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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妖司藤-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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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
***
想象中的母女泪目相见的场景没有出现,屋里静悄悄的,也并没有亮灯。
易如愣了一下,下意识揿开了墙边的开关。
灯亮了,屋里的陈设几乎没什么变化,客厅、阳台、厨房、洗手间、自己从前的房间、孔菁华的卧室,易如一一看了一遍,确实是空的,没有人。
所以,刚刚那沙沙沙的声音,是自己的……幻听?
易如觉得好笑,又有些疲惫,她坐在卧室的床上怔了好久,茫然地四下张望,目光最终落到了床头柜上。
那里是一排影集,似乎比记忆中又多了几本,其中有一本似乎插放的有些仓促,歪歪斜斜,和整齐划一的排本相比,显得很不协调。
易如站起身,把那本影集推了进去,顿了几秒之后,忽然又把那本抽了出来。
如果没记错,这是自己的专属影集,那个时候,但凡自己有新的照片,母亲总要冲洗了之后认真塞进去,还要拿笔在边上的标注栏写上日期和关键字,比如xx年x月x日,于xx公园。
易如微笑着翻开,过往的记忆扑面而来,游玩的、校门口的、初中毕业的,再然后,嘎然而止。
因为那之后,她就出事了。
易如含泪深吸了一口气,正想合上影集,忽然发现,影集的后半本空白片里的一页,蹭出了一张照片的边角。
翻到时,原来是其中有一张照片,原本被胶封在塑片里的,但是封口的胶带似乎不那么黏了,以至于一有摆弄晃动,原本藏着的照片就往外挪。
易如缓缓抽出了那张照片,她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她其实已经没有手了——是因为连接着义肢的身体颤抖的厉害吗?
——“我们已经拍下照片了,报警的话,大家都玩完!你不信?那先给你寄一张,好好欣赏。”
那时候,她赶回家,在邮箱里却没找到所谓寄来的照片,以为是对方空口恫吓,放狠话说一定要报警,回来的路上,路过凤凰山……
沙沙……沙沙沙……
那声音又来了,就在身后,易如缓缓回头。
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关着,拉起的垂帘上,映着无数疏密的影子,茎茎分明。
沙沙,沙沙沙。
第106章()
西竹还以为,今儿个晚上,真的要在浴缸过夜了。
没想到没过多久,秦放就把她给放出来了;西竹喜滋滋地出来,还发自内心地由衷夸奖秦放:“你真是个好人。”
秦放啼笑皆非。
西竹睡了整个白天,这个时候精神反而好;坐在沙发上揿着电视遥控器翻台,秦放觑着她翻的最热闹的时候;冷不丁问了句:“西西;你听说过司藤吗?”
西竹吓了一跳,也兴许是手小,遥控器滑了一下;险些没拿住:“什么司藤?”
秦放不看她;一脸的“随意问问”:“没什么;就是听说司藤很有名;问问你知不知道。”
这样啊,西竹松了一口气:“听说过。”
哦?秦放做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厉害!”
这一脸崇拜的表情和假惺惺的自我贴金是几个意思?秦放正想泼她冷水;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的是易如,接起来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是秦放先生吗?”
***
易如是被楼里的住客发现的,据说当时,孔菁华家里门户大开空无一人,易如就晕倒在门外,脸上和手上都有细密的血痕。
除此之外,并无大碍。
秦放赶到医院时,易如还没醒,负责的警察约略问了几句就把秦放领了进去,同时颇为疑惑地跟他确认了一下:“你朋友的手脚……”
秦放点头默认,警察露出了颇为同情的神色:“医生说也就是暂时昏迷,等你的朋友醒了,我们还得详细查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说这话的时候,西竹趴在床边,盯着易如布满了血痕的脸若有所思,又掀起了被子看易如的手,看护的护士过来,微笑着制止她:“小朋友,不好打扰病人的。”
不打扰就不打扰吧,西竹又跑回秦放身边,扯着他的衣角往下拽,秦放抱歉地冲警察笑了笑,屈膝蹲下*身子。
西竹附在他耳边说了句:“我要去孔菁华家里看看。”
***
秦放百思不得其解:易如是遇到了孔菁华吗?如果孔菁华就是在凤凰山杀易如的人,那么今晚上这么好的机会,她为什么反而放过易如了?还有,易如脸上和手上的细密血痕,又是什么意思?
