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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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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蠢呢,凭尔妃娘娘此刻得宠之势,如此小事莫非还摆不平?倒是耽误了她们姐妹相见,怪罪下来你倒不怕了?”

    “是是是……全凭小官指点!”

    小宦官若无其事地抬首,朝维桢与莺浪谄媚一笑,道:“维桢小姐请随我来。”

    是夜果真有些五月间反反复复的倒寒,一阵北风来,扯着宫中树影斑叶摇摇曳曳,宫中又多植栽,在这夜风里更笼了寒气,维桢随小宦官疾步而行,不自觉地收紧了翠丝罩衫。

    “夜间自是凉一些,稍后小官为小姐传碗姜汤暖身子。”

    “有劳了。”维桢恭敬道,“小官倒真是个伶俐人,无怪乎陛下将午夜卫门如此重责交托于你了。”

    “小姐过誉了。小官贱名赵曼,只替陛下分忧罢了。”

    少时,眼前黑重重的一团影便被足下石阶小径剖开,大径足围的宫灯几盏笼着一圈光晕悦目而出,即便是月上后夜,仍有侍卫三五步一人,沿着殿外精神抖擞地守着,维桢虽是头一遭入宫,但一猜便知,此处应是尔妃的寝殿了,皇帝今夜应宿于此。

    “维桢小姐请先于那处歇着,明日一早,待陛下用毕早膳离殿,自会有人领小姐去见尔妃。明朝虽非小官当差,但小官会与当差之人交接妥善。”

    “赵小官办事稳谨,维桢多谢了。”

    “小姐无需行礼,折煞小官了。”

    小宦官与偏殿门口守着的婢女交代了几句,婢女极是恭顺得连连颔首,少时小宦官示意之下,他便返身回掖门,莺浪适时跟上,暗中打赏了些钱与小宦官,小宦官连声道谢,他去后,便换而由此婢女引著维桢与莺浪。

    说是偏殿,可并非维桢方才第一眼见着的大偏殿,三人又行了大抵数百丈远,直至朝尔妃正殿那处瞧去灯火阑珊了才止步。说是偏殿,倒更似乌衣巷中一处不入眼的小舍,百余丈方,其内昏暗,举目望去,殿中所陈一目了然。

    “维桢小姐。”婢女欠身道,“此处偏殿简陋了些,请维桢小姐暂且落脚稍歇,明日待见了尔妃娘娘后,再由娘娘定夺为小姐安排何处住。”

    “哦?你怎知我欲小住?”

    婢女才知她说漏了嘴,一下便红了面局促起来,支支吾吾才回:“方才赵小官同我如此交待……”

    维桢又摆上那幅名门闺秀的笑靥,温婉道:“你莫慌张,我不过以为你有读心术么,竟如此聪慧估中了我的心思。此夜亦深了,你也怪操劳的,回去睡罢。”

    “小婢不敢睡,是日是小婢值夜当差,小婢回那处殿外候着,小姐有事唤声便好。”

    “好呢,有劳了。”维桢微微倾颜示意,莺浪便又取出荷包打赏了婢女些钱币。

    那殿门自外由婢女缓缓带上,莺浪巡了屋内一圈,只随手寻来些苏合香,便来请示维桢需焚么,维桢已是慵懒懒地支着额,虚靠于紫檀木玳瑁嵌雕坐榻上,莺浪问了一句,但瞧她三色,便不敢多声。维桢闭目假寐了良久,才懒懒睁眼瞥了一眼那盒苏合香,只见储香黄丝缎锦盒似背负了些岁月风霜,有些微微褪色泛白,便低吐道:“不焚了。我瞧着这所谓偏殿内饰家具似样样陈旧古朽,光这坐榻雕案,在通州王家早已是不时兴了,此地也未知此处废置了多久,想必长姐明日应不会安顿我于此,倒不去摆动那些破败物件脏了我们手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柳暗未明() 
维桢于坐榻上勉强坐了一阵,又觉着筋骨疲乏,欲睡片刻,便去瞧了瞧莺浪铺好的床榻,还未走近只远远瞥了一眼,便又回了坐榻来坐,哼道:“莺浪你可当真好脾气,那般污旧的床榻,你亦铺地下手?”

    “脏污倒是不脏污,旧是旧了些。小姐这几日不比望常,是动了大心气,莺浪担忧小姐支持不住,好歹再简陋,也总需休憩片刻颐养元神啊。”

    “那般床榻,我倒宁可在此坐一夜。”

    “小姐可得以身子为重呢!明日还需见尔妃娘娘,倘若娘娘见着小姐如此憔悴姿容,必是心疼不已呢。”

    “哼,她心疼才好呢,心疼才会留我在宫中住,我倒叫她瞧瞧,我如今如此落魄,连那小宦官亦拿我婚事做笑谈,而我却无可奈克,全是她一手促成的好事!”

