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璃盏之再续前缘-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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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摧城眼中难得露出了笑意，“白芷，传信给墨子离，三日后我们去接人。”

　　　　“当真？”白芷欣喜不已，当即便领命退下去办，白羽绒扇一挥，十几只雪白羽鸽飞入天边彩霞中的那一刻，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三日后，人间不是正值上元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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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灯节（）　
扬州，墨府。

　　　　“姑娘你看，你喜欢哪一件？”房内，秉烛欢喜地拿着几件长裙在镜前比试，问刚从屏风后出来的墨竹。

　　　　墨竹刚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染墨，满头雪银长发散开，发间的晶莹水珠熠熠生辉，她拿着干毛巾把头发，“随便。”

　　　　秉烛一听这话，了无兴趣地放下衣服，“怎么了姑娘？以前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你比我还激动呢。你知道吗？这次上元节，白马寺特意开了佛门，我要去求一个平安符回来，保佑我家姑娘平平安安的。”

　　　　“什么？”墨竹有些诧异，“不是去看花灯吗？”

　　　　“是我自己要去的。”秉烛扬起笑颜，“因为你总是出意外，所以我要去求平安符。”

　　　　“那我呢？”秉烛不去看花灯的话，那她一个人去看岂不是太没意思了？

　　　　“放心吧，公子会陪你一起去的。”秉烛又拿起那些衣服，一件一件摊到她面前，“你看，这些都是公子早上送来的，也不知道公子怎么了，虽然府中不缺钱，可公子也不是奢侈之辈，这次怎么一次性让人做了这么多件，这一年的衣服都够了……”

　　　　秉烛越说越觉得奇怪，一个劲地在那里碎碎念，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墨竹纤长的手指抚过那些衣服，上好的面料，微微凉滑的触感，从指尖沁入了骨髓，她眼中不悲不喜，不知道在想什么。

　　　　“姑娘，你是不是生病了？”秉烛看着她有些担心，将手背贴上她的额头，不烫，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跳起来双手叉腰，横眉竖目地怒道，“司马公子说过，你虽然醒了，但是身子还没完全好，你是不是又偷偷把公子给你煎的药倒进花圃里了？”

　　　　墨竹被她指着鼻尖，吓了一跳，“没、没有……”

　　　　秉烛才不信，她家姑娘是什么货色她还不清楚，没有人在边上盯着，她会老老实实地喝药？傻瓜才信呢。

　　　　墨竹看着她，轻若无闻地叹了口气，“秉烛，你不知道，在昏睡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在重复做一些奇怪的梦，总是梦见有人死，我很害怕，一直不敢跟任何人说……”

　　　　“做梦？”秉烛愣了愣，她从来没做过梦，可是公子跟她说过，梦都是假的不是吗？

　　　　墨竹叹了口气，“算了，说了也没什么用处。”她放下擦头发的毛巾，开始挑选衣服，秉烛见状也不多问什么了，从书案上拿来笔墨砚台，将墨磨好供她染发使用。

　　　　墨竹的眼眸闪了闪，手指拈起自己一缕银发，刚开始只是长出了几根，竟这么快就变成了满头银发，所幸知道的只有秉烛，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会将她当成妖怪。

　　　　接下来便是染墨、梳发、换衣、洗漱，一切准备就绪以后，时间已是不早，墨竹将房门打开，屋外还剩最后一缕残阳，炽热的余晖顿时灼伤了双眼，她下意识地闭上眼，

　　　　残红的夕阳缓缓西沉，天边的火烧云已经过了最绚丽的时间，开始一点点黯淡起来，江南地段的落日，温暖炽热得让人不由得沉醉在其中。

　　　　墨竹却是陡然一惊，最后一缕残阳被夜幕吞没，竟仿佛再也不会升起了一般。

　　　　“收拾好了？”淡淡的声音响起，她转头看去，墨子离从园门口走进来，破天荒地换上了淡蓝衣袍，长发以玉冠束起，墨竹呆呆地看着，仿佛从未认识过他一般。

　　　　反应过来想要开口，竟是说不出话来，“师父，你……”

　　　　墨子离打断了她的话，“收拾好了，就走吧。”

　　　　她有些诧异地看了看秉烛，“可是，秉烛……”

　　　　“公子翌待会就来接她。”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墨子离轻轻扣住她的手，清浅一笑，“走吧。”

　　　　她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秉烛在门口朝她用力挥手，“姑娘，玩得开心一点！”

