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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缘-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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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登上殿门前的台阶,朝那几名宫人招手道:“来人,将这几个以下犯上、尊卑不分的也拿下了,先掌嘴,再送去东宫奚官局领罚。”
我闭了闭眼睛,再睁眼瞧向管惠英和宫人,斥道:“谁敢?”那几人便有些畏缩的退了回去。
我打量着管惠英,她依旧仿着我素日着装的喜好,身形也依旧相仿。只是这性子还真是南辕北辙,她日常仿着我,想来也难受的紧。
此时她见自己带来的人被我随口斥退,顿时眼中怨毒之色一闪而过,“昭训好大的威风!是,你是太子心尖上的人,我们是一直被你踩在脚下,一直仰视你、怕你、讨好你。可那是以前!太子不把你当回事了,你就什么也不是!你不是要阮良娣她们将我禁足吗?如今可是太子妃亲自解了我的禁足。”
她逼近我,娇声道:“昭训又如何?还不是眼睁睁看着我管惠英得意,自己却无可奈何么?我可是礼部侍郎的女儿,凭什么要在你之下!这口气我忍你很久了!”
她留着寸许长指甲的手指几乎挨到了我脸上。
“啪!”的一声。徽音殿廊下忽然一片寂静。
直到管惠英气急败坏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你竟敢打我!你早已失宠,竟然还如此嚣张!来人,给我打!”她自己一边说一边退下了台阶,拿帕子捂住脸,一双眼睛的瞪着我。
我立在廊下,腰肢挺得笔直,“确实该打!如此尊卑不分之人,就应该按宫规予以严惩!是,我是被幽禁,可依旧是东宫昭训。你刚刚是不是说我的侍女以下犯上?”
我俯视着她,笑了,“那我也应该好好教教你何为尊卑,昭训为尊,你为卑!免得你得意之下,再犯这以下犯上的错儿!”
她气急,挥手催宫人道:“还愣着干什么?我,我可是有太子妃撑腰的,你们怕什么!”
“不怕么?即便今日叫你们得手,折辱于我。你们就不怕我将你以下犯上之事报与母后和太后?太子妃自然可说对你的错是毫不知情的了,可是你呢?你确定母后和太后不会处罚你么?”我挑眉一笑:“你啊,不妨试一试!”
第二百零四章 答案()
管惠英嘴唇翕动,梗着脖子要说什么,又抿着嘴吞了回去。扬着手指朝我咬牙切齿的点了点,转身朝外走,口中道:“我们走。改日再来收拾这个女人!看看谁才是卑贱的那一个!”
映红刚刚松了一口气,伸手扶起蔻儿、秋和与丰年几个。
“——慢着!”快到外殿门的管惠英忽然停住了脚步,她张望了几下殿外的守卫,转身笑道:“哎哟哟,险些被你唬了去!瞧瞧这殿外的守卫,比我们任何一个宫殿的侍卫都多。真是看守严密啊!你说,你都被幽禁于此了,还怎么向皇后和太后娘娘告状呀?”
她笑得咧开嘴又赶紧合拢,走近前来扬声道:“你,出的去吗?”
我尚未说话,她已经朝那几名宫人招了招手,“都听明白了?那动手吧!”
几名宫人面面相觑片刻,须臾有一名看上去憨直许多的被人推了出来,走上前来,准备扭住我的胳膊。而管惠英的手掌,已经高高扬起!
翠浓和如意立时护到了我身前。
正在此时,一个人影晃过,以胳膊上的护腕架住了管惠英的手。
管惠英大惊,脱口而出:“什么人!胆敢如此无礼。”
那人旋即收回手,垂手而立——是毓德宫侍卫长萧十三。
我默默看着,没有做声。
管惠英退回两步,指着萧十三和我:“你是不是与她有私情?否则一个侍卫,居然敢拦我?”
我怒极反笑。
身后如意已经走过去,掌掴了管惠英!“满口污言秽语!昭训高标逸韵、纤尘不染,岂是你能污蔑的。”
管惠英顿时闹起来,“反了天了,区区一个婢女,居然敢掌掴我?曲小莞,我跟你没完!”说着便要冲过来。
萧十三展臂拦住,抬头道:“夫人,末将是亲奉太子殿下之命守卫徽音殿的。太子有令,锁闭徽音殿。既如此,便是里面的人不能出去;外面的人也不允许进来!适才我等换班之间,将夫人错认了,是我等疏忽才让夫人进了此地。现下请夫人带着你的人速速离开!”
