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蛇-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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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佛是细雨过后的青竹，青碧翠绿，明亮动人。青离缓缓把琴交到了白素贞的手里，淡淡笑道：“此琴名曰相思，送给姐姐，愿姐姐可以想起在这个漫天飞雪的年代，遇见我的日子。”
说完，青离便离开了回春坊。当她踏出回春坊的那一个瞬间，飞雪吹在脸上，又很快融化，但是却掩饰不了她的泪水。她多么想像以前一样，躺在姐姐的怀中，撒娇欢笑，但是现在不能，她有很多使命要去完成，她能给姐姐的只有妖界十大名琴之一的相思琴，既可以聊解她对姐姐的思念，同样也是一件保护神器，可以护住已经怀有身孕的姐姐的安全。
白素贞抱着那把琴，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猛然跑到了回春坊的门口，想要去追回青离，但是却发现整个杭州城中都是白毛般的飞雪，漫天飞舞，万里苍茫，哪里还有青离的身影？
“娘子，你怎么了？”许仙来到门口，问道。
白素贞抚摸着青碧色的琴身，看着那棵青翠欲滴的小竹，眼泪倏然留了下来，她走出了回春坊，任由飞雪落在身上，回头四处张望，但是却始终都找不到那个身影了！
她的心里忽然有一瞬间的疼痛，似乎是一根生根的青竹慢慢发芽生长了，她想起了那个一起生活了五百年的妹妹，她们在青竹林中并肩相拥，缠绵情深。
可是此刻想要追寻的时候，却不见了她的身影。
“娘子，你怎么了？”许仙一脸惊讶，看着白素贞有些苍白的脸颊。
白素贞看着许仙，急促道：“是青青！”
许仙大惊，讶声道：“青青？”
白素贞点头，泪水持续落下，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笃定那就是小青，但是心里的感觉不会有错。
“青青在峨眉拿出了妖心，应该已经回了妖界。”许仙沉声道，“娘子，妖界已经覆灭，你又何必执着……”
“一定是青青……”白素贞哽咽道，“她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送一把叫做相思的琴给我？”
“娘子……”许仙拥抱住了泪流成河的白素贞，“青青走了……青青不会回来了……”
白素贞“呜呜”哭了起来，她抱着许仙哭道：“不会的……许仙，你会和我一起等她回来的是不是？她一定会回来的，是不是……”
哭泣声回荡在漫天飞雪中，苍茫而寂寥，悲伤而惆怅。不远处的一个檐角，青离淡淡站立，她看着在回春坊外相拥的白素贞和许仙，微微一笑，她不会出现了，在所有人的眼里，一个死了的青离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她转身，身形一闪，飞离开去。青碧色的裙摆抚摸着飞雪，她在杭州城上空急速飞掠，经过了一条条巷道，那里有寂寞的吟唱，有来年春天一定会花开的春水，一定会开放的茶花，一定会更加热闹的灵药大会，只是不知道那时候她是否还能坐着乌篷船，来到杭州？
随缘吧。
身影在西湖上空飞行，青离看见了十层的雷峰塔，青碧色的竹林，她的身形没有停留，而是化作了一条流光朝着远处的隐隐青山飞去。
穿过了呼啸的飞雪，青离扶摇直上，她的身体宛如雪燕一样，不畏艰险，穿过了铅色的厚重云层，无数鹅毛的大雪，来到了云海上空。
云海上面，是灿烂的万里碧空。
青离飞行了半晌，终于来到了一座大山面前。
那是一座金色的大山，没有飞雪光临。金色的建筑中不时发出清音梵唱，神圣的光洁笼罩这片天空，无数的恢宏建筑似乎在说着这里的底蕴和历史，一定是极其惊人的所在。
般若山，金山寺。
青离站在云海上空，身上的飞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消失不见，她看着散发着强烈佛家气息、如今的人界第一仙门的金山寺，只是微微一笑，腰身一扭，她就朝着大殿投射进去。
防御大阵对青离没有任何的影响，她的身形缓缓停在了一处佛家殿堂的檐角，抬头看去万里碧空，周围尽是浩荡金光，而她的脚下，大殿之间连接着无数的七彩经幡，在风中鼓舞飘荡，眩光琉璃。