孔菁华家里的门关着,不过这对秦放来说不是什么障碍,况且已经很晚了,即便张灯查看也没什么顾忌——秦放把每一间屋子的灯都打开,仔细搜寻了一回,在西竹的房间,又看到了那个米妮,想起那天晚上把睡的呼哈呼哈的西竹送回来,不觉莞尔。
回头一看,西竹还站在大门口儿,若有所思的。
秦放走过去,摸摸她的脑袋:“西西,想什么呢?”
她或许真是想的入神,对秦放摸她脑袋这样恼火的事也顾不上生气了,她指了指防盗门打开后低低的那一道门槛,又指了指门槛外面那块地方:“易如就晕倒在这里。”
“嗯。”
“易如进了屋吗?”
“进了。”
警察提过,在易如的兜里发现了钥匙——易如不是破门而入,而是打开锁进去的。
“所以她不是自己把自己抓成那样的,她在屋里受到了袭击,假如那个人就是孔菁华,”西竹的眉头蹙地紧紧的,“这里的楼层那么高,她为什么不把易如从楼上扔下去,或者就把她扔在屋里关上门呢?”
确实,房门大开这一点很不寻常,把易如扔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口更加有悖常理,任何一个稍微有点常识的“罪犯”都会避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吧。
秦放沉吟:“可能是因为……孔菁华是妖,她根本不忌讳被人发现,也不怕留下痕迹。”
“也不全对,”西竹喃喃,“我觉得,倒是像……”
“像什么?”
“像以前,旧时代的扫出门楣,扫地出门。像是孔菁华已经决定不认她这个女儿了,所以易如回来,被她打了出去,打出了门。”
西竹盯着那道低低的门槛:“现代的人不怎么讲究这个了,以前不是的,你配不配做我家的人,配不配踏进这门槛,可讲究呢。”
似乎不无道理,西竹提起过,孔菁华一直保留着易如的那张照片:如此不堪,说是留下以作纪念未免荒唐,倒像是某种仇恨的训诫,丑事的佐证。
秦放脊背发凉:“我一直劝易如要放下包袱和孔菁华相认,现在看来,不是她想认就能认的,孔菁华根本已经不要她了。”
电光火石间,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白天打听的时候,说是孔菁华失踪了,到处都找不着,其实……”
其实她已经回家了,就像司藤当初可以化身藤条,孔菁华完全可以化归原形。
看来她不是熊猫,毕竟屋子里多一只国宝,是相当引人注目的一件事。
莫非真如西竹所说,是竹……妖?
秦放下意识把西竹拉近:“你家里,养了竹子?”
***
印象中没有,孔菁华并不像是个喜欢养花弄草的人。
那……有没有张贴竹子的画?或者窗帘、床单上,印了竹子的?
搜寻了一圈之后,秦放的目光停在了通往阳台的玻璃门上。
玻璃门上挂了帘子,帘子是白色的,但帘身上,映出无数疏密的影子,修节英挺,茎茎分明。
难道?
西竹看出了他的心思:“不是的,玻璃门上的帘子是双层的,第一层白色,第二层是印了竹子的。”
刷的拉开,果然,只是印了竹子的窗帘布而已,外头就是黑洞洞的放杂物的阳台,仔细看,和普通人家的阳台并无不同,墩布、水桶、扫帚。
秦放苦笑着又把布帘拉上,几乎是拉合的瞬间,他忽然心中一动。
回头看西竹时,她似乎有些紧张,用口型向他说了两个字。
扫帚。
没错,扫帚,专门用来打扫阳台的粗制扫帚,那是把……竹扫帚。
易如的伤,脸上手上细密的血痕,竹扫帚尖细的近乎锋利的扎枝……
西竹近乎蹑手蹑脚地跑过来,秦放把她抱起来,顺手揿灭了就近的灯,然后慢慢退到客厅,逐一灭灯。
屋子里漆黑一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沙沙,沙沙沙。
秦放低声问西竹:“家里有酒吗?”
