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尘音-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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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青葵似乎在笑，“我发现我好像也不好意思让你看……不过我可以把那些心理活动隐藏起来，你旁观不也跟偷窥差不多嘛……不过，还是——开始吧！”她低声道。
我正前方的影像最先清晰起来，似乎封环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儿，接着，除了前方，四面八方上，影像都渐渐清晰起来，好像我闯进了那时那刻……
……

“停！”青葵高声喊道。
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我已经泪流满面，抽噎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周围又是荧荧的白光一片，除了光，什么也没有。我看不见青葵在哪儿，但她拍拍我的手，似乎是无能为力。
“你父亲就这样过了一整晚……一个人在家一边喝白酒一边对着饭桌上那个空位置说话。那个位置以前是你坐的吧？……他一直说着什么中秋啦之类的。后来——你还没有看到这里——他喝到最后实在是醉得不行了，还要点烟抽，跟着就流着泪趴到那儿睡了。”青葵轻轻地说着，充满了不忍，“那些空的满的瓶子全碰倒打破了，那种白酒很烈的，我怀疑如果他的烟掉进酒里，可能都会点着……不是，他平时不是这样的，就昨天——你叫我去看的那天晚上我其实也去了，他很正常，看了电视就睡觉了。他……唉，他说他要睡过这个中秋……但是他趴在饭桌上，我总不能让他在那儿睡吧……我当时是隐身的，到最后只好出来，把他抱到他床上去……他醉成那样，不会记得的。”
我一片茫然，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不知为何，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我爸他一百多斤诶，你抱得动？”
这是什么问题？我突然觉得荒唐得想笑。
青葵呼出一口气，语调似乎也在说她觉得想笑，“哎，我不是正常人好不好？”
停了停，青葵问：“尘音，你还要看完它吗？”
我也不知道。
“那就别看了。”青葵低声说，“就这样了？”
“嗯。”我轻声应道。
青葵说：“散了吧。散！”
白光消散了，我似乎又重新回到了现实。本能地转头望向青葵，看见她从容地闭着眼，靠在高高的椅背上，她微微动了嘴唇，又下令：“松开尘音吧。散开——散！”
蛇尾放开了我。青葵仍不动，但大约是听到了我的啜泣，她的右手不知从那里掏出一整包纸巾，单手摸索了半天，她失去耐性，将纸巾抛了过来：“尘音，自己拿吧，我单手打不开。”
青葵看也没看，大约是估摸着我在这个方向，就抛来了。我没接住，纸巾落在我怀里。我匆匆忙忙地抽出一张，胡乱地擦了脸。正想把剩下的纸巾还她，她说：“你先拿着，我还得结令。”
随后便见她重新坐正，再度施法。片刻后银蛇不见了，退回她的手腕上，重新幻化为封环。这次封环的形状很普通，就是一个光滑的圆环而已。青葵这时才睁眼，低下头，饶有兴趣地看了看，摸摸自己的手背，又摸摸椅子扶手。
我赫然看见，椅背上有两个上下贯穿的小洞！但青葵摸过之后，洞就不见了。
“它、它、它……！”我指着青葵的封环混乱地叫着，“那蛇牙刚才把你钉、钉在……！”
“哎呀闭嘴啦！”青葵扬手敲了我脑袋一下，“那又怎样？”
她打了几个手势，椅子消失了，映术厅恢复原样。
青葵把纸巾拿了回去，转头看看我，又抽出几张塞进我手里。青葵望着我，我无法与她对视，只有低下头。
我终于克制不住，趴在青葵臂弯里大哭出来。
良久，青葵幽幽道：“尘音……为被遗留在人间的生者而哭……也未尝不可。但不必再后悔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刚才，倦秋对我说，‘不论怎样，要珍惜生活中任何一点可以欢愉的时光。因为你不知道，明天的你会在哪里。’。”

