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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8年:大恐慌-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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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会长倒也没有过于害怕,天塌下来有个高的撑着,反正这事知府知县们事先都知道,后来忙活着把大蒜和金银花抛掉也是经过刘知府允许的。他想来想去,反倒觉着麻烦不过如此,被押送到监狱的时候,他竟然呼呼地睡着了。
刘知府慌了神。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只有做梦的时候才能出现这样的场景。
他心里琢磨着福汉肯定是搞错了,想想昨天福汉在府衙里的何等的低调,在徽州会馆喝酒的时候简直成了无话不说的哥们弟兄。他还把福汉请到杨会长的豪宅,专门给他预备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他做的如此精心,怎么福汉还恩将仇报把他往监牢里送?
刘知府越想脑子越乱,脑子快炸开了。后面凶悍的八旗兵吆喝着:“左拐!”“你他妈妈的走快点,还不如乌龟爬得快呢,快点!”
刘知府就这么如同皮影戏里的道具一样在官差粗鲁的吆喝声的牵引线下,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就象一块移动的肉一样。
等他们到了监狱门口,监狱门口已经站满了狱卒,他们已经提前得到巡抚衙门送来的消息,今晚会有要犯押解过来。提督大人眼瞅着刘知府和杨会长被押进监狱以后,才带着八旗军返回。
刘知府和杨会长被带进了监狱。他们前脚迈进,后脚便有十多个身高力壮的狱卒喊着号子把沉重的监狱大门一丁一点地关上,监狱门关上时,发出地动山摇般的声响。
刘知府对监狱倒是不陌生。从前他经常踱着方步,倒背着手,然后吆五喝六地到监狱转悠,但是性质变了,这次变成阶下囚了。
进了监狱以后,捆扎在他们身上的绳索被解下,然后过了几个狱卒给他们套上四十斤重的枷,十多斤重的铁索,然后吆喝着带他们进牢房,两个人挪着步子前行,铁索拖在地上,叮叮当当的。
牢房里只有酷暑和严冬两个季节,冷的时候如同冰窖,热起来则成了蒸笼。这阵子雨水过了之后,天气越来越热,牢房也变成了大号的蒸笼。刘知府和杨会长刚走进黑暗的廊道,就有一股潮热混杂着屎尿的臭味,柴草的馊味,牢房里的恶臭扑面而来。
前面的狱卒挑着灯笼走进了廊道,很快黑压压的蚊子扑了过来。蚊子撞在刘知府的脸上,钻进刘知府的鼻孔里,耳朵里。
刘知府一边踢踢踏踏地往前走,一边惊恐地观看廊道左右两侧的牢房。牢房两侧由厚重的石墙隔开,正面是几根碗口粗细的木头,仅仅留下很窄的门,门很小,被押进押出的犯人需要侧着身子才能出入。
刘知府和杨会长被分别关押在同向相隔几丈远的两个牢房里。到了关押刘知府的牢房以后,前面一个狱卒挑着灯笼,跟在后面的牢头开了锁。
刘知府借着灯笼的光亮,看见眼前的木桩子上趴着满满一层大个的绿头苍蝇,即便是牢门咣咣当当打开的时候,白天飞倦了的苍蝇还是慵懒得一动不动。狱卒把刘知府推了进去,他的腿碰到了木桩子上,撕心裂肺得疼。
接着廊道里灯笼昏暗的光点,刘知府看见猪笼大小的牢房里挤着四五个人,他们半躺在铺着干草的地上,个个都披枷带锁,他们安静得象木桩子上的绿头苍蝇一样一动不动。牢房里没有多余的空间,他提醒吊胆地摸了进去,刚想挨着一个犯人蹲下,靠着墙根歇一会,结果那个犯人象被马蜂蛰了一样吆喝着他滚一边去。
刘知府赶紧颤颤巍巍地挪地方,挪动中不小心踩了下一个犯人脚,枷板碰了又一个犯人的头,每挪动一步都会招来一顿咒骂声。
他好不容易才挤到角落里,这次挨着他的犯人倒是没有呵斥他。刘知府靠着他蹲下。他显然是得了重病,头埋在枷板上,偶尔才能像僵死之前的蛇一样,轻微地动一动。
