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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南明-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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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难民,最需要的是安置,有吃住干活的地方,而不是低级的怜悯。
很快,他们过了辛安铺,到了仪陈铺,又往小铺等地,一路景象萧条,毫无年节气息,只余路上三三两两的难民流民蹒跚而行,怀着渺茫的希望,往睢宁城而去。
一行人从浮桥过了睢河,离北门圩墙不远,这边道路东侧多水坑荡子,一片片苇丛,但道路西侧沿着二郎庙一片,窝铺颇多,大片的,乱七八糟的茅屋苇屋撘着。
然后颇多衣衫褴褛、目光呆滞的难民在内中或坐或卧,有带刀的官差在巡逻。
还有脸上包着布巾的杂役看着,不时从窝铺抬走一具具僵硬的尸体。
窝铺中人,就那样麻木看着亲人遗体被抬走,或许对生与死,他们早已麻木了。
却是官府士绅在北门外设粥厂,每日施粥,所以越多的难民流民聚在这。
邓巡检对杨河笑道:“正月来,流民越多,于是县尊下令设粥铺,又有周监生等人乐捐粮米,倒是善心人。”
杨河点头,周监生就是贡生周明远了,他发动士绅捐粮捐米,确实善心,只是看情形,粥铺数量显然杯水车薪,看窝铺难民大多面黄肌瘦,气息奄奄,只是吊着命罢了。
然后天寒地冻,粥量又少,很多难民就挺不过去。
杨河皱眉,流民不能每日这样聚着,不能妥善安置的话,以后会出大问题。
他们策马过去,一路引来无数目光,很快他们到了圩门外,这边有小城楼,有圩门桥,有壕沟,但没有瓮城。
北门临近睢河,河水泛滥不止,这边房屋经常被水淹没,崇祯二年秋那场洪水后,北门关厢荡然无存,房屋全被冲走,以后这边就没有关厢房屋了。
不过东门圩墙与南门圩墙外,倒有少量的关厢街巷,都不到百米,寥寥几间商铺茶铺。
众人到了圩门前,就见通向圩门的小石桥有一些壮班民壮在把守,每个都是圆顶巾,帽檐插着羽毛,穿着箭袖青衣,罩着红布号衣,腰上裹着红丝带。
他们由一个四十岁,尖嘴猴腮的班头带着,手持铁尺腰刀,只是呼喝咆哮,阻止着难民们进城。
看他们身前跪满一地衣衫褴褛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苦苦哀求,却是一些窝铺难民想进城去。
毕竟每日靠粥水吊着不是办法,或许进城后,能有更多的谋生机会,这些壮班民壮只是阻止。
“都不准进,奶奶的,谁知道会不会混进流贼的细作……”
那班头面色青黄,戴着暖耳,他叉着腰,只是尖声叫骂:“小的们都仔细些,不要让一个流民进城了。”
正骂得起劲,忽然他脸上现出畏惧讨好的神情,点头哈腰道:“杨……杨大人。”
众民壮看去,却是杨河一行人过来,胖皂隶刘可第二人洋洋得意走在前面开道,然后蹄声杂沓,杨河与邓巡检并辔而行,随后是陈仇敖五人,个个骠马铁甲,系着厚实的羊毛斗篷,锐气非常。
看他们骑着马,身下的马匹打着响鼻,喷着浓浓的白气,马鞍边挂着盾牌,那种气势,那种极难得一见的铁盔铁甲寒光,各民壮见之都是吸了一口冷气,个个目光看来,都是讨好畏惧。
而此时杨河剿灭铜山匪的威名早传遍睢宁城,城内官民,无不震动,这些班头民壮又都是消息灵通之人,知道杨河此次前来县城,却是官服告身下来。
从今日起,这位杨相公,不,杨大人,正式成为睢宁城第六个朝廷命官。
这些民壮可在百姓面前狐假虎威,真实身份只是贱民,不论地位还是实力,都与杨河天差地远。
所以见之,更加他此行一色铁甲骑卒,个个都被震住,点头哈腰就成为他们本能。
杨河淡淡看了他们一眼,邓巡检笑道:“原来是郑班头,今日你当班?”
那郑班头见杨河不理,也不尴尬,只觉这是官员体统作派,他看向邓巡检,笑道:“原来是邓大人,陪杨大人前来县城?”