管惠英眼中简直要喷出火来,不依不饶的将萧十三推了一下想要冲过来。萧十三岿然不动,冷漠的看了管惠英一眼,缓缓抽出了佩剑。
佩剑的寒光在管惠英眼睛上掠过。
她嘴唇抽搐数下,目光在萧十三面无表情的脸上扫视而过,“好,萧十三是吧,我记住了!”
刚从后殿赶来站定的佟嬷嬷正听见这句,来不及平复气息,便笑道:“您一位太子侍妾,记住一个侍卫作甚?难道您的心上不应该只记住太子殿下么?真是不守妇道!”
我垂下眼眸。
管惠英还待再说,萧十三已经不耐烦了,抬起手击掌两下。殿外侍卫立即跑步进来一列,团团围住了管惠英和她带来的人,将她们带出了徽音殿。
萧十三朝我拱手一礼,也退了出去。
佟嬷嬷见我脸色不好,便要扶着我进殿里休息。我摇了摇头,走到蔻儿几个身边。伸指一一抚上她们的红肿的脸。蔻儿安慰的冲我笑道:“昭训不要难过,婢子不疼。婢子倒觉得惠夫人更惨,婢子觉得很解气。”
我吩咐其他人道:“将七厘散药膏拿给她们几个。”
如意不赞同的道:“七厘散所剩不多,而且清河崔氏的东西,何其珍贵!”
我忽然想起这七厘散还是去岁腊月里,在大昭寺,谢家所赠。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扭身朝内殿走,口中道:“再珍贵也抵不上你们!照我说的做。”
我坐在桌案边,以手支颐,微阖双目。这场欺凌是暂时退走了,可带来的心绪纷扰却挥之不去。
若我估的没错,太子妃多半是想对我有所动作了。
管惠英,不过是她拿来试探的石子!
试探徽音殿的虚实和深浅。
最重要的,是试探晟曜对我是否还在意。
如今,她已经有了答案了。
而我,也知道了这答案。
即便知道了答案,蔻儿几人脸上斑驳未退的伤,和着管惠英那句“太子不把你当回事了,你就什么也不是”,依旧深深的刺痛了我。
数日后,落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我坐在轩窗下,看着窗外飘飘洒洒的雪花,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雪奴儿光滑温热的毛皮。小东西安静的伏在我膝上,发出轻微的呼噜声。此情此景,原本应当是极其惬意的时光,可惜轩窗外已经没什么花木可赏了。
若原先种着的几株梅树还在就好了。
无人打理,也不知道怎么的,竟就这样枯死了。
可惜了。
若是有大昭寺那样的殷红梅花,映着这皑皑白雪……。
如意昨日说过,叛军又攻破了两座县城,要命的是都在京都的粮道上。
他,此时正在殚精竭虑吧。
我微微侧头,眸光在书案上扫过——虽然他蛮横不讲理,我却不能任性,这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别扭和委屈。
室内炭盆里的银霜炭又发出一阵哔啪声,我不由自嘲道:“看看,连它们都知道不平则鸣!”说话之间带起一阵白雾,我不由伸手搓了搓有些冰凉的脸颊。
随侍在内的翠浓并不懂我在说什么。见我许久没再说话,起身将我身上披着的白狐大氅拢了拢,又坐在一旁拿起绣绷开始针黹。
自武尚华执掌毓德宫庶务,徽音殿的日常用度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好些东西直接克扣的影子都看不见。就连这下等的银霜炭,还是那日萧十三将管惠英带走之后,家令寺才让人送了来的。
殿门外隐约有争论、呵斥声传来。
我眉尖微动。
翠浓起身道:“婢子去看看。”
片刻后翠浓跟着佟嬷嬷一起回来了,两人均难抑欣喜之情,禀道:“是皇后娘娘宫里的郭少监来了,要接昭训去太后宫中小聚。今日太后在慈安宫中设了家宴,说要与小辈们一起热闹热闹。”
“母后待我一向甚为慈爱亲和。”我垂下眼眸,淡淡的问道:“殿门外的卫士怎么说?”
既然有争执声,自然是要谨守锁闭徽音殿的严令的了。
果然,翠浓道:“守卫们拦了郭少监。不过——”
我抬眼看向她,听她继续说道:“萧十三来了,喝止了守卫,让郭少监进来了。眼下正等在外殿,昭训快更衣梳妆吧!”
