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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梦大唐-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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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嘉贞虽然否定了李隐的最后一条锦囊,可望着案上的锦囊和文纸,依旧会心的笑着点点头,“裴旻常说习武练剑与治国用人事异理同,有其相通处,我不懂武学一道,总也捉摸不透。他看人不差,这次还真被他说着了。”张嘉贞默想道,“其实何止是裴旻说得准了,如此良才美质出自荒山番落,本就是一番奇事,看来大唐王业将兴,天下四方必有命世贤才以供帝王驱使,天意惶惶,幸而叫张嘉贞撞见此人,今后断不能让他在指尖溜走了。”

第37章 粮商遭难() 
张嘉贞放粮三天后的大清早,幽州城北市上的粮铺米店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这热闹是由各地贩粮的商客吵起来的,他们像是盯着腐肉的苍蝇,像是热锅里的蚂蚁,不停地转呀转、走啊走、瞧啊瞧,直到把幽州市的各处粮栈、货仓围了个水泄不通。事情的原因简单得很,那便是幽州刺史主持平买粮食之后,这些想要借机炒粮的商客忽然间没了发达的钱路,幽州的粮价倏然回落,竟一直跌回九月粮食丰收时的原价,一斗七钱。

    各地来的商客聚集在粮市上,互相打探,热情问询,原本是竞争对手的粮食贩子竟成了幽州城里最和气的同行,他们焦虑的打探着各自得到的音讯,小心翼翼交流着这些消息背后透出来的味道,像是觅食的猛兽,饥饿无助又蠢蠢欲动。之所以在今日才上街,是因为大多数人都怀了一个同样的心思,“再等等看。”精明的商人都知道“再等等看”的意思,这里面的学问可大得很了,一来是市场的行情往往说变就变,就如这几日猛跌的粮价一样,天知道会不会突然间再升了回去?二是幽州刺史府主持放粮一事,虽然很多商客也有在悯忠寺亲眼所见大悲坛上的宏大声势,但光凭用眼睛去丈量,谁又能知道幽州刺史张嘉贞手里到底握着多少粮食呢?

    想来想去,还是那四个字,“再等等看。”一个粮商选择了“再等等看”,十个粮商选择了“再等等看”,整个幽州城的贩粮商客最终都选择了“再等等看”的时候,事情就已经变得很明了了。说到底,任谁都知道幽州征兵打仗的事情,刺史府不缺银钱兵马,缺的就是粮食。“刺史手里到底有多少粮”虽然没人知道,但人们大都认为,数额并不会很多,就算官府暂时往市上投些许粮食进去,那也是蜻蜓点水,掀不起什么大波浪。甚至更多的人认为,张嘉贞头一天在大悲坛上放了那么多的粮食之后,刺史府库早已经空空如也了,他们甚只等着第二天看这位新人不久幽州刺史的笑话。

    没有人事先料想到。张嘉贞放粮的力度会越来越大,第二日整整是首日的一倍还多,而第三日,竟然是第二日的一倍。粮商们彻底坐不住了,悯忠寺内的百姓欢呼声像是一记记重重的铁拳,敲碎了他们最后一点的奢望。现在,他们不再想着把粮食炒出天价来,而是他们纷纷赶到粮市上,想要找一条活路,把手中的存粮尽早的卖出去。

    “什么?一斗七钱。不要不要,悯忠寺张大人放的粮也是一斗七钱,成色比你这还好些。”说话的是幽州城名楼“回风醉雪”的沽酒伙计,他在问价粮商的米车袋子里抄了一把,让细细的粟米从指尖慢慢地流了出来,感受着米的柔润与光滑的同时,也有意戏耍着几天前还在耀武耀威的粮商。

    “一斗五钱。一斗五钱总行了吧?这是大丰收年景的底价了,再低,我还不如运回去喂猪。”胖乎乎的商客气喘吁吁地说着,幽州刚下过几日大雪,清晨的天气格外凛冽,但他还是不住的抬起头上的毡帽,去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嗨。这么跟你说吧,咱酒楼本来也不缺粮了,这回出来那是掌柜的叫咱巡视一番,若有些贱卖的粮食,就收了回去酿酒,若是贵时,不买也就算了。一斗五钱,这样成色的粮食,不是我说嘴,如今幽州市上遍地都是。这可不是前几日喽。”沽酒伙计说着,两眼一翻,满不在乎的摇摇头,转身离开。那卖粮的商客低叹了一声,叫役使催了粮车,也转向别的地方去了。

