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尘音-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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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葵一口气睡到现世天都黑了才醒来，近两天发生的事马上涌入了脑海。有时候，初醒的时候会是一个人一天中最为绝望的时刻，感觉无力去面对醒过来后将会面对的一切。她先为叶翊默祷了一分钟，又为巡守队默祷了一分钟，最后为她所在意的人和物又默祷了一分钟，然后告诉自己：要诚挚面对。
默祷是在巡守队的第一位成员离开后青葵养成的习惯，目的是为了鼓励自己平静内心，不要消极沉沦。还是有用的。
随后青葵坐起来看放在床头旁边的信，把用作枕头的长袍当被子披在腿上。
原来是穆彻写的关于归亡节的建议信。措辞还青涩稚嫩，而且从信的内容判断，穆彻似乎没把写这封信的事告诉师傅。那些建议也显得有些天真可爱，基本上无法采纳，虽然看的时候让青葵乐了不少次，不过乐完之后青葵还是看见了背后的一个重要问题：执事们对归亡节的细节真是了解不足啊……
看来笠光开一个讲解会还真是很有必要……

青葵忽然想去看一看家豪和松焰，顺便再问问家豪有关穆彻的事情，于是青葵换了一件棕色的袍子，把穆彻的信带上，一路走到家豪的住处。
青葵把门敲开，望了一眼应门的少年，是穆彻。“家豪呢？”
穆彻看她用如此平淡的口吻直呼家豪的名字，不禁呆了一会儿。“我老师……出去了。你要不要进来？请进……”
“噢。”青葵静应道，“不进了，待会儿他回来告诉他我来找过他吧，说没关系，我只是顺路而已。”青葵交代完，转身欲走，这时穆彻又怔了怔，之后大叫一声拦住她：“哎！等等！”
青葵回过头看他。
穆彻连忙问：“我该说谁来找过他？”
青葵眨眨眼，“嗯？你不知道我叫什么？”
穆彻承认：“不知道……”他认人的功夫很差，更何况他今天上午遇到青葵时那么慌乱，压根没敢仔细看她，不清楚她长什么样，更没注意她说话的声音，当时他光顾着担心怎么走开了。
“那你干嘛邀请我进去？！”青葵诘问，发现他说的是真话，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就是早上的那个人，不由得替家豪感到紧张，现在的下界不同于过往的那个大同世界了！“你知不知道不能随便邀请不认识的人进家门？！今天算你运气好，只是邀请我，如果下次邀请了个不怀好意的人呢，啊？”
穆彻被青葵的紧张感染，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之处，不由得脸色变白，一声也不敢吭。
“好吧。”青葵叹气，“跟家豪说，青葵路过，向他和小松问好而已。”
“青、青葵？青葵督道？”穆彻听到她的名字，吓得连话都说不连贯了，惊异地张着嘴，本能地对她上下打量。
“对。”青葵道，“噢，对了，你的信我看过了——挺有启发性的，谢谢你。”
礼貌而客气地说罢，她转身走了。穆彻盯着她的背影，愣愣半天。
青葵暗想：天啊，抱歉，关于你的信我可没骗你，确实有启发性，只不过是启发了我，要让笠光确认必须举行会议……人家那么认真地写信来提建议，不可以打击他……人家还没出师，以后会有进步的……
青葵接下来确实跑去找呆坐在上合禁区的笠光，把信拿给他看，把这话对他说了。
他们又对这个问题仔细地商量了一会儿，青葵没再表现出想找笠光聊天，说完就回去了。不过当她走到半路的时候，正好看见家豪迎面而来。
估计他还没回过家，还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于是青葵只是喊了他一声，权当打招呼，不过家豪看见她，却迎上来，微微笑着说：“青葵督道……刚才我家穆彻说你去过我家？”
“哦？你回过家了？”青葵问，“呃……你干嘛这样笑——穆彻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他不认识你就请你进家门，结果被你批评了。”家豪还在笑。
“咳，我也不是头回到他家就想骂他，关键是那样真的太危险了呀！你还得好好再跟他强调他一下才行！”
青葵一本正经，家豪打断她说：“我知道！刚才他说完为什么被你批评，我也被他吓得差点跳起来！”
“哎，他是你新收的受习？”青葵问。
“是呀，刚收两个星期……”
“难怪……”青葵说罢冲他摆摆手以示告别，“好吧，我们都去忙吧。”


