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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钺-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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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虞舜却觉得罗瑞陀的誓言和放屁没多大区别,也就能听个响儿,其余的根本没什么屁用。难道还能指望这个连祖上三代是谁都不知道的逃奴能遵守誓言?草原上的野狼是什么尿性他可一清二楚,必要的时候连自己的伤腿都能咬断,而这个逃奴的性格只怕比那些野狼有过之而无不及,空口白牙说几句“祖宗灵魂不得安宁,子孙血脉断绝”有什么约束性可言?
所以接下来的行程里,罗瑞陀只能骑乘那两匹一岁半的穹州骥,以确保他在逃跑的时候随时都能被追上。——尽管他被那把巴豆粉折腾得形销骨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甚至连嚼烤肉的力气都没有。
哦,忘了说一句,为了防止这个逃奴总是做出一些不符合身份的事情,唐虞舜还会在他那份烤肉里适当添加部分特别的佐料,以让他持续保持虚弱。当然,罗瑞陀也不是个笨蛋,很快就识破了唐虞舜的阴谋诡计,最后宁可啃经量力丢掉的骨头,也不要唐虞舜好心递过来的烤肉。
就这样,罗瑞陀终于逐渐摆脱了腹泻的烦恼,而唐虞舜也如愿以偿把罗瑞陀的体力拉到和自己势均力敌的水平,尤其在他还握着罗瑞陀那把砍刀的时候。当罗瑞陀骑在飞骥上能够上下自如,唐虞舜知道,那个狼崽子心里开始长草了。
那天是上娥眉月,黄昏时分如钩新月斜挂在西南方的天空上。安顿了飞骥之后,一行三人随便吃了点肉干、喝了点清水便合衣躺下开始歇息。
虽然有飞骥代步,像这样每天长途跋涉依然是件不得了的苦差事,就算三人都是恢复力颇强的青少年,每天下马之后也倦怠欲死。所以很快便酣然入睡。只不过经量力和唐虞舜裹着蔑乞部族长博罗欢送的毡毯睡在避风处,罗瑞陀只能蜷缩在一张破旧的游羚皮里,在风口上照看着五匹正在吃草的飞骥。
日落后才两三个小时,月亮便落到地平线以下,天空中星河璀璨,整个草原被巨大的黑暗所笼罩。
午夜时分,一道身影轻轻坐了起来,仔细分辨空气中的声音,似乎要从繁复的声响中听出自己想要的消息,但他处在风口上,能听到草原上各种鸣虫唧唧啾啾的叫声,也能听到飞骥缓慢咀嚼牧草的声音,甚至能听见很远处野狼孤寂辽远的嗥叫,就是没有他想听到的两道呼吸声。
他不愿意再等。
于是他小心翼翼搬起那块临时充当枕头的石块,依照在心里模拟无数遍的路径,向临睡前观察的目标蹑手蹑脚走去。上天保佑,尽管夜色漆黑,自己的视力也朦胧一片,所幸一路上没弄出任何声响。然后他就在地上看到一团黑影,毡毯的浓重膻味也扑面而来。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将手里的石块掷下。
“嘭——!”
声音不像砸中人体的沉闷声,更像是两个石块的撞击。
就在他愕然四顾的时候,最讨厌的声音从旁边某个角落里传了出来:“哟,小罗子,你也太性急了点吧?就算等不到满月或者下弦月,至少也应该在凌晨四五点再动手吧?那时候人的困意才最深,而且骑飞骥逃走也不用担心碰上狼。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点儿动手,究竟图的是什么?”
罗瑞陀心中大叫一声“不好”,扭头就往存放飞骥的地方狂奔而去。两匹挺拔的高车骥在夜色中非常明显,绝不会和矮小壮实的穹州骥弄混。他跑到高车骥旁边,一拍马脊便腾身而上,想要策马远遁。谁知他上去快,下来得更快,随即便抱着屁股在草地上翻身打滚惨叫连连。
经量力早在罗瑞陀扔石头的时候就已经醒来,此时听到罗瑞陀的惨叫,忍不住问道:“你在飞骥上放了什么?”
唐虞舜笑嘻嘻地答道:“唔,为了防止有人盗走飞骥,我在其中一匹高车骥上放了几颗尖儿朝上的皂角刺(中药),另一匹高车骥则是绑着那把砍刀,也是刃口朝上。小罗子他运气比较背,选了绑着砍刀的那一匹!”