    “爹。咱家在幽州的粮食也还有不少,是运回去,还是就地卖了的好呀。”说话的姑娘从回风醉雪楼的临街雅座望去,俯看着市上哄哄嚷嚷的卖粮商客,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她身上穿了一见甚是罕见的红艳艳狐裘,袖口轻轻挽着,将对坐父亲和自己的酒杯又斟满了。

    “再等等看。说不定刺史府的粮食,这几日就能放完。”当爹的人明显有些中年发福,他长着一张圆嘟嘟的脸,眉眼修长眯成了一道缝隙,两个酒窝坠在腮上,即便现在有些烦恼的时候,看起来也是一副慈眉笑颜,倒像是店铺酒楼里供奉的一尊笑呵呵的财神。他拈了拈胡须,举着酒杯抿了一口,穿红色狐裘的女儿倒是豪爽,端起杯来与父亲的杯子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哈。爹,依我说,还是不等的好。”少女大快朵颐,见父亲饮的慢,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不等。不等也不行啊。难不成真要一斗五钱的价格卖出去?那可都是苏常二州运来的上等稻米啊。”财神爷模样的财主眯了眯眼睛,眼睑之间的缝隙变得更加微弱了,仿佛一只将要熄灭的火苗。

    “爹。你现在啊,才真叫人家说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咱们王家这般大的家业,难道还舍不得这一丁点儿粮食了?”少女嘟着嘴满不在乎的说道,年纪虽幼小,看起来心中倒有计较。

    “丫头。你可是又有什么主意了。”财主见女儿说的胸有成竹,心道若能省下幽州仓里存着这些粮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其实即便就是扔了这些粮食,也与家业资财上没什么损伤,但他父女二人千里迢迢敢来幽州,虽说是为了欣赏塞上景色,这卖粮之事毕竟也还算是一桩生意。

    “爹。要听我的。这粮食应该送人。”少女自斟自饮的笑道,这“回风醉雪”入口绵软,少女吃了几杯,兴致更高。

    “送人?”财主茫然不解。

    “对啊。爹,刺史府已经放了那么多粮食,看样子余粮还多得很呢。可官府天天有募兵告示,人人都说幽州要打仗,刺史府的粮食再多,要用兵的关头,总也不能没完没了的把粮食舍了出去,平价放粮收上来的钱,一不能吃,二不能穿的。”少女伶牙俐齿的说着,眨了眨俏皮的眼睛,看父亲听得入神,接着说道,“如今幽州城为防突厥细作,全城禁严,只有城北尚容出入,这城北的林子又出了猛虎,咬死了许多人。加上这些天的大雪,哪里还走得动?这便等于幽州城已经封了。”

    “城里积压了这么多粮食,市价低的不成话了,刺史府放没了粮食,却又要打仗,那刚收上来的银钱,又该用在何处呢?”少女自问自答,答案却已经呼之欲出了,那财主听得眼睛闪闪发亮,连忙给女儿到了杯酒。

    “好丫头。比你爹强啊。如此看,刺史府先是平价放粮压低了市价,然后又故意封了城不许粮商出城,这样市面上积压下来的粮食,百姓不会再买,就只能等着官府来收拾摊子了。这时候粮价低的不能再低,官府再从粮商手里收回去,一来一回,粮食颗粒没少,还赚了许多银子。”

    “就是这样啦。爹。”少女点头笑道。

    “可咱们为何要送粮啊?好歹卖些,也能收回几杯酒水钱。”财主虽然想通前因后果,仍就不解女儿“送粮”的意图。

    “爹。这粮食在幽州已经卖不上价格了,咱家又不缺这几杯酒水钱。何妨赌一把?”

    “丫头。怎么个赌法?”

    “刺史大人平价放粮的目的既然是压低市价,咱们就帮他一把,把粮食拿出一半儿来,散给幽州缺粮过冬的百姓,这样不但刺史府能节省本钱、存些余粮,爹也能落个义商的好名声。”

    “那。另一半呢?”财主追问道。

    “另一半儿嘛。等到刺史大人重新去市上收买积粮之前,咱们推了车子,给他先送过去,当个见面礼。”少女捏起一块酥糕玉露团,轻启朱唇咬了下去。

    “丫头。你的意思爹明白了。这样一来,爹倒也能在幽州官民间博个好名声,好虽然好,只是到底没什么实惠。”

    “爹。你瞧你,又糊涂了不是。若能在幽州官民间博个好名声,那离幽州市成为咱王家的钱口袋,还远的了嘛?!”少女说罢,看着窗外飘起了轻雪,捏了杯子递出窗外去接,让雪花盈盈的落在热酒之中。