　　倒计，第三日（上）　
光葵十九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还有三天就归亡节了。
离归亡节越近，青葵就感到身边越不平静。
在距离归亡节还有三天的这一天，青葵身边集中发生了几件大事。

这天凌晨两点，下界驻现世联络站里，电话响得像是要爆炸一样。

青葵最近不太区分昼夜，有工作她就做，工作的间隙中她就抓紧宝贵的片刻时间休息，因此当这个电话如警铃一样突然刺耳地疯响时，青葵没有一丝延迟，径直跳起来便奔赴联络站。
电话响到第六下，青葵冲到电话机旁一把抓起话筒。
凌晨两点，一向窗帘紧闭的联络站里一片漆黑。
楼下的居民大约都在睡觉。
近郊的住宅小区里一片寂静，只有轻微的虫鸣从远处传来。

青葵没有开灯。
“喂？我是青葵。”她在黑暗中沉静地说。
“喂，我谭序！”谭序在那边的声音极度震惊，而又似乎喜出望外：“你居然现在就接了电话！我本来以为现在打也没关系，这样你明天就可以发现了！”　
“现在是半夜两点，你是要睡觉的活人，你觉得你在这个时间轰个电话给我，我会怎么想？！我能接都一定会来接的！”青葵语速极快，并且明显地暗示谭序，她知道他们一定是有重要到不得不马上联络的急事。
谭序听见她的话感到一阵宽慰，感觉青葵是个明白人，现在很可靠，心里稍稍平定了些。“青葵先生！不要着急，这件事我们现在急也没有用！”
“谭序你是不是急疯了啊！着急的是你你明白吗？！”青葵直呼谭序的名字，镇静地对电话大喊，“那句话是你想说给自己听的！边协组长！”青葵喊他的职位，通常这样可以起到提醒作用，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找回能使他冷静的决心和力量。
“对，对……”青葵的话确实凑效了，谭序停了一下，才说：“青葵先生，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没问题，我会尽力！”谭序似乎已经慌乱到不顾边协组织的尊严，直接向外明说求助了！怎么会这样？边协是现世最大的一个特殊组织！这么慌很不像常态啊！青葵知道当务之急是让谭序冷静下来，她很清楚应该怎么应对，“你看！我半夜两点从下界飞过来接你的电话！你慢慢说。”青葵最后的一句话也故意用平静的口吻慢慢地说出来。
“我的车其实就停在联络站小区外！你过来，我在路上跟你说！”
“好，还是在老位置对吧？你等我，我这就过去！”青葵道。
谭序挂断电话。青葵把避身诀挂在脖子上，小区的楼时代落后没有电梯，她顺着楼梯从最高楼七楼跑下去。——急是急，但还没有急到要让青葵决定使出王的特训，从七楼直接跳下去的地步……
之所以要戴上碧玉，是因为青葵前一次睡觉时没有脱身上的外套，现在正穿着督道黑色的工作袍。
青葵跑到马路边那辆熟悉的面包车旁，用力敲了敲驾驶室的车窗。谭序发现自己往外看去的时候窗外没人，但是还是毫不犹豫地开了车子的锁，一手指向副驾驶座。青葵打开谭序指定座位的车门，跳进去，一边关车门一边拿下脖子上的碧玉。
谭序似乎精神不集中到没有注意到青葵不同寻常的隐身。他立即发动车子，飞快地驶离了小区。
“天哪小心！谭先生！”青葵被巨大的惯性压得紧贴在椅背上，吓得不由得大叫。
“没事，这是边协的车！”谭序意思简洁地说，青葵明白了他的话，她知道边协的交通工具也不能用常理想象。
“去哪儿？什么事？！”青葵看着车子没两秒钟就开到了正常情况下五分钟后才会经过的一座立交桥，喊着问。
“去特饮店！”谭序一边全神贯注地开车一边说，“系好安全带！”
——见鬼！照你这种开法若是真的出事，就算全身上下缠满安全带也没用！见鬼！
但是青葵绝对不会说出来，所以她只是安静地系好了安全带。
谭序面前的仪表盘上装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圆形设备，那是其他车绝对没有的。青葵猜想那就是他能把车开得像是在异空间行驶一样的原因，但还是觉得有些没安全感，一路上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护持着整辆车。就像子笠上次做的那样。
到达特饮店门口下车，青葵闻到一股淡淡的塑胶焦味。