杨河道:“老陈,给这些班头民壮年节的红包。”
陈仇敖应了一声,从马鞍边褡裢中抓出一些包了红纸的碎银,冷声道:“过来,我家相公赏你们。”
郑班头等人过来欢天喜地接过红包,个个忙不迭的道:“谢大人赏。”
杨河淡淡看着,心中则在想:“若流寇犯城,这些民壮全部都要撤换,至少不能让他们守门。”
“狗官……”
赏过这些守门的民壮,杨河正要进圩门,却忽然难民丛中一个满是恨意的声音传来。
杨河猛的回过头去,那边趴满一地磕头如捣蒜的人,却不知谁在骂。
杨河皱起眉头,陈仇敖双目利如鸷鹰,就在人丛中扫视,还有四个护卫,也是愤怒的一下按住长刀。
邓巡检张了张嘴,那郑班头脸色阴森下来,他阴恻恻道:“是谁在骂?”
他腰刀在手中舞动一下,铁锁哗的抽出来,就要迈步往那边走去。
难民丛中传出几声啼哭,却是有人吓得哭出来。
杨河皱眉看了一阵,最后张嘴道:“罢了。”
策动马匹,进入圩门去。
第155章 九品()
杨河一行入了圩墙,内中还是老样子,坑洼的泥路,杂乱不堪的苇屋茅屋,到处水坑荡子,多成为死水,恶臭不可闻,这都是当年洪水淹城后留下的痕迹。
北圩门离北城门约有一百五十步,这之间的范围颇类似贫民区的存在,毕竟睢河若涨水,最先面对威胁的,就是圩墙这一片的民宅,一般的富贵有钱人家,是不会居住这的。
道路上三三两两一些居民活动着,很多人神情苦楚,充满了生活的艰辛苦难,看到一行人过来,都是非常畏惧的闪开,然后略有些好奇的指点议论。
看他们精神面貌,只比外面的难民好一点点。
这边也看不到什么年节的气氛,杨河甚至发现颇有人家门口都没有张贴对联。
他心中叹了口气,世道越乱,这边的民众,对生活都失去了希望。
相比起来,新安庄的民众倒是充满勃勃生机。
北面是“拱辰门”,有吊桥,有城壕,有瓮城,这边也有民壮把守,领头的是一个姓李的班头,看到杨河等人,脸上都浮起如郑班头一样的讨好神情,腰弯得有若无骨。
杨河随便赏了他们一些过年红包,从放着的吊桥进入,然后进入睢宁城池。
这内中街巷一样低矮,道路高低坑洼,却是没有铺青石板大道,不过年节气氛倒有一些,很多商铺前面挂着灯笼,门口残留鞭炮的碎屑,偶尔几声鞭炮声传来,却是有孩童在嘻笑玩闹。
睢宁城同样两条交错的大街,精华是在城东北隅与东南隅,内中水泊不少,约占全城四分之一,都是当年洪水留下的痕迹。
杨河等人往东北隅县衙去,蹄声杂沓,甲叶锵锵,路上的民众都是畏惧的闪到一边,然后吃惊的议论,指指点点。
如睢宁这种小地方,这种铁甲骑士是很少见的,陈仇敖五人策在马上,个个盔帽压得低低,锐利的双目从盔檐下透出,鲜红的甲片,护喉的顿项。
戴着手套的手抓着缰绳,厚实的羊毛斗篷,外衬一样为红,马鞍上还挂了盾牌,他们五人策马过来,威势惊人,就衬托得前方二骑极为不凡。
邓巡检还好,很多人认识,在睢宁城也没什么存在感,就有众多民众聚在两边,对着杨河低声议论。
“看,那就是杨相公,现在成睢宁练总,要叫大人了。”
“是杨杀星,听闻是天杀星下凡,一路杀得人头滚滚。”
“看,那就是血手相公,杀人不眨眼,焦山匪、铜山匪的人头砍成小山,俺听说了,北岸的匪贼都被他杀光了……”
“世道乱了,秀才也能当官了。”
陈仇敖五人面面相觑,自家相公在睢宁民众心中竟是这种印象?