七彩经幡的下面有一个不是很大的宝殿，宝殿的名字叫做往生殿，此时的殿前正站着一个人，他穿着一身雪白色的僧服，是个英俊的和尚，他宝相庄严，双手合什，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青离在檐角腰身一扭，全身随即冒出了浓烈的白光，而后她的身形再次在空中变化，竟然也变成了一个身穿雪白色僧服的英俊和尚，缓缓落在了往生殿的面前。
阳光穿过无数的七彩经幡，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白色的台阶横亘在青离和那个和尚之间，两人一上一下，淡淡对视。
有风吹过。
有梵唱响起。
法海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和尚，他可以确定那不是自己。但是却不知道他是谁？七彩的光晕在那人的身上流转开来，宛如往生的彼岸花，明明看见，却看不真切。
衣袂在翻滚，青离缓缓登上阶梯，她看着法海身后的往生殿，朱红的门窗丝毫没有佛门清净的精髓，而金色的瓦片让宫殿看起来很是富丽堂皇。趁着一身雪白色僧服的法海和七彩的经幡，这一切看起来有些诡异。
“你是谁？”法海淡淡问道，他看着对面的和尚，那分明是另一个自己。
“我是你。”青离笑道，“怎么，来到了天下之巅，成为了万人敬仰，就连自己都不认得了吗？”
法海沉默，他白衣如雪，目光湛湛，看着青离道：“那你说，我是谁。”
“你是金山寺的掌门，世间第一降魔猎妖师，你是忘情珠的拥有者。”青离笑道，“当然，你还是另一个我。”
法海有些不明白青离的话，一个长得和自己一样的陌生人，说着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语。他好像知道眼前的这个儿女是谁，但是又好像不知道。
“你说我是另一个你？”法海双手合什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是另一个你吧。”
青离听后微微一笑，她脚尖一点，身体化作一条白光来到了法海的身前，刹那间她离法海的距离，就只有毫厘之距了。两人对视，头顶的七彩经幡美丽如云，阳光明媚，青离微微一笑，道：“你可曾想起过一个叫做青离的女子？”
法海听到青离这个名字的时候，没有半分的反应，他后退了一步，双手合什躬身道：“不曾想念。”
青离听后笑了笑，而后手指一弹，空中闪过了一道七彩光，然后一把琴就来到了法海的手里，那是一把七彩颜色的琴，琴身是七根琴弦，像是此时天空上飘荡的七彩经幡一样，随即青离转身，腾空而去，声音淡淡传来：“此琴名曰往生，法海，今生相见都只是往生了，愿你早入轮回，往生再见。”
法海手握七彩往生琴，目光穿过了梵音清唱的七彩经幡，看着那儿离去的青衣人影，竟微微有些呆滞了。
“青离，青离……”他喃喃道，修长的手指在七彩琴弦上轻轻一拨，霞彩流光，“你终于回来了啊，可是我却回不去了……”
雪白色的僧服，如同第一次相见时候那般，依旧明亮光洁。青离回望金山寺，眼角终是溢出一滴泪，坠落万里碧空，迎风怒散。



章八四、峨眉大道
冬雪席卷了整个江湖腹地，就连西川峨眉也沉浸在鹅毛大雪中。
名动天下的云散真人站在窗边，窗户打开着，不顾呼号的山风送来苍茫的大雪，她的眼睛，看着窗外的峨眉万里风光，偶尔可见的峨眉青树依旧明媚灿烂，就连风雪也不曾消减青花风光。
雄奇而秀美的峨眉千峰，在大雪中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零星点缀的几缕青树，成为了这个世界唯一的景色。云散依旧一身绿衣宫装，安静站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雪花打着转飞了进来，似乎过了很久，云散忽然伸出手，春葱般的手指捻住了一片晶莹的雪花。她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眼睛蓦然看向远方。
大雪呼号，万里苍茫，远处就是云散当年曾经手持一根沾满露水的青花枝桠，劈斩而开的莲花峰，只是纯白色的山峰之间，忽然出现了一抹淡青色的影子，仿佛踏步云端，仙风鼓舞。
那人的身上不曾落下雪花，她缓缓走来，如同泼墨山水画里的一尾游鱼，刹那间她就已经来到了云散的窗边。
倾城女子，青衣如水。
云散看着眼前这个气质和实力都发生了很大变化的女子，她手里捻住的雪花依旧晶莹，半晌她才叹了一口气，把那雪花放在嘴边轻轻一吹，白色的雪花滑过了一个美妙的轨迹，重新飞回到了苍茫大雪之中。
“你来啦。”云散淡淡笑道，看着眼前的这个青衣女子。
