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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尔流年-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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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空姐,一头扎进卫生间里。
对着洗手池干呕几声,她低垂着头,发丝尽数盘绕进池子里,隐隐沾湿。
他还是把她推开了。
尽管她一次又一次作了选择,每一次都毅然决然要和他站在一起,他却没有给她足够的信任,要把她硬生生塞回到远处,那个离他最远的地方。
毕竟她到底还算不上是他的家人,危难来临的时候,他觉得各自纷飞,才算对她最好的选择。
这一刻竟然如此似曾相识,姜莞尔双手撑着池壁,急速喘息,始终没有抬头看一看镜子里的自己。
自顾自僵持了一会儿,她突然笑了起来。
原来兜兜转转,你给我还,这便是生活的真谛。他和她的命,原本丝毫不相干系,开头结尾都应当是不同的,但无意间纠缠到一起,竟然就惊人的相似起来。
姜莞尔笑着笑着,心里渐渐平息下来,抬头理了理鬓发,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的样子。
安宸就默默地守在门口,一言不发。头等舱仅有的几个空姐都聚在一旁,围着这个好看却愁云满面的男人,小声议论不敢发问。
门打开时,姜莞尔一点也不惊讶门口密密麻麻的围观群众,客气从容地对工作人员们点点头,说:“我没事,早上吃得有点不舒服而已。”
女主角开口了,旁人也就不好再参与,柔声嘱咐他们快回座位坐好,便各归其位。
姜莞尔仍然有些眩晕,一手扶着墙,半倚着看向安宸。男人满脸疼惜,伸出手来要扶她,她却摇摇头。
“他现在在干吗?”
安宸自己知道她说的是谁,伸出去的手,收回来也不是,不收回来也不是,唯有自嘲地笑笑:“今天案子开庭,仲流年现在,应当是在法庭上。”
莞尔笑笑,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半挑着眼睛,仍然是直直地看着他:“他真的以为,这样把我送走了,我就不会回去?”
“他只是说,最好若定罪判刑,你就不必回去。重新开始生活,免得睹物伤情。”
“这是他说的?”
“他是这个意思。”
姜莞尔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安宸一脸疑惑,心中越发觉得担心,伸出双手扶在她身侧:“莞尔,你别吓我,没事吧?”
“没事,我很好,我好得很。”她手捂着嘴,勉强止住了笑意。她抬起头,眼神渐渐变得深邃,像是看到了什么很远的地方,他不得而知。
“安宸,你还记得我刚到法国的时候,有一次你问我,为什么总是望着远处发呆,好像在等谁一样。”
“是。”安宸淡淡应道。
“那个时候,我确实是在等人。我也以为,离开他是对他最好的做法,所以擅作决定不告而别。可是后来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幻想着他找到了我,他会突然从人群之中走出来,抱着我说会和我共度难关。”
她轻轻一笑,微闭上眼睛,似是疲惫了,又似是无比安心:“我知道,这一次,他也不是真的要赶我离开,他一定也等着我回去,回去陪着他一起。”
安宸专注望着她,那样子,像是重新认识了一个人。他先是有些受伤,继而收敛了表情,逐渐露出几分欣慰,揽着她的后脑勺轻轻摁在自己胸前,叹口气道:“我的小莞尔,到底还是长大了。”
姜莞尔从法国买机票辗转回国,已是一天以后。就这个速度,还是安宸从公司里匀出了一张商务机票来,才让她只耽搁了一晚,第二天清晨便马不停蹄地飞回中国。
仲流年的电话始终是关机,她几乎已失去耐心再去尝试。一个晚上差不多是彻夜未眠,每隔一会儿就要拿出安宸借给她的手提,看看网络上有没有更新关于庭审的信息。
只是一直到登机,她都不知道结果是凶是吉,再想想南昕临走时发来的短信,姜莞尔像怀揣着块大石头一般,连走路都是拖着脚。
十多个小时的机程像是飞了一个世纪,一下飞机姜莞尔都顾不得自己几乎身无分文,首先打了辆车向仲流年住的公寓奔去。
出租车一停,她便狂奔向电梯,按按钮几乎是用砸的。
她觉得手在颤抖,浑身都是冰凉。
此时太阳格外好,从大窗户透明玻璃的四面八方照射进来,点亮了每一件厚实的家具。
她发现一切都不太一样了,客厅里少了几样显眼的物件,厨房更是几乎被洗劫一空,迈着小心翼翼的步子辗转来到卧室里,衣橱门是开着的,他和她的衣服都已不见,只剩几个孤零零的衣架子。
姜莞尔瘫倒在床边。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她好像一脚踏入了六年前那栋被拿走抵押的家宅,凌乱与空荡被阳光照的无从遁形。
她又拿起手机来拨了一通电话,自然是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人。
仍然是关着机。
手无力地垂在床沿,床上只剩下最底下一层的弹簧垫。
她都无法思考,唯有不停地在心中对自己说:要坚强要坚强,若是他真的失去了一切,至少有她还陪在他身边。
就算这陪,是一个外头一个里头。
这么想着,姜莞尔打了个寒战,攥着拳头站起来。不管仲流年在哪,她一定要先找到他才行。于是一狠心,翻着来电簿拨通了南昕的电话。
这一刻她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喂。” 那边传来南昕慵懒疲惫的应答,“你怎么打给我?”