邓巡检打着哈哈,偷窥杨河神色。
杨河听着议论,则是哑然失笑,自己名声在睢宁城可止小儿夜啼啊。
不过他无所谓,身在乱世中,宁让人怕,勿让人爱。
这更加符合他的处世之道,因为会少很多麻烦,毕竟世人多是畏威而不怀德。
杨河等人一路过去,可谓引起轰动,此时春耕未到,民众有闲,很多人不但聚着观看,还兴奋的跟在马后面继续围观。
看他们看热闹的神情,杨河心中暗叹,睢宁城内相对太平,百姓虽然贫困,也有基本的秩序安全,这代价却是将众多的难民流民挡在厚实城池外面。
以他们饥寒交迫,朝不虑夕,换来城内的相对宁静,只是流民越多,渴望进入城内谋生。
若不安置,不说流寇到来,就是治安很快都会出大问题,饿昏头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怀着心事往县衙而去,沿途商民围观,小孩奔跑,还有众多有心人推开门窗,若有所思。
县衙的事素来瞒不住,这位鹿邑生员正式成为练总消息,城内很多人都知道。
对关心这些事情的人来说,睢宁城出现第六位朝廷命官,还是手握强悍乡兵的实权人物——这已经以铜山匪,还有早前徐州土寇的人头证明,当时消息传来,整个睢宁城内外震动。
所以该以什么态度面对,将会是他们需要思考的问题。
这不比以前了,现世道越乱,流寇将会犯境的消息一日三惊,众人居住城内,至少手握强军,可以护卫他们安危的睢宁练总杨河,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引来有心人的关注。
很快杨河一行到了十字街,这边有鼓楼,然后众人转向东街,很快就到县衙这边。
这方商铺更多,更为热闹,闲人越多。
一般县城再小再烂,衙前街面都会比较热闹,因为这边会有一系列与衙门功能密切相联的商号店铺,特别四大柱,旅店、茶馆、酒家、药铺,明清时期每个州县衙前都会有。
旅店,乡人进城诉讼必不可少,基本都是在衙前店家投宿。
然后是茶馆,也多跟官司有关,讼师多窝在衙前茶馆兜揽生意,又有衙门各胥吏差役,也多在这边与外界通消息、内外勾结舞弊。
药铺,多跟衙边医学依托相联,大明各府、州、县皆有医学,医官虽品秩未入流,设官不给禄,但却不愁没有衣食着落。
他们虽有公事,如给衙门中人免费医治,还有些公共防疫诸事,但民间中人,也多找他们诊治。
除少量民间郎中,医学几乎都是各州县最大医院,生意可谓非常兴隆。
一般他们也只管诊脉处方,病家就近赎药,所以这衙前药铺,几乎都是生财旺铺,如西门庆的生药铺就开在清河衙前。
酒家更不可少,因为这是衙门公款吃喝的要紧之地,迎来送往,节假庆贺,大宴会,小应酬,听戏杂支,还要招小姑娘作陪,每每一次就是一二百两银子。
这么大的规模,靠衙门区区几个膳夫门子怎么忙得过来?衙前酒家必不可少。
然后衙门街道钱庄、米行、典当、果铺等买卖行当也不可缺乏,所以到这边时,更多人围观,更多有心人关注。
杨河在县衙牌坊前下马,田师爷得到消息,早在这边相迎,然后众人进入“八”字大门去,留下众闲人议论纷纷。
还有许多有心人沉吟不止,就是各商家掌柜,亦是私语,相互探听消息。
这条街的商铺,就算钱庄、米行、典当、果铺买卖,都跟衙门催征、粮赋、科罚诸项事务多有攀联,新来一个实权派官员,各商铺掌柜当家不关心不可能。
……
与上次不一样,到仪门这边时,除杨河等人马匹被牵去寅宾馆安顿,他随行护卫武器装备并不解下,却是他身份地位提高的缘故。
然后众人从角门进入大堂,到这边时,就见知县高岐凤,县丞刘遵和,主簿郑时新,典史魏崑岗,都在堂下相迎,还有众多六房吏员在各自科房内探头探脑。
杨河按着斩马刀大步而行,他的双插背在身上,黑色貂裘斗篷行走中迎风鼓舞。
陈仇敖几人跟在后面,人人持着盾牌,他们行走中甲叶不断锵锵的响,似乎每步都沉重无比,一步步要踏在人的心上。
看着杨河大步过来,高岐凤的面皮抽动一下,目光在杨河身上转了转,又在陈仇敖等人身上转了转。
他脸上现出复杂的神情,眼前这个年轻的秀才,顾盼间英气逼人,充满气势,又实实在在的桀骜不驯。
就看他的几个护卫,甚至违禁的铁甲都有,虽说此时合法,但铁甲不是一日造成的,以前肯定早就拥有,确确实实在违禁,可见此人素不将朝廷律令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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