　　阮子笠　
中秋过后，大家开始忙起来了，甚至包括青葵，也开始频繁地出入。当然她来的时间总是晚上九点以后，现世天亮以前。但奇的是，尽管有时她看上去明显就是从床上被人强拽来的，但她几乎没有再抱怨过，相反还会拿这个打打趣，告诉我，这其实是正常情况，她认识我之前，也是这样生活的。
而霜钟告诉我说，我要学的东西基本上就快要学完了，接下来要开始正式实践。他根本就完全不在意我之前说过我不想当渡导的话！在我几次强按下脾气与他“沟通”之后，他终于让了步，承认他知道我不想做渡导了，但是他还是坚持让我去实习，又把渡导术是基础啦之类的话翻来覆去地给我强调了无数遍，但就是没提我将来的事。
但是后来霜华悄悄告诉我，霜钟其实是想把我留在他身边替他做事，因为我在摄政王摄政期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是到时候我不就必须离开肃宅了吗？不住在霜钟家，而是天天跑回肃宅，想起来觉得也不像话……
我征求青葵的意见，当然她还是老样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很欠揍地冒出来两个字：“管家？”让我扁了嘴……我想我还是别到霜钟家凑这个热闹，尽量留心下界的各种工作，争取自寻出路吧……
其实，我觉得青葵是不想和霜钟争我，她肯定不喜欢我一直呆在霜钟那边，我怀疑若我将来总是将时间花在那里，她可能会连我都不愿意见了，那可不行！我心里还是有一个地方，始终坚持认为我是青葵的助手。

九月底。
下界。

我和青葵两人坐在厅里，青葵在写作业，我闲着。厅门大开，我望着外面，和青葵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青葵正要往钢笔里灌墨水，我接过来帮她灌，让她用别的笔接着写作业。忽然我觉得好像有个人影在厅门口一闪，我一惊，不留神将墨水挤到了桌上。抬头一看，竟是王！
突然意识到我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可能都快有一个月了！
“唉呀。”青葵抬头叫了一声，“王！”
“哎，你们两个。”船长走进来，也在桌边坐下。
青葵指着她的作业本埋怨道：“王！你进来不会敲门？我跟你说了多少年了！你看！”
我一看，原来我把墨水都溅到她的书上了。
船长微笑着将她的本子拉过去，挥手清掉污渍，“你的门不是开着嘛，叫我往哪里敲？”
“唉，算了算了，你神出鬼没的……”青葵无精打采地说，拿回她的本子。王根本没走肃宅的大门，直接出现在庭院里，青葵大概也不想说什么了。
王捏了捏青葵的脸，“当然有事，你看我像是很闲的人吗？”
青葵没答话，我忽然问：“船长，你们说话我需要回避么？”在霜钟家都是这样，大家都会问，我已经习惯了。
青葵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又看看王，“你从哪儿学的这么问？既然他没把我拉出去，你当然不用回避！”
“对，对，”王也微笑着说，“青葵，我问你，现世那边就快放假了吧？”
“放……对，国庆节。”青葵说。
“我们叫十月假。”王说，“你有什么安排？”
青葵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王似乎不想和她玩笑。“回答我。你有什么安排？”
“写作业。打工，我生活费只够一个月了。”青葵平静地回答，“整个假期都要打工，已经联系好了，每天上班时间不定，我是帮别人顶班的，他什么时候不想做，一打电话给我，我就得去。你如果在我上班的时间叫我做事，我是不能去的。”
“嗯。”王居然没有生气，还答应了，青葵好像也觉得意外。
“打电话？哪儿的电话？”我问。
“手机。卡是那个人借我的，手机是秦蓝淘汰不用的，它除了打电话之外什么也做不了。”青葵对我解释。
见我们俩的话说完了，王这才说：“青葵，我想带你去荷叶馆后面走一趟。”
青葵全身一颤，似乎吓了一大跳，她干脆放下了笔，瞪着王惊诧不已，声音尖锐：“又去荷叶馆？！干嘛还要去啊？！”
“你别紧张，我没说去荷叶馆，我是说去荷叶馆的后面！”王拍着青葵的后背安慰道。为何她一听这三个字，反应就这么大？
“后面？可是荷叶馆已经建在很边缘的地方了——它已经建在阴影里了，再后面不就出去了吗！”
青葵说什么，我一概没听懂。虽然我从没听说过也不知道它在哪儿，但“荷叶馆”听上去还是个地方的名字，但至于什么建在“很边缘”、“阴影里”的，又“出去”了哪儿，我就真的不晓得了。
“那里有个人想见你，她说要让我引见‘当世督道’，详情到时候再跟你解释吧，我带你去了你就知道了。”王这样回答，青葵看上去很忧虑，她不再问了，但是看着王的眼神里充满担心。
“荷叶馆是什么地方？”我碰了碰青葵插嘴道，这总还能问吧？
不料青葵张了张嘴，“我好像不能说。”转而征询地瞧着王：“王……？”　
“你是不能说，我说吧。”王随口对我解释道，指了指青葵，“她潜修时，我们住在那里。”
哎呀。怪不得青葵不敢说呢，我记得王是禁止她提及一切关于潜修的事情的，不过他自己就能说，真是……
王又说：“我尽量挑个跟你工作不冲突的时间，但是我定下了时间之后你必须过来，我们在你放假的最后一天去，那时候即使你旷工，也不大影响了。”
青葵深深地闭眼又睁开，无奈地答道：“是。”
王注意到她的神情，便说：“你想说什么？说吧。”
青葵刚才强忍住的话脱口而出：“不论什么时候旷工都是有影响的！直接影响别人对我的印象和下一次找工作！我是从秦蓝那边托关系联系到的，我不想秦蓝好不容易帮了我，我还要随便有事！我只要纠正你这个。”青葵说完，呼了口气。
“好吧。知道了。”王说，“但原要求还是不变。”
“是。”青葵简单地说，重新埋下头去写作业。她似乎只是要王不误解，但不奢求王改变主意。
“青葵……”王说，忽然又说：“……等等。”他静静地似乎在谛听，然后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黑色的大铃，摇了几下。
“算了，我先走了，有执事找我去。”王站起来，青葵望着他礼节性地摆摆手。王走出厅门，随即消失了。
青葵伸手抓了抓头发，但是没再说什么。