    “小姐息怒!小姐可切莫说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呢!她已贵为尔桢娘娘,此又是在宫中,到底尔妃娘娘是好心来帮小姐的,只可惜最后未成好事……”

    月又悄移,其中伴着维桢静默不语,间或又叹几声气。那红烛焰心毕毕剥剥地吟着苦曲,因镂空雕花,烛燃得颇快,莺浪开箱翻柜,寻了些许续了几支,却不见斗转星移,初日亮天,维桢心中烦闷,支着额稍稍凝思,却又不及连日困顿侵扰,渐渐睡了过去。

    她恍然惊醒时,天已大亮,殿外暑气已熏,直热热地往殿内送,巳时自是过了,维桢张口便斥:“莺浪,为何不唤醒我?”

    “莺浪见小姐几日内难得好眠,便想着让小姐多睡片刻养神,况且……尔妃娘娘那处也未召见呢……”

    “罢了!昨日那小宦官,身残之人,果真是靠不住,你为我稍整仪容,我自己去。”

    莺浪为维桢打来盆净水撩面,那一夜少眠的浮粉膏脂涨腻于盆中,莺浪赞道:“小姐果真丽质丰泽,连这涤清的水亦能养得丰润。”

    维桢对着妆台上摆着的铜镜左右端详了一番,回道:“如今这般清清苦苦的面色才好,该珠瑜时珠瑜,而稍后见长姐,愈憔悴才愈好呢。”

    维桢震了震她来的那身粉彩鸡冠花案妆花缎袍服便去了,她本是极讲究之人,隔夜必需更衣,否则便如一日未沐浴般痕痒难耐,可如今为博尔妃同情,竟悉数忍了。

    可她万万未料到,她这尔妃的胞妹,却被婢女拦于了正殿外。

    “烦问,尔妃娘娘可是仍与陛下在用膳?”维桢虽气愤非常,却不得不忍着,慢条斯理地款款而问。

    “陛下倒已回太极殿了,但尔妃娘娘正与其他妃嫔娘娘商议陛下寿宴事宜,不宜入内打搅。尔妃娘娘已知晓小姐来至宫中了,与其此处苦等着,倒不如请小姐先行回那殿休憩,稍后待小官来传,过来便好。

    “如此这般,那维桢便先行回去了。”

    维桢哪里咽得下这般屈,一回那陋殿,合上门,便将软枕软垫通通抄起掷于地,毕竟那些硬物摆件,她造作不起,莺浪只畏畏缩缩于她身后一路拾捡。

    “王尔桢,倒是厉害了呢。”维桢哼地尖酸,“统领六宫妃嫔的了么?了不得了么?不将我这落魄妹妹放在眼里了么?你有何本事?不过恰巧比我长了几岁,太后为皇帝挑了个年长的,你恰巧命好赶上了这亲事,真当自己为君分忧了?对我也摆起架子了?”

    莺浪听闻忙赶上前,迂至维桢膝前噗通跪求:“小姐切莫再说了!切莫再说了!叫旁人听见是要削首的大罪呢。”

    “来呀,去报呀,我倒要瞧瞧王尔桢敢不敢杀我!”

    “小姐息怒啊……我们是来投奔尔妃娘娘的啊……小姐……”

    莺浪勉强将维桢劝住,这才将凌乱一地的软物物归原处,那头便响起了叩门之声,那和缓叩木之声叫莺浪听来仍是心有余悸,倘若早来片刻,后果不堪设想。

    此一次,倒是维桢去应了门,说来也本事,她在启门的那一刻,竟全然收敛了蹙怒着的蛾眉,眉眼唇间悉数换作了娇笑,柔声细语问屋外那小宦官:“小官可是来寻我的么?”

    “尔妃娘娘有请。”

    维桢才入尔妃寝殿,便觉眼前一亮,尤是自她那简陋偏殿才来,相互一比照,心中落差更是鲜明。那椒兰香中又何了多种香料细碾精调配,一嗅便知是出自宫廷大家之手,地上铺的绒毯皆是古安息国那处万里策马捎来密结郁金香纹丝绒织造的,而那紫檀木的坐榻与柜案,皆是时兴独款,上头的包浆仍泛着鲜亮光辉。

    “妹妹来了,快坐呢。泉儿,为二小姐斟茶。”

    维桢随着尔妃眼波去循那泉儿,泉儿本是通州王家自小服侍尔桢的贴身婢女,如今尔妃得势,她鸡犬升天,那一身通丽彩绸,梅花朱钿,滋润丰颊,似在宫中颐养得极好。

    “泉儿亦长这般大了呢。”维桢笑道。

    “泉儿见过二小姐。”

    尔妃亦笑道:“你别瞧泉儿这般稚嫩童颜,如今亦被陛下赐予容华位份,外人也需尊一声泉容华了呢。”

    维桢不动声色地又打量了一眼泉儿,笑而不言。她素来敏感多思,便忖度尔桢言下之意,是否是她此刻位份亦是低于她婢女了呢?