青离站在虚空中，身旁都是漫天挥洒的雪花，她微微一笑，道：“既然我来了，你是不是就应该走了？”话音一落，青离原本低垂的双手忽然伸出，轻轻一点，漫天雪花倏尔汇聚成龙，吟啸不绝，朝着云散的木屋狠狠撞来。
云散没有惊讶，她柔荑一展，青花枝桠赫然在握，她猛然跨出窗口，手持青花枝桠便朝着青离刺来。
山风吹动着她们的裙摆，青离看着云散轰然刺来的青花枝桠，笑道：“仙界九青桑，不能落凡尘。”她似乎捏了一个法诀，身形忽然消失，下一刻她已经出现在百丈之外。
云散御风追来，同时她身后的木屋轰然炸散，零落成空。
青花枝桠冲出一股绿光，在空中凝聚成了一条凛冽剑芒，云散手指一弹，那道剑芒生风怒舞，狂飙射来。青离笑而不语，雪白的手轻轻滑过虚空，青光闪耀之间，一把古琴出现，那是一把青色的琴，九根琴弦，琴头刻着两个字：大道。
青离手指一挑，琴声顿时响彻在峨眉山巅，肉眼可见的滚滚波澜一下子就和云散的剑芒撞在一起，没有剧烈的声音和绚烂的光芒，云散的剑芒倏然炸散，她一脸惊讶地看着青离，而后又看了看手里的青花枝桠，那些原本青翠欲滴的绿叶和青花倏然枯萎，青花枝桠在“咔嚓”声中归于虚无。
“大道古琴？”云散站在空中，看着那些滚滚波澜来到自己身边，刹那间变成了九根琴弦，而后将自己重重捆绑。
逍遥天下的仙界青桑仙子、峨眉掌门，在青离手里竟然连一招都走不过。
青离手里的大道古琴不见了，她缓缓来到了云散的身旁，秋水般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冷意：“青桑，我只问你，你当真觉得仙界的骄狂傲慢，衬得上峨眉的万里风光吗？”
这个问题，那一日初九和紫风也曾问过，云散未曾作答，今日面对青离的质问，她依旧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看着面前的女子，现在的妖界之主，只得苦笑道：“人妖魔三界，不过仙界的棋子而已，碧青泠，这一点你比我清楚吧。”
青离微微一笑，道：“既然知道我看的比你清楚，你就应该知道我也会做得比你好。”
“那可未必。”云散淡淡道，“你可以用大道古琴禁锢我，瞒住仙界，但是大道是什么？大道就是仙界法则，妖界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超脱法则的束缚。”
青离又是一笑，道：“是吗？”话音一落，她手指忽然结了一个印，青色的光芒萌萌而出，她徐徐道：“春日三纲徐常在，梦里依稀落蛙鸣。莫问前路大雪处，青山依旧分外娆。妖道十九之万木争春！”
青离手中的青光在声音落下的时候猛然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威势，以青离为中心扩散开来，随着青光的扩散，那些原本被雪花覆盖的山峰竟然瞬间恢复了青翠的模样，像是泼墨画一样，一念之间，苍白到碧绿。
片刻之后，峨眉重回青翠的万里风光，虽然天空中依旧大雪纷飞，但是峨眉千峰却是春光盎然，颇为诡异。
云散满脸惊讶，看着青离道：“你……”
青离手指一点，云散顿时不能动弹，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冰冷，耳边传来了青离的话语：“人定胜天，仙界自以为高高在上，却不知，高处不胜寒。”
“不可能，大道不可动摇……”云散的声音还在响起，片刻之后，她竟然伴随着大道古琴消失不见。
青离转身看着充斥着浩荡春光的峨眉金顶，她叹了一口气道：“大道啊大道，世间千万条路，究竟何处是大道？”腰身一扭，青离站在了峨眉金顶上，全身光芒一闪，片刻之后她就已经变成了云散的模样。
“寂寞峨眉，浩荡千万里风光尽是孤独。”青离淡淡道，“原来偌大峨眉，竟然只有云散和许仙两人。”
翠袖烟笼，青离转身回望，不远处依旧大雪呼号，但是她的眼中却似乎有九大仙门隐隐出现，她站在山风中，似乎在呢喃，似乎在呐喊：“从此我主峨眉，九大仙门，万里魔界，期待重逢日。”
没人知道，西川峨眉易主。没人知道，人妖魔三界，正在酝酿着一股暗流。这股暗流一旦喷发，必将席卷万里疆域。
甚至，囊括仙界。




章八五、紫色阴霾
冬夜无声，万里寂寥。
偌大的金山寺安静幽幽，深夜中浩大的般若山隐在一片浓浓的夜色中，时而传出几声悠然厚重的佛家梵唱，无数七彩的经幡在大殿之间摇摆，更加衬托出佛家独有的超然气息。
自从九个月前的那一役之后，金山寺掌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