　　　　忘了有多久没出过门，墨竹难免有些期待，刚刚入夜，街上已经有了上元节的气氛，开始热闹起来，到处都挂满了各色花灯，如同元宵灯海一般，美如浩瀚星空，冰花芙蓉灯从头顶交错穿过，街上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墨竹也不由得被这热闹非凡的气氛感染，拉着墨子离的衣袖，“师父你看，街上有好多人啊。”

　　　　“嗯。”他点头，见她提着裙子便要往人潮里扎，立即伸手将她拉住，“先去吃饭。”

　　　　“哦……好吧。”她有些依依不舍地望着街摊上做工精美的花灯，跟着他走进了一家客栈。

　　　　对面天香楼，二楼靠窗边的位置坐着一人，视线跟随着二人，见他们走进了一家客栈中，才收回目光，骨节分明的手指执起酒盏欲饮，忽然手一顿，将酒盏放到鼻前闻了闻，随即一脸厌嫌地放下。

　　　　坐在对面的白芷轻轻一笑，“楚殿，这凡间的酒虽气味辛辣浑浊，但味道却真真是上等。”

　　　　见楚摧城一脸不信地看她，白芷拈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将杯底亮给他看，果真喝得一滴不剩。

　　　　楚摧城略有迟疑，重新执起酒盏，轻轻抿了一口，忽然脸色一变，面色发白地放下酒盏，捂着嘴快步冲下了楼，白芷捧腹大笑，腰都直不起来了。

　　　　殷若歌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巫木元卜一脸崩溃地扶额，恨不能以头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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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浮华（）　
楚摧城扶着客栈门前的青石缸，略有厌嫌地看了一眼里面污浊泛绿的水，手背狠狠擦拭唇角，将白芷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你没事吧？”

　　　　眼前递来一方洁净的手帕，带着淡淡的清香，他看了一眼，勉强可以接受，皱着眉头接过来。

　　　　他刚擦了两下唇，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猛然抬起头，只见一身白裙的墨竹语笑嫣然地站在他面前，身后长街一片灯火辉煌，映衬着逆光的笑脸，生动异常。

　　　　他一怔，手下意识地一收，绢帕顿时被捏得皱乱不堪，他方才明明看见她进了客栈，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小竹，该走了。”平稳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墨子离话虽是在对墨竹说，目光却直直越过她的身子，平静异常地看着他。

　　　　墨竹回头，笑嘻嘻地抱住他的胳膊，“师父，我记得前面有一家汤包，这家店客满了，我们去那里好不好？”

　　　　“好。”墨子离淡淡扫过楚摧城一眼，并没什么情绪，带着墨竹与他错身而过。

　　　　待楚摧城回头时，茫茫人海中，早已经没了二人的身影。

　　　　众人很快下了楼，紫凝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忍不住就抱怨一句，“楚哥哥真是的，怎么不趁这个时机就把公主带走呢？”

　　　　白芷轻摇着手中的白羽绒扇，唇边若笑非笑，“魔君谕旨说的是三日后，现在子时还没到，急什么。”

　　　　楚摧城眼神冷淡地扫过她一眼，她想起方才的事不无心虚，心中冷汗狂冒，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地带着浅笑。

　　　　。

　　　　二人用完膳从客栈里出来，抬头见夜晚的天空繁星闪烁，银河浩瀚，街上人声鼎沸，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平静的江面上倒影着万家灯火，暗处水面上还漂浮着点点灯光，姑娘们在江边将一盏盏莲花纱灯点燃，放入河中顺水漂走。

　　　　墨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盏莲花纱灯，一节粗短的白蜡烛放置在花灯里面，她跑到墨子离面前递过去一盏，仰着头笑道，“师父，我们一起放花灯好不好？”

　　　　墨子离点头，接过那盏莲花水灯，看着墨竹拿出火折子认真地将两盏花灯点亮，纱质的莲花瓣轻笼着烛火，烛光顿时便照亮了她的笑脸。

　　　　两盏花灯轻轻放入水中，江岸那边忽然升起焰火，火花一路蹿上了天，巨大的粉色团花在夜空中炸开，吹落漫天星如雨。

　　　　无数朵烟花接二连三地升起，墨竹望着天空中的百花争艳一直笑，转头看着墨子离，“师父，我还记得上一次放烟花的时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我闯了大祸，焰火落下来差点烧了房子。”