第38章 马房落魄() 
近冬天短,幽州市坊内的巡守草草过了几趟,一天的当值终于算是结束,坊中四角的鼓楼声一过,坊门就被紧紧地关上了。苏禄捡了坊中最西北一处角落的小客栈进去,打量了一下柜前的招牌,转身巡了张桌子坐下。

    “客官。这么晚了,是要住店吧。”店小二见穿的寒皴,两只眼睛不住的在他身上来回打量。

    “啊。是要住的。敢问店家这里,还有什么便宜的住处。”苏禄身上的银钱不多,开口便有些露怯。

    “咱这里的住处就分成上下两类厢房,上等的一日一夜十五钱,酒饭钱另算,下等的嘛。”店小二眼睛打了个转,“下等的也要十个钱,酒饭钱也是另算的。”

    “这倒是贵了些。”苏禄下意识的摸摸口袋,“可还有再便宜些的。”

    “那便没有了。”店小二看出苏禄是个打抽丰的穷客人,脸上也不好看,又道,“咱这的住处就是这个价钱,客官要寻更便宜的,还请到别处去。”店小二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想早早把人打发了去睡。

    “店家。不瞒你说,我身上的钱,实在是不够了的。本在幽州也有熟络相识的人,只是天寒大雪,一时进城晚了,如今坊门都已经关了,只好临时找个歇脚的地方。”苏禄解释道。“可否劳烦找个下等的住处,就是马房也可,容我将歇一晚。”

    “客官这样说,确是为难我了。咱是开店的人,做的是生意,若都是菩萨般施舍,这偌大幽州每日家要有多少客商经过?岂不是吃穷住穷了咱们。小本生意,也就混个吃穿的本钱,也是难呐。”店小二摇摇头,看着门上挂着的皮帘,“客官还是别处请吧。”

    “店家。若是犯难时,就容我在这里坐上一夜也好。明日一早我便走,万不敢多搅扰了贵店的生意。”苏禄几近央求。

    “客官,话不是这般说的,咱这店面小不假,可小也有小的规矩。你就坐在这里,那也不成个样子,待会掌柜的盘问起来,却要我如何说?店既然不住,还请早早另寻个地方,再晚些时候,只怕别处也都关了,这大雪天落在街上挨冻,仔细不是耍的。”

    “都说幽州人心好,掌柜见我必然可怜,我可去求求他,就马房里将歇一夜,也不妨碍什么。”苏禄说着起身,要往后堂走去。

    “哎。不是这话,咱掌柜的都睡下了。再说掌柜的睡前已经嘱咐过,前些日子幽州粮食炒的贵,街上要饭花子太多,咱这店是不管的。管也管不过来啊!”店小二见苏禄起身,也拦在前面把人往外推,说道“要饭花子”几个字,眼睛滴却溜溜的在苏禄身上打转。

    “小二哥!大半夜的吵个什么?酒怎么不上了?”楼上厢房里的人喊了一声。

    “呦。小张爷爷,酒我一会儿就烫好了给送上去,不巧这来了打抽丰的客人,等小的先打发了。”店小二回的小心翼翼,对苏禄犯了个白眼说道,“客官也看见了,咱这店生意忙,还有客人要等着照顾,你自个儿去了吧。我再推搡时,可不好看。”

    “就施舍一间马房,哪里有那么多难处。想你也是个贫苦人,如何不能咱帮衬一下。”苏禄见店小二对楼上厢房之人和颜悦色,对自己却满不耐烦,辞色变换十分可气,心中怒起,当下脖子一梗站住不动。

    “要住马房由着他去,‘马房’‘马房’叫的人满身都是粪味儿。给他拿两张饼,烫一壶酒,都算在我身上。”楼上人说道,便听见“当”的一声落在桌上,显然是那人又喝干了一碗。

    “得了,小张爷。有你这句话,那还有什么不好办的。我这就去。”店小二朝着楼上略略一躬身子,回身对苏禄招手轻声说了句,“来吧来吧。”

    苏禄随着店小二到了马房,捡了一处空的引了进去,掌了一处灯,指着地上对苏禄说道,“在这儿睡吧。稻草若是不够,自己去外边草料堆上搬些来,可仔细了这灯,走了水时,不是玩的。”苏禄道了声谢,见店小二转身走到各槽,又给几处马匹上了夜草,越走越远时忽然一闪,手中的一点灯火便转没在黑暗之中。

    不过多时,那只灯火有闪了出来,果然是店小二端着一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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