虽然我对现世放假没有什么感觉，还是会出任务，让霜钟带着到处去，忍住自己内心的感觉引渡回一个又一个亡灵，但是青葵明显是放假了。不知霜钟是有意还是无意，我总感觉任务出得更频繁了，不论大小的事情他都带我去，即使是特别好带的亡灵他也会叫我去，并且还全部让我来操作，他总是站在我身后一语不发地注视着，不论多小的失误都批评一番，说我无论如何都做得不够好……
青葵放假了，我遇见她的机会反而少了，不过总算还是给我遇上一次。
假期的第二天，青葵写完了作业，暂时没有任何工作，晃晃悠悠地跑回来逛逛。难得我得空她也没事干的，我们两个惬意地躺在庭院的草地上聊天，但是我今天还没有出过任务，我一直担心霜钟马上就会喊我去了。
忽然之间，青葵噌地一下坐了起来，望向肃宅大门。我不知道她怎么了，但她的表情又不像是遇到不好的事情。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少年走了进来，探头探脑地轻轻喊了一声：“青葵？”
青葵坐在原地，表情僵硬地说：“在这边……”
那少年一扭头看见，便奔了过来：“哈哈，我就知道你在！”
少年生得很清爽，也带着少年特有的活泼，初初一看见他，我没有产生反感或讨厌的感觉，但是这是谁呢？我从来不知道青葵认识这样一个孩子，但青葵肯定是认识他的，他有进入肃宅的许可。
他遇上我的目光，笑了笑。他目光很清澈，大约是个灵慧的少年。
“阮……阮子笠！”青葵有点结巴，还好像被对方给吓着了，“你、你怎么又这个样子？！”
“对呀！要让你带我去现世玩嘛！”叫阮子笠的少年笑道，在青葵的另一侧也坐下，“行不行啊？”
青葵还没从惊吓中反应过来呢，“王、王放了你的假？！不会是你要求的吧？”
“不是，是王自己说的，他说八月份你们不在的那段时间我太忙了，那些告一段落之后许我几天假。”子笠遇到我的目光，又冲我笑了笑。他是充满善意，我感觉出来了，但我也有种感觉，他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而已，不过没什么违和感，我也回报一个微笑。
“啊……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青葵叹了一声，很没样子地重新往草地上一倒，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子笠会怎么想，“子笠，王之前的那些烂摊子你们都收拾好了？”
“不是特别清楚，王说给他收拾就行了。”子笠盘腿而坐。
“然后你就全不管了？”青葵说。
子笠微微皱起眉：“青葵，你是什么意思？”
青葵连忙说：“没有。反正王说他要自己收拾，那不管就不管呗。不过你的其它工作呢？”
“交给别人，有些不急的先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