经量力顿时感觉两腿之间冷飕飕的,下意识夹紧了腿:“你怎么断定他会选择那两匹高车骥?”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高车骥向来以速度著称,砍刀又在我手里,他要是选择穹州骥,有多少条小命也不够搭进去的!”唐虞舜不屑地答道,“对了,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逃奴?所谓‘可一不可再’,他连着两次想置我于死地,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罗瑞陀闻言停住翻滚,厉声问道:“小贼,你又是怎么知道大爷会在今天夜里动手的?”
唐虞舜冷笑道:“哥哥我今天看你一路上贼眉鼠眼地到处张望,到了住处,更是鬼鬼祟祟地标记我睡在哪里、飞骥栓在什么位置,就知道你小子用心不纯,想要为非作歹。现在看来,果然不出我所料。”
罗瑞陀一愣,半天才说道:“大爷我技不如人,今天我认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唐虞舜耸耸肩:“技不如人?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从离开蔑乞部就一直喂你磕巴豆粉?当然,一方面是让你拉得浑身乏力,无法白天暴起伤人,但另一方面,就是让你夜里行走不便,免得趁我们睡着觉干什么坏事!”
吃巴豆粉可以让夜间行走不便?不仅罗瑞陀疑惑不解,连经量力也好奇起来:“此话怎讲?似乎医术本草里都没有这么说过!”
唐虞舜解释道:“如果饮食中缺乏维生素a或因某些消化系统疾病影响维生素a的吸收——不要太在意维生素a是什么东西,反正说了你们也不懂,只需要知道鸡蛋、动物肝脏、胡萝卜、鱼肝油等含有这个东西就行了——在暗环境下或夜晚视力就会变得很差或完全看不见东西,行动困难,这就是所谓的‘夜盲症’,或者通俗点叫‘雀蒙眼’。
“之前我问过他们蔑乞部奴隶的饮食情况,他们通常吃草籽、块茎、野果还有动物肝脏,本来没有夜盲症,或者夜盲症很轻微,所以离开蔑乞部后就有意思让小罗子服用巴豆粉。因为服用巴豆粉可以导致腹泻,而长期的腹泻会影响维生素a的吸收,从而导致夜盲症的发生。一旦他在夜里视物不清,行动困难,那咱们就不用担心他趁着睡觉干什么坏事了。”
罗瑞陀大叫道:“怪不得我夜里看不见东西!原来我还以为是夜太黑,原来是你捣的鬼!”
“不然呢?”唐虞舜嗤笑道,“就凭你那点智商还想学人打家劫舍、谋财害命,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如果你要是偷偷溜走,不害人也不盗马,哥哥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谁知你心肠居然如此歹毒,还怎么能继续留你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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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有如此臂!()
罗瑞陀不再说话,一副愿赌服输、引颈待戮的模样。
唐虞舜虽然嘴上叫得凶,动辄喊打喊杀的,其实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连鸡都没杀过几只,更不用说是大活人了。他回过头看着经量力道:“难波大师,你觉得该如何处置这个逃奴?”
经量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裹着毡毯坐了下来:“人是你抓到的,自然由你料理首尾,这才叫善始善终。难不成你还想让我这个瞎子亲自执刀行刑?”
唐虞舜瘪瘪嘴,心道你个瞎子不想亲自行刑,莫非还让我这个祖国的花朵双手沾满鲜血?我又不是被洗脑的IS少年!犹豫了片刻,他又问罗瑞陀道:“小罗子,你伤得怎么样?严重不严重?”
罗瑞陀怒道:“你休要猫哭耗子——假慈悲!大爷我今儿认栽,要杀要剐尽管放马过来,大爷我要是皱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唐虞舜也怒了:“是、是、是,你是不会皱眉头,只是不知道当日摇尾乞怜于大师脚下、刚才打滚惨叫于飞骥蹄旁的那位好汉又是谁?真是日了狗了,如今连个负恩忘义、谋财害命的小屁孩都敢自称好汉,难道这世道好汉已经堕落到了如此份上?”
“你!”罗瑞陀直气得七窍生烟,要不是躺在地上不能动,他真想分分钟操刀砍死那个小鬼。
唐虞舜又兀自接着说道:“难波大师,这小子品性太坏,现在身上又有伤,杀他只会脏了咱们的手。依我看这个逃奴咱们不要也罢,就任由他在草原上自生自灭吧!”