　　　　“你还记得。”忆起往事，墨子离的眼中也不由得带了温暖笑意，当时整个墨府都在救火，折腾了半夜才消停下来，从那以后他再不准她接近烟花爆竹，本以为她当时年纪小，早已经忘了，没想到还记得这件事。

　　　　墨竹捂着嘴哧哧地笑，没过一会笑容又淡了，她遥望着灯火璀璨的江面，声音有些怅然，“我昏睡的那段时间，其实一直在做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我梦见了很可怕的画面，很陌生的师父，纵然我知道那只是梦，可是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害怕师父，开始躲着师父，我醒过来这么久，还没对师父笑过呢。”

　　　　她的声音低落，师父把她养到这么大，对她这么好，她却时时提防他，怀疑他，她想，那个时候，师父一定很难过，被她伤透心了。

　　　　温暖的手覆上头顶，她抬头，望见了他淡淡的笑，笑容里带着些她不懂的寂寥。

　　　　她失了神，不由自主地开口，“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听师父的话，再也不会惹师父生气了。”

　　　　心头一窒，险些快要落下泪来，他忽然站起身，她吓了一跳，惶恐不安地看着他，生怕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

　　　　要骗过她是很容易的事情，街上看花灯的人有这么多，随时都能将她丢在人群中，墨竹只觉得一直紧紧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忽然松开，连忙踮起脚尖去找，人海中却早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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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阑珊（）　
“师父！”她吓得快要哭出来，未知的恐惧将她整个包围住，素不相识的人们从她身边走过，恣意挥霍着这浮世的喧嚣。

　　　　墨子离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看着她在人群中惊慌寻找自己的身影，许是被千百盏花灯晃花了眼，视线开始一点点模糊起来，他一步步往后退去，朝她挥手作无声道别。

　　　　……

　　　　小竹，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属于你的另一种幸福。

　　　　小竹，其实我不想这么早就放开你的。

　　　　小竹，再见，也许永不再见。

　　　　……

　　　　夜晚渐渐深了，街上的行人开始慢慢少起来，仿佛只是在刹那间，三千灯火尽数阑珊，喧嚣的世界忽然寂静无声。

　　　　墨竹孤零零地站在空荡荡的街上，还剩下几盏残灯摇摇欲灭，凄冷的夜风吹得她瑟瑟发抖，夜空中黑漆漆的一片，没有绚丽灿烂的焰火，也没有璀璨浩瀚的星海。

　　　　这里离墨府很远，没人来接她，她找不到回家的路。

　　　　墨竹抱着发抖的身子，慢慢走回了江边，江面上早已经没有了水灯的踪影，也许是漂向了未知的远方，也许是一个浪卷儿打来，水灯沉入了江中。

　　　　她想，如果就一直站在这里，师父会不会发现把她忘了，然后就会回来找她。

　　　　脸上一片湿濡的凉意，她连忙低头慌乱抹去，接着头顶又是一凉，她一怔，原来是雨水。

　　　　她怔怔地望着漆黑的夜空，先是几滴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一道惨白的闪电照亮了整个江面，紧接着一声惊雷在夜空中轰然炸响，磅礴大雨倾盆而下。

　　　　终于再也忍不住，她重重地跪倒在满是积水的地面上，放声大哭。

　　　　师父不要她，终于不要她了。

　　　　大雨浇在身上，她浑身湿透冷得刺骨，冰冷的雨水顺着下巴发梢流下，她浑身拼命压抑着颤抖，呜咽声还是从紧咬的唇齿间传出来，她的忏悔还是来得太晚，师父不肯再原谅她了。

　　　　雨越下越大，湿泞的地面被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扬起白蒙蒙的水雾，烟波化灰，扬州城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滚滚白烟。

　　　　头顶忽然出现一把纸伞，大雨被隔绝在伞外，墨竹忽然止住了哭声，呆呆地看着那俯身为她打伞的人，不是师父。

　　　　殷若歌见她呆呆地望着自己，细眉微拧，回头唤身后的人，“楚殿。”

　　　　墨竹想起她在天香楼前遇见过那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像是忽然明白过来，脸色刷然惨白，连忙一把推开殷若歌，撑着地面站起来。

　　　　殷若歌被她一推，猝不及防地连退两步，险些摔在地上，惊愕不已地看着她，“公……”

　　　　“我不认识你们！”她失声惊叫起来，像是急于澄清一般，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