“流年呢? 我找不到他,为什么他的手机一直关机?他还好吗? 你知道他在哪是不是?”
对方迟疑了一下,声音温柔中带点英气:“你不知道他在哪? 姜莞尔,庭审你怎么不来?口口声声说爱,竟然连这点勇气都没有?”
“我······”姜莞尔百口莫辩,想想已没有解释的必要,“你怎么想我都行,我只想知道流年在哪?”
“他在哪我不知道。”南昕硬邦邦地回道,冷冷一笑,“这回你们真的赢了,我输得活该,也输得心服口服。姜莞尔,这个男人我还给你,祝你们百年好合。”
百年好合? 不等姜莞尔问个明白,那边只剩下挂断后一声赶一声的忙音,她垂下手看着屏幕,脑袋一片空白,犹豫着要不要再拨回去。
正是进退两难的时候,客厅里响起声音,紧接着是皮鞋踏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的摩擦声。
姜莞尔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朝门口走过两步,又迟疑地停在屋子正中。
客厅里的脚步声亦停留了一下,想必是看到了姜莞尔丢在客厅地板上的提包,紧接着急促的踩踏声便朝卧室压过来。
仲流年的人出现在卧室门口时,手中还提着一只旅行箱,看到好端端站在面前的她,几乎有些难以置信。
姜莞尔更是不敢相信,上一秒还不知去哪里找他,下一秒他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仲流年愣了半响,眼下的黑圈也掩不住眼中突然绽放的神采,既是喜出望外,又是惊讶万分:“莞尔,你怎么在这?”
姜莞尔喜极微怒,快走两步到他面前,挥出拳头捶在他胸前,压着哭腔低低地埋怨道:“你不是要赶我走,你不是要赶我走?你再赶一次试试,你试试!”
仲流年语塞,手里的箱子顺势丢在地上,双手扶上她不停晃动的双肩:“我······”
她打着打着像是突然打累了,长叹一口气,额头枕上他的胸膛,疲惫不已地低声道:“我快担心死了。憋了这么些天,真的快担心死了。”
“对不起。”他揽着她颤抖的后背,心里歉疚,最后却也只说出这三个字。
姜莞尔抬起头来,眼睛湿漉漉地盯着他看。仲流年的五官,像上学时一样分外好看。那双眼睛每每望着她时,明明是写满了不打折扣的温柔与痛惜,可话一到嘴边,就莫名其妙打了折扣。
总是说着甜言蜜语的男人,虽会讨女孩子欢心,但究竟有几分是真,却是个让人暗自神伤的问题。
而极少说情话的男人,虽然会不时让恋人觉得心急,但遇到了真正懂他的人,这一份深沉的爱,才更值得珍藏一生。
姜莞尔是懂得仲流年的人,只是她不是圣人,此时也难免小有不满。她揪着他领口的褶皱,像个孩子似的命令:“我知道你这个人不喜欢多说,你不说我不问,怎么样都行。可是无论如何,不许把我推到一边去。听到没有?”
仲流年失笑,把怀里的人儿又搂紧几分,老老实实地应道:“好。你以为我愿意让你跟他走?刚把你送出去,我就后悔了,悔得肠子都打结了。”
“那是你活该,居然和安宸串通起来骗我。”
“我是想让你去外头清静两天,这几天又是庭审又是调查,我不想让你多受牵连。”
“那要是你真的被判有罪,关进监狱里头,是不是打算从此都不见我了?”这个结果,姜莞尔想一想都觉得胆战心惊。
“谁跟你说我会进监狱?你怎么会这么想?” 仲流年有些讶异,“是安宸说的?”