“酒没有,有油。”
沙沙的声音更近了,秦放打开就近的橱柜,悄声吩咐西竹:“进去。”
黑暗中,西竹手脚并用,尽量往橱柜深处爬,秦放掩上橱柜的门,拎了灶头边的一大桶油,像前一个晚上一样,悄无声息的倒行逆上,后背贴上了厨房的层顶。
沙沙,沙沙沙。
就在这个时候,橱柜的门忽然又推开掌宽,秦放心里一急,正要动怒,忽然发现一个圆不隆冬的物件伸了出来。
秦放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小妖怪,你那照妖镜,能收一收吗?
***
那奇形怪状的影子终于进了厨房,秦放到底也并不关心是不是扫帚形状,觑着黑影就在身子正底下,手上一个用力,那桶油从中一分为二,尽数浇在那黑影身上。
秦放哈哈一笑,借势从顶上翻下,落地时,手中的打火机已经燃起焰头。
借着火焰微光,他看到了对面油渍淋漓的孔菁华,头发被油结成了块,披住了半张脸,秦放笑了笑,说:“我有个朋友,也是妖怪,我和她初次见面,她就告诉我,她很少抽烟,因为不喜欢火。”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把打火机往前举了举,唬地孔菁华连退两步:“我想,你也不喜欢的。”
孔菁华盯着他看:“我认得你。”
“我也认得你,当初,你险些报废了我一只手。”
长久的沉默之后,秦放先开口:“当初,为什么要杀易如?”
***
“易如?”
孔菁华疑惑了片刻,旋即反应过来:“哦,你说的是西西,第二个西西。”
“我是在管教孩子啊。”
平淡的声调听得秦放毛骨悚然:“你砍掉她四肢,你管这叫管教孩子?”
“我们竹子,生了病,都是这样的。如果是笋生了虫,就要把害虫病的笋挖掉;如果是叶害了虫,就要把受害的竹株砍了。如果是得了枯梢病,为了防止传染祸害,有时候要把成片的竹林给烧了。易如败行失德,病害浸身,砍了四肢也未必有用,谁知道,那个时候,你把她救走了,你把她带走,教养她就不是我的事了。”
秦放咬牙:“那第一个西西呢?也是你杀的?”
“她生病了啊,痨病,会传染的。我当然要杀掉,否则祸害给别人怎么办?”
第107章()
把人当作竹子一样修剪吗?
秦放初听好笑,再一细想毛骨悚然:“你入世应该也很多年了,难道不知道,人不是竹子?”
孔菁华说:“人不是竹子又怎么样?道理都是一样的。”
说这话时;目光不觉看向高处:“西西?”
道理都是一样的?哪家的道理?又是什么狗屁道理?
秦放只觉得匪夷所思:“你知不知道,拿修剪竹子的方法来对人,人是会死的。如果当时;我没有及时救护易如,她也会死的。”
“竹子没有被修剪好;也会死的。”
什么意思?她是想说;她修人如修竹,一般的视如己出?反倒显得格调分外的高尚公正?
秦放无话可说,赤伞固然可恨;行的到底还是跟他一样的横平竖直;至少有理可辩有理可通;这孔菁华;简直……对牛弹琴。
说话间,西竹已经打开了橱柜门;探了个脑袋出来,秦放生怕孔菁华会有异动,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谁知道她只是看着西竹,末了长长叹了口气:“你其实……也是个妖怪吧?”
早该想到的,普通人家的孩子,哪有这么古灵精怪。
西竹答非所问:“你是个妖怪,收养别人的小孩做什么呢?”
这也是秦放想问的,如果孔菁华是个害人的妖怪,或许他感情上更容易接受——一个妖怪,收养别人的小孩,尽管教育方法耸人听闻,但她真真正正是依着“竹有七德”在用心管教……
这算什么?怪癖?
“我老了,快要死了,我总得找个可靠的小辈,交代身后事才好。”
她说的理所当然,言下之意昭昭:世上没有生来可靠,须得一一看在眼里,手把手□□,才能真正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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