冗长祭奠仪式。此刻终于得了片刻空,几乎是沾枕便入了睡,甚至很便发出了轻微鼾声。

    萧荣微微闭上眼睛,听着丈夫发出鼾声。

    已经六七年没有见他了,这一次相见,她才仿佛蓦然发觉,镜中自己老了许多,而他却与记忆中样子相差无几,甚至,连睡着后发出鼾声也是那样熟悉。这一刻,这久违了声音她听来,竟仿佛赛过乐师奏出上佳乐音。

    良久,她终于睁开了眼,目光落到他肩膀之上。想象着另一个女人枕着他臂膀入眠画面,目光渐渐萧瑟,神情也冷淡了几分。

    她再凝视他片刻,终于伸手过去,轻轻握住了他手。

    她知道他一向警惕,哪怕是睡着,只要稍加碰触,便会转醒。果然,他手一动,霍然睁开了眼,等看清是她后,吁出口气,再次闭上眼睛,含含糊糊道:“眉儿,你累话,也躺下歇会吧。下半夜还要起身。”

    眉儿是他向来呼她爱称。那时她刚嫁给他没多久,他赞她生了一双不描而黛秀眉,戏称过后,便一直这么叫下来。

    本该是温情脉脉一刻,但她却无法让这一刻延续下去。

    她并未开口,也没动,只是握住他手不放。

    赵琚终于再次睁开了眼,望向自己妻子,迟疑了下,问道:“你想什么?”

    她迎上他目光,轻声道:“我想,宋夫人该是怎样风华一个女子……可惜,一直没机会见她。”

    赵琚面上现出一丝尴尬,从榻上坐了起来,低声道:“眉儿,你别多想……”

    萧荣微微一笑,摇头道:“王爷你别误会。我没别意思,只是有感而发而已。你我分开这么多年,我身边还有无恙,你燕京却孤身一人,能有宋夫人相陪,我也放心。”

    赵琚望她半晌,终于叹了口气,伸手将她肩膀握住,道:“我晓得你意思。我何尝不想将你们母子接去,只是身不由己……”

    萧荣目中掠过一丝失望之色。

    她方才用话试探,得到他这样回答,立刻便明白了过来。即便是到了这时候,丈夫仍没打算将她和儿子接走。

    她一咬牙,道:“王爷,我知道你难处。只是你我都清楚,勘儿他虽是你侄儿,却一直对你怀了忌惮。如今他上位,发难于你是迟早事。你老实告诉我,到时,你会束手就擒,还是另谋它计?”

    赵琚一顿,迟迟不应。

    萧荣道:“我晓得,你岂会甘心束手?所以王爷,眉儿此刻想向你恳求,求你看咱们多年夫妻情分上,无论如何要想法子把无恙带走。我走不走无关紧要,但是无恙,他一定要走!”

    赵琚眉头紧锁,半晌,终于道:“眉儿,你也知道,如今正是一触即发时刻,我做什么都有人盯着。留你和无恙金陵,是大行皇帝从前旨意。如今勘儿自己不开口话,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自己提出。暂时只能再委屈下你和无恙。但我答应你,一旦事情生变,我定会及早派人来,想办法将你和无恙一道接走,你放心!”

    萧荣心头掠过一丝悲凉。

    她自然清楚丈夫如今所处位置为难。如果只有她自己,她绝不会像此刻这样开口。但还有儿子,她必须要为他着想。

    这是她白天坐魏国公府那架马车上闭目冥想后,后终于做出决定。所以丈夫此刻这样一句承诺,她听来,除了空洞,没有半点实际意义。

    “王爷,我与你结发至今,已二十年。这二十年里,我从未向你求过什么,这一回,想向你求个人。”见丈夫点头,萧荣道,“徐若麟与无恙有师徒情谊,无恙这孩子,你虽不喜他顽劣,只他还肯听他话。王爷此次离去后,能否将他留下?”

    赵琚下意识地想要摇头。

    从他第一次见到十五岁徐若麟开始,这十几年来,魏国公府这个长子,不仅从一个青涩倔强少年成长成了一名身经百战沙场宿将,而且是他受倚重肱骨心腹了。此次入京奔丧,若非听了他安排另走旁道,以后来接到消息来看,根本就不可能短短三四天内便如期抵达金陵。

    他自然清楚,离侄儿赵勘向自己发难日子应该不会长久了。所以这样关键时刻,怎么可能留他金陵?

    他踌躇了下,道:“可否安排别人?”

    “不行,一定要他!”

    萧荣紧紧地盯着他,双目一眨不眨。

    赵琚望着自己结发妻子。

    即便是此刻这样朦胧烛光,也不能遮掩掉她眼角细微皱纹了。离他上一次见她,不过六七年光景,她一下便老了这么多,再不是从前那个初嫁自己时倚门拈花而笑少女了。脑海里又掠过此刻那个还燕京平王府里等待自己回青春女子,心头忽然生出一丝愧疚之意。再踌躇片刻,终于道:“也好。那就留下他。”

    萧荣终于吁出一口气,朝丈夫微微一笑,道:“多谢王爷。”

    “王爷,徐大人带世子回来了。”

    正此时,帐外传来侍卫传报声。。

第二十一回() 
徐若麟止步于帐外,目送赵无恙入内后,正待离去,一个侍卫出来了。'siksh'

    “徐大人,王爷有请。”

    徐若麟燕藩时,逢战事,被称将军,平日里,便一直挂总兵差委,所以被泛称大人。

    里头虽有萧王妃,只徐若麟每次回金陵,必定会去探赵无恙,与王妃也很熟稔,故也没什么避嫌之处,当下便撩帐而入。见赵琚正坐于榻沿,王妃立一侧,目光双双都正落身前赵无恙身上。

    “孩儿见过父王母妃。”

    赵无恙低头下去,小声道。

    “你方才去哪里了?年纪不小,如此场合,怎还如此悖放,丝毫不知收敛?”

