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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枝灯-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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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这一世的设定是让南玉经历一下从繁荣到没落的唏嘘之感,见识人情冷暖,感叹世事变迁,从此完成精神上的超脱。但事实证明,南玉长到二十多岁的时候,这张家依旧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那些钱似乎能够南玉花一辈子的。
南玉这一生要是就这样安安分分地做他的张家长公子,定是一生无忧安逸美满。等他掌了张家大权,他做些大善事,虽不算什么大功大德,却也算上修了功德,绝不会消减了修为。
可人这一生安逸多了,就老想着要整一些幺蛾子,似乎才不枉此生潇洒走一回。
我也不明白南玉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参与到王位之争当中,就像一脚踏进泥潭,想拔都拔不出来了。
那时明国的太子名为公子昱,对于公子昱的评价,我只能说他。。。是个好人。
心底纯良,宽以待人,却优柔寡断,简单来说就是没心眼儿,不懂得权谋。
好在他有个贤德的母后帮他谋划着。坐后位还能得“贤德”名声的,可见公子昱的母后是个极有手段的人。有她相护,公子昱也不至于被虐得渣渣都不剩,还顺理成章地当上了太子。
可女人毕竟是女人,她总不能护公子昱一辈子。她请了很多能人异士来帮助公子昱,还有很多没请来的,这些没请来的人中就包括南玉。
王后选中南玉不为别的,就觉得南玉人傻钱多,有南玉做财力支持,公子昱定是如虎添翼。可南玉并不傻,请帖递到手的那一刻,他扫了一眼,看都没看就扔弃到一旁。
只是在那没多久,南玉养了十几年的傻狗走丢了,他动用了很多人都没有找到。
那时正处于明国最寒的隆冬,傻狗跑丢了大半个月,很多家仆都认为这个狗是死了的。
南玉闷闷不乐多日,由家仆伴着出去散心,走一走他同傻狗往日走过的路线,以此缅怀。
原是隆冬,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南玉按往日遛狗的路线拐了好几条小巷子,忽听前路有人吵吵闹闹,似乎起了争执。
原本这些他是不在意的,正欲转身离去,却听见一声极为惨烈的狗嚎声,接着就闻有人大声呵斥:“放肆!”
南玉示意了一下,几个家仆就挤出一条道来让南玉过去,南玉远远就见一身披鹤氅头顶玉冠的公子,面露凶色,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致,冲旁边一人大喝道:
“纵然这是个野狗,也容不得你对其肆意踢打,人性何在!道理何在!”
我轻笑了一声,这世间的事真不过是一个“巧”字。
还真巧,日子是南玉出行的日子,遇见的狗是南玉的狗,遇见的人是想拉拢南玉的人。
第73章 情冢(十九)()
黄毛大狗躺在地上,从鼻子和嘴中呼出来白色的热气,多进少出,看样子是五脏六腑受了重击。
方才怒火冲天的人正是公子昱。他着锦服悬玉佩,俊雅非常,贵气不凡,乍看上去,像是生出了一副女儿相。只是这般贵雅之人却抱起地上那条黄毛大狗,也不惧它身上的气味,也不怕它身上的泥水沾了自己的华服。
被他指责的屠夫还梗着脖子辩解,骂道:“老子供它吃顿饭,打几下又怎么了?没有老子,这狗玩意儿早就死了。”
“施恩求报已非君子之行,拳脚相加更属小人之为。这条狗就算饿死,也不该遭你如此对待。”
屠夫嘴拙,自是比不上公子昱能说会道,一时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公子昱示意他身后的小厮拿些钱财来,铁了心要把这只狗抱走了。
那小厮摸摸口袋,顿时有些傻眼,附在公子昱耳侧说:“公子,今日出宫急了,没。。。没带钱财来。”
或许公子昱真是一个正人君子,此形势明明是他占上风,若他抱着狗就走,也没人会说什么。还有在这般没钱的情况下,只要他亮明自己的身份,别说这一条狗了,就算他要抱屠夫走,都没人敢反对。
可是,他却选择扯下自己腰间那枚顶好的玉佩,然后扔到了屠夫的怀里,压着声音说:“这就当还你的一饭之恩!”