第二百零五章 又见皑雪红梅()
既然有争执声,自然是要谨守锁闭徽音殿的严令的了。
果然,翠浓道:“守卫们拦了郭少监。不过——”
我抬眼看向她,听她继续说道:“萧十三来了,喝止了守卫,让郭少监进来了。婢子伺候昭训更衣梳妆吧!郭少监眼下正在外殿等着您呢。”
我垂下眼眸。
佟嬷嬷见了便道:“昭训不想去么?”
我嗤笑一声:“去做什么呢?怪没意思的。而且徽音殿锁闭这么久,今晚我若去了,必定是要面对种种打量、猜疑和掂量盘算。”我转头看向窗外鹅毛般缓缓飘落的雪花,道:“有那生性凉薄的,也许还要落井下石。”
我没有说出来的是:晟曜,武尚华,必定双双坐于一席。这才是我不想去的真正原因。
而且,萧十三来了,传达的必定是晟曜的意思,他知道皇后今晚要我出现在慈安宫家宴上,并且默许了皇后的做法。
我想见他,可是我又怕见他。我怕我抑制不住的委屈怨怼在家宴的众目睽睽之下流露出来!
佟嬷嬷稳步上前向我端端正正行了一礼,“昭训,婢子知道您的心思,也心疼您的难为之处。可这是皇后娘娘的好意。长宁宫的叶尚仪传过话,皇后见殿下与您如今这样,很是挂心。总说兴许两下里见着了面,就和好了也未可知。昭训若是不去,岂不是让皇后娘娘更为忧心?”
我想起这位中宫娘娘素日里的明理慈爱和单纯真挚,不由轻叹了口气,道:“既是母后的意思,小莞遵从便是。更衣吧。”
小半个时辰之后,我已梳妆毕。围着件银紫色缎面灰鼠里的斗篷,戴着同色观音兜,立在徽音殿的外殿门前,瞧着这扇门在我面前一点一点打开。殿外守卫们仍在,此时肃立垂首在两侧。我轻提裙裾,迈过高高的门槛,在近两个月的幽禁之后,第一次走了出去。
与郭少监见过礼,一行人朝慈安宫行去。
佟嬷嬷原本备了抬辇,我看了看外头,已经下得白茫茫一片。遂道:“走着去吧。这天气抬辇的内侍们可太不容易。”
佟嬷嬷应了,与郭少监、翠浓和如意一起跟在我身后。
毓德宫离着慈安宫并不远,一行人高一脚低一脚的走了不过一刻钟,再从中间隔着的这个花园子里穿过去,便到了。
园子里竟皆是红梅。
虬枝横斜,暗香浮动,耀眼洁白上镶嵌着的花瓣好似玉琢出的一般,柔润美好。
我情不自禁的停下了,踮着脚探手去折高处开得最盛的一枝。
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便朝后直直的倒了下去。离得最近的翠浓连忙抢上来,却到底晚了一步,她的指尖只碰到了我扬起的斗篷。那一刹那我只来得及想到——但愿后脑别撞上石头之类的硬物!便下意识闭紧了眼睛。
然而一阵疾风卷了过来,瞬间腰上一紧。有人搂住了我。
下跌的去势收住了。
我受惊不浅,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眼睛——是晟曜。幽深清亮的眸子近在咫尺,鼻端温热的气息扑在我脸上、唇间。我竟不争气的脸红了,口中嗫嚅道:“殿下。”
他一言不发,扶着我站稳,便收回了搂住我腰肢的手。淡淡的看我一眼,转身朝园子通向慈安宫的月洞门走去。
我不由咬住下唇:他这是还在闹别扭生气了?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臆想揣测、受了委屈的那个人是我才对吧?是他自己不由分说、不听解释,该生气的人也不应该是他啊!
翠浓走过来问道:“昭训可有伤着哪里?”
我不无黯然,道“不曾。”低头嗅了嗅适才折下的梅枝,轻声道:“走吧。”
却不料刚一抬头,对面的园门处浩浩荡荡的进来了一行人。
被宫人簇拥在中间的,是身着大红缎面银鼠里斗篷的武尚华。高髻上端正的佩着朝阳五凤挂珠钗,宝光熠熠,粉光脂艳,嘴角噙笑的朝我走了过来。
我看着她志得意满的笑容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可待她走近,英气的眉眼间新添的一抹婉转柔媚那样明显,顿时叫我有些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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