宋鸿杰站在空旷的马路边橙色的灯光下等他们，他一迎上来就说：“组长、小怪兽。”青葵听到他打招呼的话突然觉得很想笑。鸿杰看见青葵的装束之后也很冷静，但站在车边忽然一皱眉：“组长！你把车开成这样！”语气谴责地。
“没充分准备就超速了。”谭序轻描淡写地，注意力有九成五都不在车上面。“那边怎么样了？”
“说一个小时后会跟我们通报情况，叫我们先暂时安心。”鸿杰带头走在前面，向通宵营业的特饮店走去，沉着干练，像他才是组长一样。“进来说话。”
被鸿杰看过一眼之后青葵迅速戴上碧玉，鸿杰和谭序走在前面都没发现她突然不见了。
凌晨的特饮店整间都变身为咖啡馆，用幽暗的光线营造出光怪陆离的效果，就像任何一家红尘中的夜店一样。
他们还是进了包间，鸿杰提前给他们都点了热咖啡。青葵进门之后马上取下碧玉，谭序觉得不能再显出坐不住的样子，这才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他喝了好几口热咖啡，“鸿杰，你叫其他人回去了吧？”
“很明显啊老大。”鸿杰朝整个包间一挥手，“白天星期四，不是周末。”
“很好……你想走吗？”谭序问他。
鸿杰立即说：“不！我留下来。”
谭序也就点头，允许了。青葵一直安静地坐着，知道他们一直不进主题肯定有他们的原因。
鸿杰看了看青葵道：“组长，你还真的把小怪兽给接过来了啊。”
“劳驾，当着我可不可以别叫我们特邀顾问的外号？”谭序似乎在使劲给自己找事做，一直没完没了地喝咖啡，估计他马上就需要续杯了。
“是，好。”鸿杰不知这一次为什么那么顺从，顿时让大家都很不习惯，转向青葵：“顾问。”
青葵明显地对鸿杰做了一个鬼脸，意外地软化了谭序脸上紧绷的线条。谭序竟对青葵感激地笑了笑。青葵反倒吓一跳。
谭序的笑像是在感谢青葵现在身在这里，感谢她还能用可爱的心情对鸿杰做鬼脸，感谢她能舒缓他紧绷的神经。
谭序转过头对身边的鸿杰说：“鸿杰，一直留意。”
“知道了。”鸿杰答应道，走到一旁，竟从一个隐藏在墙壁里的抽屉里拿回一台小巧的笔记本电脑来。他把自己面前的咖啡拿到谭序前面的桌上，把电脑摆在自己面前。谭序看着他，忽然对他有含义地挥了挥手。鸿杰显然明白他的意思，走回刚才的抽屉那里又拿来一块隔板和一团耳机线，他把隔板放在他和谭序中间，挡住屏幕的光不让光照到谭序脸上，又戴上耳机。
“跟你谈三件事。”谭序严肃地对青葵说。
“嗯。”青葵用同样的语气回答，她一旦严肃下来，谭序马上觉得她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身上的气质完全不同，几乎可以媲美边协之中任何一位德高望重的资深前辈。他一直对这一点啧啧称奇，也由此一直不信她的年龄，更难以相信鸿杰居然可以管她叫小怪兽，而且两人都还很喜欢的样子……
“第一件事，最近有一个科研中心死了一位研究员。很像是之前那两个人的那种情况。”谭序指的是那个魂魄丢失的男人和那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太，说得开门见山，“这个不是委托的案子，我们边协也没有注意到这起事件。他的死讯我们是最近才听说的，他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我们有一位没有正式供职的边识在同一个单位上班——好吧，这个科研中心就在你们联大——虽然这位边识在那里上班，但是他和死者的部门不同，于是最近才听说。”
青葵一直静静地听着，最多点一下头，让谭序知道自己在听。
“第二件事，我刚才提到的那个边识最近所在的那个部门发现，他们的一些东西被移动过，她所在的部门工作与生物有关，更细一点，与微生物有关。他们所在的部门只在走廊上装有监控摄像，但调阅了前后的记录都没有发现异常。”
“第三件事——”
“等等。”青葵打断，“被动了东西的房间没有摄像头了？”
“没有。”
“你是说，连东西被动的前后看走廊上有谁进出过都没发现不对劲吗？”
谭序说：“我们也这样想，关键是他们不知道东西是什么时候被动过的，意思是，他们有一天突然发现某个东西不在它该在的地方，但是谁也不清楚这事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