刘知府稍微放了心,然后一点一点地蹲下去,蜷缩成球状,干草里的臭虫和空中飞舞的蚊子不是吸他血,叮他的肉。昨天晚上他还锦衣玉食,高床华榻,呼风唤雨,从者云集,想不到这么一转眼的工夫就沦落到这里来了。升官发财皆成泡影,如果能出了这大狱,他就回徽州贩盐去,再也不在这官场上混了。
刘知府慢慢从惊慌中缓过神来,先是福汉到东昌府以后的情景一幕一幕地从眼前闪过,接着去年八月十五梁五爷自杀案以来的事情在他混沌的脑袋里又从头到尾地过滤了一遍,梁六爷,贾知县,蒋捕头,巨成和尚,福汉,杨会长等一张张脸不停地跳跃出现在他脑子里……
最后梁六爷的样子在刘知府的脑子里定住了,他琢磨着只要梁六爷才能帮忙,然后把他从这险恶的监牢里救出去。
第100章 复仇()
东昌府的这段经历省略掉了一些细节以后,重新呈现到了福汉递交给乾隆的折子里。在这道折子里英勇的侍卫和睿智的福汉上演了一场珠联璧合的好戏。
在折子的最后面,福汉举荐临城的贾知县暂时主理东昌府的事务,他担心刘知府被拿下后,东昌府百姓为谣言所惑,人心不稳,不能没有人支撑着。临城的贾知县年轻有为,做事严谨,乃是汉人里面不可或缺的人才,此人也是发现割辫子党在山东活动的第一人,居功至伟,堪当大任。不如先让他暂到东昌府主持事务,行就留任,不行就让他继续回去当知县,可以先熬过了这阵子以后再定夺。
乾隆接到福汉的折子愤恨难平。这姓刘的知府身为朝廷命官,竟然有与割辫子勾结的嫌疑,吃朝廷的喝朝廷的,庸庸碌碌倒也罢了,竟然还与叛党勾搭连环,这种恶贼不除不足以平心中愤懑。他朱笔一挥,严命福汉查证清楚,如果刘知府真是狗胆包天,图谋不轨,定要严惩不贷,把他拉到菜市口闹市区,凌迟处决,脑袋割掉当球踢。
发完怒以后,乾隆又对福汉和侍卫夸赞一番晋级嘉奖,交部叙议,福汉提议贾知县暂时主理东昌事务也同意了。
贾知县已经来到了济南。前天晚上福汉还在东昌府的时候,便打发侍卫去临城找贾知县,吩咐贾知县跟着侍卫一起去济南候命。
贾知县在东昌府再次遭受到刘知府的一番羞辱以后,回到临城又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好几天。
他先是提心吊胆地给监狱里下了命令,吩咐牢头把蒋捕头扣留,不能再让他象赶集看戏一样随便出入监狱。他这会想起查抄性海寺的事来就恼怒不已,他后悔自己当时不该贪一时之利,把巨成和尚的账本子给烧了,烧账本的时候也给把跟着他的官差支开,把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一时间得意忘形,忘乎所以,如今倒好,这事成了死穴。
贾知县心里很不踏实,他总觉着刘知府说不定哪天脑子一热,就会把这两件事捅到福汉那里去。想到福汉那张威严的脸,贾知县的腿肚子都哆嗦。他这阵子一直惦记着如何才能把这两件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地搞定。贾知县为这些事情烦忧,没在再催命般地嚷嚷着县衙里的官差去抓割辫子党,众人也难得安稳了几天。
那天晚上侍卫离开了杨会长的豪宅以后,便骑着马连夜赶往临城。等他到了临城,天也亮了。
侍卫到了临城县衙,告诉门口值班的官差,说自己受巡抚大人福汉所托来找贾知县。值班的官差听完以后,便匆匆忙忙地进去给贾知县送信。
贾知县还没有起床。当他听说福汉派人到了临城,他顿时吓得如同惊弓之鸟一样。赤条条地翻身起来,脑子里乱糟糟地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揣摩着一定是刘知府跑到巡抚衙门把自己办的这些龌蹉不堪的事情告诉了福汉。福汉派人来一定是要捉拿他去巡抚衙门问罪的,到了巡抚衙门以后会如何对他?后果不堪设想。
贾知县披上件衣服,趿拉着鞋,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转了转去。
他不吭声,弄的送信的官差有些不知所措,他跟根木头一样杵在贾知县跟前,不知道是该出去请侍卫进来,还是出去推脱说贾知县不再。
贾知县面如金纸,脑袋上冒汗,过了一阵子他才深吸了口气,问:“外面来了几个人?”
