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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唐-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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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不像是商人。不过,他究竟是什么人,有没有说实话,在孔晟看来也不重要,更不会放在心上。
等雪停了,大家就一拍两散,从此还是陌路人,又何必寻根究底呢?
“哦,李公子原来是从江北彭城来啊……”李轩的来处多少引起了孔晟一点兴趣:“听说安禄山的燕军已经侵占了大半个河南道,河南到处兵荒马乱的,不知彭城那边可还安定呀?”
其实孔晟熟知历史进程,彭城就是徐州,此刻的徐州应该还没有沦陷于敌手,虢王李巨正率军退守徐州和江淮,带领整个河南一线的唐军坚持扛燕。当然,在燕军声势浩大的进攻下,有更多的唐廷守将和地方官员变节投降。比如说张巡的死敌令狐潮。
张巡与令狐潮本来是隔壁县的县令,相互间熟悉得紧,只是后来,一人成了逆贼、叛乱后竟然能苟全性命归隐乡间不知所踪,而一人化身忠臣,却是壮烈殉国不得善终。造化弄人,一至于斯,让后人评议起来免不了要嗟叹良久。
李轩嘴角一挑,声音虽然还是淡淡的却多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那安贼不过是跳梁小丑,根本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朝廷正在整军备战,郭子仪、李光弼分别两线进攻,而虢王殿下也在彭城号令河南各路义军,用不了多久,叛军就会被彻底剿灭,光复河南道。”
“怎么,难道孔兄以为那安贼还能成事不成?”李轩目光锋利凝望着孔晟,反问了一句。
“呵呵。安禄山不义之师祸乱中原,邪不胜正,必将覆灭,这一点毫无疑问。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燕军势大,如果河南一线义军仍然各自为战,不能集合各方力量形成有效防线,恐怕接下来的战况不容乐观。”孔晟算是跟李轩闲聊,也算是有感而发。
孔晟对于这段历史研究颇深,在他看来,如果当时的张巡能早日放弃雍丘与睢阳太守许远合兵一处,然后虢王李巨再引重兵占领宁陵而不是徐州,与睢阳形成呼应,张巡后来守睢阳就不至于这么艰苦,更不会城破失守。
如果是这样的话,平叛之战的进程、结果可能就要被改写,而历史也或许就换了一个模样。可惜,虢王李巨当时为了保存实力,退守城池宽厚、易守难攻、并拥有江淮退路的重镇徐州,几乎是坐视张巡军被叛军一点点消耗殆尽,导致了数千将士壮烈殉国的人间惨剧。
张巡手下的将领南霁云曾两次往徐州求援,但李巨统统置之不理,岂不可恨?
在孔晟心里,虢王李巨就是一个心胸狭隘、目光短浅的大唐宗室,坐拥重兵号令河南,却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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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避雪向吴亭(4)()
孔晟的这番话,尤其是隐隐约约指摘虢王李巨的非议之词,引起了李轩极大的反感。
李轩眉头一紧,冷冷道:“孔兄一介江南士子,不知河南战局战况,盲目妄议,不仅有纸上谈兵的嫌疑,还失之公允。什么叫各自为战?那是情势所逼于今,数万将士据守江淮与贼血战,我辈纵不去投身疆场为国效力,却也不能涨贼人的志气而灭自己的威风”
孔晟一怔,扫了李轩一眼。
他本是有感而言,并无妄议时局和战局的动机,更不是小瞧了正在河南抗贼的朝廷兵马,却不料无意中的一番话竟然引起了李轩激烈的反弹,心头有所怀疑,就笑了笑,闭口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说不到一起,又何必再交流?