    尔桢又笑道:“妹妹一朝而起,用膳了未?姐姐此处倒还有些晨时早膳未用的,特地挑了几件留与了妹妹呢,全是妹妹从前喜食之物,杏仁糕,白茶饼,梅花烙,包角布,泉儿快呈来与二小姐瞧瞧呢。”

    那一盏盏琉璃翡翠的宝器玉盘规规整整呈于花梨木镂花木案之上,泉儿端着木案自维桢身旁扯出一道流光异彩时,维桢光是看着便觉着眼眸饱了,待到泉儿将上头覆着的金镶玉小盖一盏盏掀来,不亏是皇宫御膳,果真比乌衣巷中老御厨拿捏地更精巧,光是那梅花烙,摆盘似山水画卷,和着那香味往面上一扑,恍若隆冬时节正赏着瑞雪,沁来梅香。

    “维桢昨夜大抵睡眠不足,反倒是不饥了。”维桢忍着垂涎,这满案美食,她早已饥肠辘辘,偏又尔桢极用心地拿在蒸笼内烘着热,色盈香满,叫人无法抗拒,可她偏偏心高气傲,有个原则,不食旁人用剩的。

    尔桢笑笑,道:“妹妹真不饥么?那倒是可惜了呢……我与泉儿亦是用过了,只好布施于宫内其他婢女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天淡楼空() 
尔桢所言的每一句,似皆有意无意地撩拨着维桢敏感的心弦。

    维桢不受那用剩的早膳糕点,尔桢便拿去打发给宫娥了,如此岂非又将她身价贬低了一回。

    维桢望着那一桌案佳肴,亦有些尴尬,因笑道:“姐姐宫中当真样样灵巧,连这早膳糕饼亦烹得花样繁多,好些糕饼,是维桢在那乌衣巷中见所未见的。”

    “是呢,皇家御膳,自然更讲究些,又道是陛下今日在我处用早膳,自然更丰盛了一层。”尔桢浅啖了一口雪顶含翠,缓缓吐出口热气,“说来,妹妹出走乌衣巷,我这做长姐的,亦难辞其咎呢。”

    “姐姐此是哪里的话。”维桢忙殷勤地拉住她手道,“姐姐全然是为妹妹尽心尽力,只可惜妹妹命不好,心许错了人……”

    “妹妹切莫难过,来日姐姐为你寻个更好了贵胄公子!近日出入皇宫的年青才俊亦有不少,待姐姐细细筛选几个来与妹妹遴选,断不会出了前时那般莽撞的错漏了!”

    “姐姐你说,谢扶瑄公子,他好男风,是真是假呢?”维桢稍稍收敛了些眼中呼之欲出的泪,“不瞒姐姐,据维桢所知,谢扶瑄公子颇是倾心他身旁一名婢女呢。”

    “妹妹……大抵未知呢。昨夜那建邺城中,又发生了些事……”

    维桢见尔桢欲言又止,面露难色,也便有些讶异,只听一旁泉儿道:“昨夜城中,玉涵台那处出了事了……”

    维桢方想问那玉涵台是何处,泉儿又补充道:“谢扶瑄公子抱着一名男伎的躯体……跪在玉涵台正门口仰天恸哭……似悲怆极了……据那玉涵台中探子来回,那男伎是扶瑄公子素来的断袖同好,扶瑄公子自觉对退婚一事罪责难当,毁了王谢世家百年清誉,便忍痛落毒毒死了他那名男风知交……玉涵台外不少途径之人皆有所见,扶瑄公子那份痛彻心扉,撕心裂肺似的……不似是假的……”

    “哦。”维桢淡淡郁叹出了一声,眼中泪光闪闪,颇是落寞。

    “妹妹也无需太放心上了呢,好在终究悬崖勒马,并未成亲呢。”

    维桢听出尔桢这话里有话,半是安慰,半更为她一时冲动,自作主张应允了扶瑄退婚,倘若她那时不信,断然回绝,嫁了也便嫁了,断不会如此刻那般为满城之人耻笑,如此难堪了。

    那二人姐妹心思相近,尔桢亦觉着她说得不够通透,便又追加道:“好在谢扶瑄公子颇有担当,宁可世家名誉扫地,也不愿不明不白辜负了妹妹呢,想来,这扶瑄公子也称得上一句‘有情有义’,对妹妹更是用心良苦呢。”

    维桢回以苦笑,一时无言,便只好呷起茶来化解静默,良久才放下白玉玲珑盏,问:“前时我来寻姐姐,可殿外婢女言说,姐姐正与其他妃嫔谈论陛下寿宴一事,姐姐当真好本事呢,妹妹倘若学来姐姐半点千伶百俐便好了。”

    “不过是与姐妹们一道为陛下尽心罢了。”尔桢掩袖笑道,“虽说陛下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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