经量力似乎对这个逃奴根本没放在心上,淡然答道:“我刚才说过,人是你抓到的,一切任由你发落。”
罗瑞陀本来还想嘴硬装装英雄,结果听说唐虞舜要把他扔在草原上自生自灭,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因为那把砍刀铁质不是很好,又没太开刃,所以他的伤势倒不很严重,关键是伤在两胯之间,实在不良于行。而且现在又是深夜,之前他还听到野狼的嗥叫,唐虞舜他们这要是把自己丢下来,在这茫茫大草原上可真就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当即厉声尖叫道:“小贼,有本事就给大爷来个痛快的,把大爷就这么扔在这里算怎么一回事儿?”
“小罗子,当日我们在草原上救了你,现在又在草原上放下你,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希望长生天保佑,能让你遇到另一个像我和难波大师似的好人!”唐虞舜一边开始去牵飞骥,一边回头对经量力说道:“难波大师,血腥味已经散开,保不准周围就有什么豺狼虎豹。咱们还是趁着野狼还没活动,赶紧走远一点吧!”
罗瑞陀简直欲哭无泪:再遇上一个像你们那样的好人?拜托,草原上的人口比砂砾里的金子多不了多少好吗?何况更大的可能是在遇到那些好人之前,我已经祭了野狼的五脏庙!一想到被野狼啃噬死无全尸的惨状,他再也顾不上好汉的尊严,一把抱住旁边唐虞舜的大腿,凄声哀求道:“求求你们,带上我一起走吧!”
唐虞舜飞快地把那柄砍刀解下拎在手中,才冷笑着答道:“带上你一起走?是你脑袋秀逗了,还是我们脑袋秀逗了?之前某人持刀抢劫、半夜行凶的事可都是带上你一起走的后果,现在还要再带上你?难道我们真是老寿星吃砒霜——嫌自己的命长!”
“我发誓——”
“停!”唐虞舜马上打断罗瑞陀的话头,“你之前发过几次誓?貌似当日你逃跑快要被追上的时候发过一次,前几天拦路抢劫也发过一次。你觉得你发誓有用么?”
“没用……”
“没用还拿来糊弄我们?我们相信你一次,那是我们敬畏长生天;相信你两次,那是我们本性善良;如果再相信你第三次,那就不是善良,而是愚蠢了!”唐虞舜想要踹开罗瑞陀,无奈这小子求生意志太强,死活抱着他的腿不放手。他只好拿起砍刀虚劈几下,肃声恫吓道:“快放手!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带上我一起走,或者现在就砍死我!”罗瑞陀没有半点退缩。
“信不信我选择后者,现在就砍死你?!”
“那你砍啊!”
遇到罗瑞陀这样的滚刀肉,唐虞舜也是没辙,想了片刻,把砍刀扔到两米开外的地方:“须知今日种种果,皆是昨日种种因。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如果你不想活了,刀就在那里,你可以自裁。当然,你可以拿着刀自卫,等待路过的人来救你。但请你不要再考验我们的耐心!”
罗瑞陀略略发怔,然后松开抱着唐虞舜的手,翻身滚到砍刀旁,捡起砍刀对唐虞舜和经量力深鞠一躬:“之前我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不对的地方,在此向两位道歉。只要两位能够不计前嫌,带上我一起走,我发誓一定竭诚侍奉,再无二心。如有违背,有如此臂!”说着握刀向自己的左肩砍去,钝刀砍在骨头的声音听得唐虞舜牙根发酸。
砍完之后罗瑞陀仰面摔倒在地,浑身略略抽搐,再无半点声息。
唐虞舜只感觉周身一紧,忍不住赞道:“我擦,这小子够狠!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果然有种!冲着这野狼的性子,哥哥我就勉为其难再帮你最后一回,希望你小子可别再恩将仇报。否则下次你就算把自己削成人棍,哥哥我也不会再仁慈半分!”
也不知是刀钝眼盲、手软无力,还是那小子故意手下留情,经过检查刀砍锁骨上,只是锁骨和皮肉受了伤,手臂根本没有大碍。所幸唐虞舜在蔑乞部的时候,在经量力指导下配了些金疮药,效果如何暂时不太清楚,反正一股脑地都洒在了罗瑞陀的伤口处,再用毡毯把他严严实实地裹起来绑在飞骥上,趁着还没到野狼活动的时间,赶紧打马离开这个到处是血腥味的地方。
唐虞舜的处理手法堪称简单粗暴,很有蒙古大夫的风范。可是不野蛮行么?他又不是医护专业出身,对于刀伤外科一窍不通,只能怎么干脆怎么来。经量力倒是能治,可一来他双目已盲,二来草原上缺少药材,他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顶多就是在偶尔路过某个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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