送信的官差回应到:“就一个人。来的这人也没有穿官差的衣服,看打扮就跟街上的货郎差不多。”
“哦?!你去把他带进来吧。”贾知县心里这次稍微舒缓了些。官差点头哈腰地出去了,一会便把侍卫引了进来,然后自己转身出去了。
侍卫见了贾知县拱了拱手,然后不冷不热地问:“你是贾知县?”侍卫的职级原本就比贾知县高,再加在紫禁城伺候皇帝久了,他们这些人眼眶子都长在脑袋瓜子顶上,见了贾知县这样的芝麻粒大小的官员,态度很是倨傲。
贾知县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心里很不舒服。这人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衣服上这里破了洞,那里裂了缝,埋汰得很不说,还一脸的傲气。再说他脸上也没写着是巡抚衙门的人,来我临城耍什么横,抖哪家的威风?
“你是干什么的?”贾知县不咸不淡地问侍卫。
侍卫不忙不忙地掏出自己的腰牌,在贾知县眼前晃了晃说:“爷们儿姓那,紫禁城里的蓝翎侍卫。”
贾知县吓了一跳,来的这人比巡抚衙门的人还惹不起,怎么他娘的宫里的侍卫都出来了?他赶紧换了副脸,拱手施礼,乖巧地请侍卫座。侍卫大大咧咧地坐下,贾知县吩咐官差敬茶。茶水端了上了,侍卫喝了两口说:“贾知县,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去济南府。”
贾知县问:“去济南干什么?”
侍卫斜了他一眼说:“要你去,你就跟走就行,哪里来得这么多废话。”
贾知县肚里又开始敲鼓,但是没有办法,只好吩咐外面的官差替他简单收拾了一番,然后吩咐人备轿。
侍卫听说他要坐轿子去济南,当时就急眼了。他瞪着眼珠子把贾知县教训了一顿。贾知县是文官,平时很少骑马,他本想分辨几句,不料想侍卫说:“这事你自己掂量着来吧。估计这会巡抚大人也正在从东昌府回济南的路上。如果老弟你提前巡抚大人一步,没准前途无量,要是巡抚大人回到济南,你还坐着轿子在路上晃悠。那你就完蛋了!”
贾知县听完后慌了,赶紧吩咐人牵过马来,最后只能硬着头皮骑上马,跟着侍卫往济南赶。一路上贾知县算是吃尽了苦头,颠簸了几个时辰到了济南,害得他腰酸背痛,两腿间的肉皮都磨破了。
到了济南时,已经日垂西方,天快黑了。贾知县和侍卫在巡抚衙门口下了马,然后苦撑到福汉坐的马车到来。贾知县看见刘知府也骑着马陪伴在福汉的马车周围,他吓得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赶紧躲在衙门外的石狮子后面。
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开了眼。他亲眼目睹刘知府被人摘掉顶戴,脱下官服,然后还被踹在地上。贾知县兴奋地攥紧了拳头,他恨不得也冲过去狠狠地揍他一顿。当他看见福汉抬手制止官差的时候,他心里还不服气,他觉着没过足瘾,如果他是巡抚大人一定各种各样的刑具都用上,得让刘知府这个龟孙试一遍。
后来刘知府和杨会长被送到了监狱,福汉带着一群人进了巡抚大门,他本想跟进去,结果被官差给拦住了。
他在门口快候到天明,也没有听见福汉传他。他只得无限落寞地找了个客栈住下,和衣而卧。贾知县想起来刘知府挨揍的场景,心里很舒服,他越舒服越睡不着。天亮之前好不容易才躺在床上迷糊了一会。天亮了以后,他慌慌张张地从床上爬起来,径直跑到巡抚衙门前,等着拜见巡抚大人。
看门的官差性情倒也随和,昨天看他在巡抚衙门口熬到半夜,今天一大早又来了,瞧着也怪辛苦,他又听说他是临城知县以后,便陪着他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起来。
“贾大人,昨天晚上巡抚大人跟京城来的侍卫商量事商量到天亮,这会估计正睡觉呢,你还是回去晚点再过来吧。”
“老兄,昨天我看见东昌府刘知府把绳捆索绑地押往了大牢,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呀?”
看门人左右观望一番,然后小声告诉贾知县说:“我昨天听他们说,刘知府跟现在闹得很凶的割辫子党有牵连。我揣摩着刘知府这次凶多吉少了。”
看门人一边说着,一边以掌为刀,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子。
“哦,原来这个龟孙真他奶奶地跟割辫子党有牵连。看来我当初的判断还真没有什么差错。妈妈的,这次有乐子瞧了。”贾知县嘴里说着,心里乐开了花。
说话的时候,到巡抚衙门办事的人越来越多,看门的官差对贾知县说到:“贾大人,我看你还是先回客栈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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