    赵琚严厉地盯着面前这个儿子,斥道。

    赵无恙慢慢抬头,迎上自己父亲目光,一语不发,唇紧紧地抿一起。

    萧荣暗叹口气,正要开口,徐若麟已接道:“王爷息怒。世子方才就侧旁不远处,向我请教几式刀马功夫,我见他好学,便指导了下,这才没及早回来。是我疏忽。”

    赵琚脸色这才稍缓,朝儿子挥挥手,示意他站一边去,起身看向徐若麟,道:“若麟,方才王妃与我商议,想你暂时留下,以督导无恙。你意下如何?”

    徐若麟略微一怔。

    萧荣到他近前,微微笑道:“徐大人,我晓得这委屈了你。倘若你不愿,当我没说便是。”

    徐若麟立刻道:“王妃言重。督导世子责重,蒙王爷与王妃信任,若麟必心力,不敢懈怠。”

    他此刻说,确是心里话。

    此次回金陵奔丧,他虽没想到过后会留下,但心中,并非没替赵无恙考虑过。

    前世这个时候,平王此一行人南下时,路上屡遭各种阻拦,后虽奋力赶到,却迟了多日,后遭了羞辱。此次他自不会让旧事再次发生。对于赵无恙这个自小起便称他为师傅世子,自然不愿坐看他重蹈前世命运。只是他也清楚,于平王来说,此刻稳住那个登基侄儿皇帝,远比让王妃母子脱离如今境地要来得重要。既无平王授意,国丧结束后,自己又要回燕京,一旦回去,事务缠身,这边恐怕便鞭长莫及了,只怕后还如同前世一样,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到底该如何,短时期内,他一时也没想出稳妥之计。不想此刻要被留下,这倒颇合他心意——帝发难,如果一切照旧话,是明年春,如今还有数月,可周详计划。即便有变,提早而动了,他这样留下,也能防范周全。而且,还有一桩事。说自己完全不想留她近侧,那必定不实。哪怕见不到她,她也不愿见到自己,但知道她时时刻刻就近旁,心里却也觉熨帖。所以听到这样安排,当即便应了。

    萧荣露出笑容,忙唤儿子过来致谢。徐若麟谦了几句,这才辞出大帐。站帐外,望向远处旷野那一眼看不到头为大行皇帝所点星星点点白蜡之光,迎着拂面微凉晚风,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

    次日五,送殡队伍便继续西行。晌午到了魏庄。按规制,像国公府这样内眷们便可止步返回了。又一阵乱哄哄后,初念终于随了国太廖氏往回去。当夜仍住彰义村黄大户家,一夜无话,次日起早赶路,到了晚上天擦黑时,马车终于入城,回到了国公府。

    这一趟,来回共计三天两夜,着实把人累得够呛。初念回到濯锦院,从头到脚沐浴换衣过后,整个人便瘫了床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弹一下了。当夜徐邦达也十分温柔体贴,大约知道她疲累,只拥着她睡去。

    一夜好眠,次日初念起身后,整个人缓了过来,这才发觉丈夫仿佛有些不对。

    他近身子瞧着虽好了些,但这“好”,也只是和他先前自己情况相比较而言,大体来说,白日里有半日光景,都还是床榻上度过。只是这一天,精神却比往日好了许多,不过只睡了个午觉便起来了。

    这本来是好事。只是初念总觉他与往日有些不同,不是很放心。又发现他两颊隐有赤色,后背汗也比之前多,一个下午便换了两次内衫。问他,他说自己都好。初念说去请太医来瞧瞧,徐邦达不应,只说自己确实没事。

    初念见他坚持,只好打消了这主意。只终究不放心,出来后,盘问起前几日留下云屏。

    云屏道:“二爷这几天和从前一样,早上巳时初起身,用饭吃药后看了一会儿书,然后午觉,过午后,有时屋里,有时院里溜达几圈。”

    初念沉吟,忽听云屏又道:“哦对了,昨日过晌午后,二爷去了临芳轩,我没跟去,只翠翘服侍着,回来时有些晚,跟二奶奶你就前脚后步了。”

    临芳轩是徐家后园里一处水上凉屋,夏日纳凉好场所。先前若是来了兴致,徐邦达也会叫她陪他一道过去,那里消磨一个漫长午后。

    初念觑了个空,向翠翘问话:“我回来,瞧二爷精神虽好,只脸色不大对,身上虚汗也多,问他,他都说好。你是服侍他多年人,我不放心所以再问下你,二爷这几天真都好吧?若有不对,要说出来及早就医。”

    翠翘沉默了下,才道:“二奶奶,这几日二爷和往常无二。昨日去临芳轩回来晚了些,是那里睡了过去。”

    听着并没什么。且翠翘比起翠钗,性子是沉静稳妥。初念见问不出缘由,也就作罢了,再留意丈夫两天,见他渐渐恢复了原先样子,这才终于放下了心。

    次日,送殡人陆续回了金陵。国公府里很也得知了一个消息,大爷徐若麟这回不随平王走,要留下了。

    这消息不胫而走后,徐家人反应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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