屠夫拿着玉佩愣了半晌,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就说公子昱愚笨就愚笨到这里了。他认为屠夫的的确确是给了这条狗一顿饭,而这条狗也的的确确是欠了对方的债,只有帮它还上了,这之间才算公平。但这样的处理方式。。。
我相信明天就会有很多人给野狗施饭然后对其拳打脚踢的事件发生。毕竟,这能换一块玉佩呢。
公子昱抱着狗就要走,他身后的小厮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下了,抱着公子昱的大腿哭喊道:“公子,万万不可啊!这可是王。。。老爷给你传家宝啊!”
“一个物什儿比不上一条命,父亲在这里也会希望我这么做的,还不快起来,随我去找郎中!”
说什么胡话呢?我觉得如果他老子真在这里,肯定会给他两巴掌。
这边纠纠缠缠得不休,那边就飞过来一块闪眼的大金子,不偏不倚刚好砸到屠夫的头上,屠夫顿时摔得人仰马翻头破血流。即便是这样,那块被他攥在手里的玉佩却完好无损。
紧接着上去五六个家丁,其中一人夺过屠夫手中的玉佩,屠夫哀嚎着伸手要抢回来,其余的人便围了上去对其拳打脚踢。
家丁将玉佩交到了南玉的手中,他拿着,仔细打量玉佩的花纹。半晌,南玉把玉佩双手奉还给公子昱,然后道了句:“草民张清越,拜见公子昱。”
围观的人群皆是一愣,那些打人的家丁也停了手。待至南玉再拜,那些人才醒过神来拜礼,均跪拜高呼“拜见公子昱”。
公子昱一脸茫然,似乎不知道南玉缘何认出了他,板着声音道:“都平身吧。”
南玉起身,冬天算不上明亮的光折在他银色的披风上,俨然是个贵公子的模样。
公子昱怀中的狗扑腾了几下,就跳到了南玉的面前,欢快地直围着南玉打转,南玉蹲下身来,傻狗还舔了舔南玉的手,直往他怀里钻。有点像千冢的德性。
公子昱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公子的狗,那也好,它不用再挨饿了。”
南玉对他笑了笑,然后吩咐身后的家丁抱起了狗,吩咐他去带着狗治伤。
待家丁走后,南玉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屠夫,道:“方才那锭金子算是本公子打你的赔偿,但你打了我的狗,也得要赔。我的狗比其他的狗珍贵一些,是棠国来的。等我理清了账目,自会派人将清单送至府上,还望您一一还上了,不然可不就是打你几下这么简单了。”
屠夫整个人都傻了。
南玉理了理衣袍,又转而对公子昱说:“公子昱出宫可想好了去处?草民知晓城北有家仙客来,菜色虽比不上宫中,但也别具风味。不知公子昱可否赏脸给草民一次表达谢意的机会?”
公子昱找不到理由拒绝。
那天起,南玉真正成为了公子昱的帮手。
南玉并非朝中之人,在政务上一时也帮不到公子昱什么忙,只是公子昱常会安排他与其他官员见面,那些官员亦是公子昱手下的人物。
期间吃饭喝酒的花销皆算在南玉的头上。这些自也没什么,那些钱还不够南玉买一件大氅的,南玉自不会放在心上,一来二去还能卖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如此一来,南玉便交了些狐朋狗友。
这些狐朋狗友中,有一人名周安。此人长得尖嘴狐腮的,在公子昱面前是个极受宠信的人。
也不知公子昱瞧上周安哪点才干了,此人十分浑蛋,花街柳巷赌坊酒庄,但凡他走进去,就有招呼的下人叫出他的名字,一口一个“周公子”地巴结着。
定是周安往里面送了不少钱,这些人见了他才会如此热络。
周安跟南玉吃了几顿饭,甚觉南玉是可交之人,便可着劲儿带南玉玩。
南玉平日里就清闲,只在月底时理理账目,他玩惯了平日里玩的那些,跟着周安玩也是图一时新鲜。
所以,周安带南玉进了青楼。
我觉得日后我若不能在冥界混下去,在凡间开一个青楼用来藏身也不错。这里是三教九流的汇聚地,又有青楼女子这般自带爱恨情仇的人物,定少不了八卦,想来也是趣事一桩。
我将这个想法偷偷告诉了舜苍,哪知他侧眼瞧了瞧我,就问:“你想当老鸨?”