不料那李轩天生骄傲且不依不饶的性情,见自己的反驳没有引起孔晟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羞愧”之情,他就更加不满,再说出来的话就已经有些烟火气了:“安贼反叛,天下当共诛之可如今你们这些江南士子、百姓只知风花雪月,不知奋起抗贼报效朝廷,着实令人失望”
“某来江南走了这一遭,到处见的是笙歌燕舞、朱门酒臭,却不知若是安贼坐大,数十万铁骑直下江南,那么,江南两道三十八州,还能有今日的逍遥自在否?而孔兄之流风雅士子,可还有舞文弄墨的闲情逸致否?”败独壹下嘿言哥
李轩说到此处,不仅神色忿忿然,声音更是充满了嘲讽,尖细高亢了许多。他这激愤间不知掩饰,女声的迹象更重了。
当然,李轩这番义愤填膺的话也并非完全是冲孔晟来的。他来江南有一个多月了,所到之处歌舞升平,没有受到安贼叛乱的丝毫影响,而江南无论官民表现出的对江北抗战的漠不关心情态,早就在李轩心中形成了某种深深的隐痛。
积愤已久,就借着孔晟的话茬借题发挥宣泄了出来。
孔晟皱了皱眉,李轩的话虽然折射出当今的江南世情,但一棒子把江南士子军民全部都打死,也有点过分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江南士子中其实不乏有识之士,江南到处歌舞升平,并不代表江南军民漠不关心国事,李公子的话还是有些偏激了。”孔晟将双手抄入袖口,昂起头,神色越加平静。
“哦?江南士子中竟然也有奋起抗贼的有识之士?某这一路上行来,所见、所闻的都是花天酒地,难道所谓的有识之士——就如同孔兄一般在诗会上附庸风雅、在纸面上写几行抒发豪情壮志的诗文?所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安贼血'可不是说出来的,而是真刀真枪、抛头颅洒热血做出来的”
“面对叛军铁骑横流,千万人流血奋战,孔兄这等清雅士子可还有胆量谈笑生风?”
李轩讥讽一声,霍然起身。
孔晟脸色微变,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这李轩竟然引用了前番满江红中的两句诗,足见他是个“有心人”。当然,更多的是心怀怨愤不满,看不起江南偏安的现状,否则,他也不会这样话里藏刀了。
但孔晟不想与这李轩在这种无聊的话题上争辩下去,更不想争什么谁是谁非,见他情绪激动,也不为己甚,索性就只微微一笑,扭头望向了别处——那亭外,雪渐渐停了,不远处的官道上,三两个披着蓑衣的行人,正吃力地踩在雪地里艰难前行。
亭中的气氛骤然变得有些尴尬沉闷起来。
李轩咄咄逼人的话没有换来孔晟的反击,让李轩在愤懑之余又有些尴尬。他慢慢回头来扫了孔晟一眼,见这位名动江南的士子少年郎面带微笑神态从容,给人的感觉犹如春风拂面,也不知怎地,腹中那漫天的火气也就一点点消散了去。
他的确是在彭城时就听闻了孔晟的名字。孔晟那几首传世佳作尤其是长恨歌的哀婉绝唱,伴随着进出江南的商队,早已传入江北和河南,只是远不如在江南这般脍炙人口、广为传唱。至于请都金陵表,因为河南是战乱的主战场,消息阻塞不通畅,加了新皇帝李亨御批的表文暂时还没有通传到彭城去。
李轩也没想到在这润州城外的向吴亭能偶遇闻名已久的江南才子孔晟。只是这一席话交谈下来,李轩对孔晟的好感消减了不少,将他同样也当成了只会动嘴皮子的酸腐文士之流,心里很是失望。
若是李轩知道此刻的孔晟已然是天子门生、朝廷册封的睢阳宋城县令,正在不畏艰险奔赴国难,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对于李轩的咄咄逼人和居高临下,穆长风还好些,乌显乌解兄弟俩早就听不下去了,两人按捺不住要开口反驳两句,为孔晟说说话,却被孔晟一个眼色给阻止了。
乌显恼火地跺了跺脚,冷哼了一声,扭头望向亭外。他是宫廷宿卫,虽然官职卑微,却终归还是禁军出身,心气儿也高着。孔晟被人鄙视,无疑就相当于他们被人看不起,心头自然不爽。
尤其是那名无礼嚣张的扈从,若不是不想滋事生非,引起无谓的麻烦,乌显早就亮明身份给这厮一记狠狠的耳光了。
乌解则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又呼入一口新鲜的空气,呼了一个透心凉。
孔晟哪里会在乎一个路人甲的看法和观感。哪怕此人大有来历,背景不凡,也不会在孔晟心里激起一丝波澜。
他着急进城休息,养精蓄锐后好继续赶路,见雪停了,就起身向李轩抱了抱拳:“我等进城去了,李公子,就此别过,他日山高水长、有缘再会”
这就是套路性的客气话、场面话,其实谁也不指望日后能再见着。
孔晟说完,就招呼着穆长风三个人牵着马匹离开向吴亭,拐上了通往润州城的官道。
身后,隐隐传来夹杂在呼啸北风声中的李轩那尖细淡漠的轻笑声:“夸夸其谈,虚有其表,所谓江南才子原来就是这个德性,真是令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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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避雪向吴亭(5)()
孔晟脚步不停,嘴角浮起一丝哂笑。 这李轩言辞刻薄,盛气凌人,一望可知出身豪门,是那种典型的“二代”阔少。
纵容恶奴滋事在前,话不投机就又无礼狂悖在后,足见其人跋扈无比。跟这种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做朋友,最明智的办法就是继续当成路人甲来看待。
穆长风回头扫了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站在亭边神色倨傲的李轩一眼,突然伏在孔晟耳边轻笑道:“公子,这其实是一个女扮男装的雌儿看她言行举止,绝不是行商之人”
孔晟笑而不语:管他是不是雌儿,也管他是不是商贾,与自己何干?