姜莞尔摇摇头,又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南昕找过我,跟我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来安宸也说过,有这个可能。”说完之后,抬起头小心端详他的反应。
出乎意料,对于南昕与她的私下见面,仲流年仿佛并不吃惊,倒是看到她忐忑的表情,才耐心解释:“凭南昕的性格,她找你是肯定的。而且开庭不久前,她跟我说了找你见面的事,还告诉我因为你的自私,她决定不为我出庭作证。”
她的自私?想到她对南昕赤裸裸的宣言,姜莞尔脸不禁红了起来:“她什么都跟你说了?”
“嗯。”  仲流年意味深长地拉着调调,像是在享受着什么回忆,眼睛笑吟吟的,“原来不当着我的面,你有那么多情话可以说?要不是南昕告诉我,我还真没有决心打这个电话给安宸。”
“哼,我不说你还不知道吗?”姜莞尔眼神左飘又移,突然有点不自然,闹半天是自己把自己卖了。他是觉得吃定了自己,才会出此下策。
至于放下电话后他的忐忑,仲流年觉得,还是不用告诉她为好。
“那南昕说我们赢了是什么意思?你是没事了吗?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仲流年的笑容浅了一些,牵着姜莞尔的手找到床边,按着她坐下来,自己屈膝蹲在她面前,牵着她双手放在膝头:“凭我对南希昕的了解,我一直以为她会公私分明。其实早在刚到南枫的时候,我就暗中派人在梳理账目的事情,对这件事,也算作了足够的准备。只是后来发生一些变故,我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姜莞尔明白,这变故,大半便是指的自己。只是仲流年所指的变故,不仅仅是南昕与南枫对他立场的改变,更是他自己心态上的转变。
原本是孤身一人,大不了孤注一掷赌上一把,输了便是输了,也无牵无挂。而此时身边有了她,他就突然有了必胜的决心。就算是为了姜莞尔,这一仗也容不得他有半点疏忽。
“不过最好她还是出庭作证了,加上我和律师团收集的证据,已经足够明确该负责的是南家自己人,不是我。”仲流年轻轻揉搓着她的手掌,仿佛是在安抚,又仿佛只是心不在焉地诉说一个别人的故事。
“ 她出庭了?可是那天早上她还·······”姜莞尔诧异道,突然明白了什么,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滋味,“看来她是真的很爱你,即便我们这样对她,还能不计前嫌大义灭亲。”
“她不过是嘴上硬硬罢了。其实就算不是我,她这个人,也不会容许自己睁着眼睛说假话。”仲流年淡淡道,“我也知道自己辜负了她很多年,她默默跟在我身边,我连一句承诺的话也没说过。但感情这种事,有时候真的不是事在人为。”
“她那么好,你怎么就不答应她。” 本来正经一句问话,姜莞尔没控制好,于是就染上了点酸味。她知道这不是吃醋的时候,说出来便有些后悔。
仲流年倒是不以为意,反而笑了起来,捏着她的手道:“还说自己不吃醋,我说她两句好话,你嘴角都僵了。”
既然被看穿了,姜莞尔也不掩饰,继续追问:“既然没事,我一直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都不开机?”
“庭审一结束我就飞到新加坡去了。南枫容不得我,我也不打算再待下去,这次去,是要谈我撤股的事情,拿了钱,我想开一家自己的对外律师事务所。”
“南昕说,南枫的一个大股东,还是你在美国的一个经济学导师?”
仲流年有些夸张地睁大眼睛,眉毛挑的高高:“这你都知道?既然这样,你怎么还对自己的老公这么没信心?一门心思以为我要坐牢?”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翻盘,姜莞尔吐出一个字,就说不出话来。
仲流年又笑,连夜赶回的疲惫现在已是消失殆尽:“上学的时候,我一直帮那个老师操作几处市场的股票,后来渐渐自己也就有了点积蓄。进南枫之前我本来想回国自己创业,但后来还是决定先进南枫打打人脉。那些股份,说是我老师的,其实有一半是在我名下。”
“曾经我有野心,一步一步把南枫吞掉,然后再以此为基础,在亚洲创立更大的食品企业王国。”
姜莞尔咽下一口口水,看着仲流年有些地方,的确是外人难以看透。原谅就连她自己,也没能全然了解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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