也不知为何,我心里一哆嗦,摇头打消了这个想法。
这年开春,明国渐入花海,街道上都落了些花瓣。
南玉的马车停在青楼门口,早已等候多时的周安赶紧迎了上去,说:“我的张大公子,这开花的时候可都要过了,您怎么才来啊?”
他口中说的“开花的时候”,是一些新花娘可供恩情客随意挑选的时候。南玉对此似乎并不感兴趣,只懒懒地回了句:“想着小憩一会儿,结果睡过了。”
“好了好了,还不晚,这好看的都在后头呢。”周安揽着南玉的肩就把他推进去了。
南玉闻见扑面而来的脂粉味就皱了眉,周安替他挑了个好位置,正对着圆台,视野极佳。
周安往嘴里扔了个核桃仁儿,一边嚼着一边悄声对南玉说:“小道消息,今儿这里来了个妖一样的美人儿。听说那小眼珠子一转,就能将人的三魂七魄啊,都给勾走咯!”
不知为何,南玉对美人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若不是周安热情相邀,他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他都二十多岁了,他上面的高堂竟没有催着他成亲,也是怪事一件。按说他这个年纪,孩子抱仨没问题,而且应该都会打酱油了。
周安狐疑地看了南玉一眼,又压低了声音问了句:“呃。。。张公子,你是不是好那一口啊?”
南玉不知道周安口中的“那一口”是哪一口,只问他:“好什么?”
周安以为他在装糊涂,拍拍南玉的肩膀,“张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要是喜欢,我也有门道,给你找个小倌来,保准儿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南玉黑着脸拂开他的手:“一边儿去。”
周安嘿嘿笑了几声,便没再说话。
我听见台上奏的是一曲相思,竹影梅姿,碧海潮生。那是我曾用独幽琴弹过的曲子,想不到竟能听别人再弹一次。手法还有些生硬,但弹起来却极为用心,并没有辜负这一首曲子。
我往小乐台看了看,透过梅花印的屏风,我隐约可见宽袍大袖,心觉是个飘逸出尘之人。
我正等着看周安口中那个妖一样的美人儿到底是何方人物,却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千冢。
这时的她本该在魔界受魔族众生朝拜,可她却放下了魔族的一切事务来到了这里。
她还是穿着在天界的装束,似乎想提醒些什么,紫色的罗裙上勾勒着精致的云中雀,头上簪花,尤为得殊丽绝俗。走上台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吸了一口气,长久都没有呼出来,眼睛凝在她身上再也移不开。
千冢算得上魔界第一美人儿,在凡间亦是如此。
只是,她居然没有带面纱,就这样坦坦荡荡的上来,跟以往的话本子有点不一样啊。
老鸨也很干脆利落,直接就给出了底价。这样的大美人,哪里还用得着介绍什么才艺,只要站在那里就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起价白银一千两。这一下吓退了不少人,还有几个有钱的,一直在举牌竞价。
只是千冢却一直望着南玉。
南玉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手握了握木雕花的扶手,眼神有些恍惚,好久才回过神来,此时的标价已经定到了五千两。
出价的是城东的孙老板,凡是有人抬价,他必再压一头,似乎对千冢势在必得。老鸨咧着嘴直笑正说要定下的时候,从二楼的雅座处传出一声极冷极冷的声音,听着有些让人毛骨悚然,说:“一万两。”
大堂中一阵躁动,老鸨都快乐坏了,张着嘴大喊:“哟!这位爷出到了一万两,一万两,还有比这个价格更高的吗?”
不知是谁竟为了美人一掷千金。
我心急火燎地看着南玉,就盼着他开价,千万别让别人把千冢给抢走了。我都着急,可千冢去而不见丝毫急色,眼睛只看着南玉,仿佛这里的一切都跟她没关系。
周安戳了戳南玉的手臂,往台上努了努下巴,说:“那姑娘一直瞧着你呢。”
南玉低了低眸,然后淡声道:“三万两,黄金。”
我:“。。。”
这位壮士,真是豪气冲天啊。
第74章 情冢(二十)()
软香的翠帘垂下,有些缥缈意,门框上插着一枝妖娆的桃花,如万千波翠一点红。
夜色正浓,绛色的莲香炉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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