乌显在身后大笑:“孔县令,这彭城来的小厮甚是瞧不起你们江南士子哟,其实他说的也是实情。我们兄弟随钦差李公公这一路行来,眼见江南与中原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光景,无论士子、商贾还是农人,都缺少一点血性,大抵是扫了门前雪就不管天下人死活的样子。”
“不过,孔县令应当向他报明身份,我等明知河南凶险而行之,拳拳精忠报国之心,岂能容他亵渎污蔑?”
乌解为人沉默寡言,虽然他心里颇为赞同大兄的话,却没有像乌解那样溢于言表。
孔晟翻身上马,笑了笑:“乌老大,不管别人如何,反正我孔某此刻正在奔赴国难,赶往睢阳。至于血性不血性的,其实都是挂在嘴头上的废话,正过来、反过来都是各自的理儿。倒是两位是禁军副尉,如今随我入河南,一路上危险重重,若是反悔,大可原路返回江宁。”hei yaп ge醉心章、节亿梗新
乌显撇了撇嘴:“某家兄弟受钦差之命护卫你去睢阳,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你且休要拿话挤兑某家,某家既然答应伴你赴任,就绝不会出尔反尔”
“哦,既然如此,那就抓紧时间赶路。”
孔晟一夹马腹,挥舞着手里的马鞭,追风踩着积雪慢吞吞向润州城而去。穆长风迎风吹了一记口哨,猛然一拍马首,大叫道:“乌显乌解,你二人莫要在身后唧唧歪歪,赶路要紧”
向吴亭中,那粗狂家仆狂妄的神色一扫而空,他毕恭毕敬地向华服少年李轩躬身拜了下去:“公子,我们也回城去吧。”
李轩依旧望着孔晟一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凝声道:“李安,战前军情紧急,我们奉命来江南贩运粮草,若是粮草筹集妥当,明日或者后日也该启程返回彭城了”
“回公子的话,这几日,某家派人在润州、扬州、江宁三地秘密收购粮草,已购得米一万斛。”李安小声回答。
李轩柳眉紧蹙:“只一万斛?彭城守军五万,民十余万,些许粮米,只怕是杯水车薪啊”
李安忿忿然:“公子,这三州粮商囤积居奇竞相抬高粮价,斗米竟然售价近800文,我等筹集的钱款有限,只能勉强购一万斛米——这笔钱款就已经是王爷散尽家财尽力而为了,再多,实在是拿不出来。”
“公子,其实王爷应该诏令江南淮南数州官衙,筹集粮米支援江北大军抗贼,这江南是粮米富庶之地,多了不说,十几万斛米还是能筹措出的这些江南人坐看江北抗贼而无动于衷,真是可恶可恨”
李轩幽幽一叹:“李安,你这话休要再提。要从江南淮南一线调集粮草,非得朝廷下诏不可,这哪里是我们能办到的事?这江南一线没有遭受战火袭击,安定富庶,粮草充足,兵强马壮,若是江南兵马能北上勤王,恐怕江北的局面就会顷刻间逆转。”
“但朝廷远在灵武,新皇仓促登基称帝,天下大乱,皇权式微,这江南偏安一隅已非一日,地方官将存的是保全实力的心思,就算是皇帝陛下下诏,我看也未必能好使……”李轩嘴角一挑,“河南抗贼,暂时指望不上朝廷,我辈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好了,我们且回城,明日押运粮车,走寿州这条道返回彭城,彭城自会派兵接应我们的粮队。在这江南淮南交界处还好说,可过了寿州就是盗匪横行,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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