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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第2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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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了。”
对方走后,林延潮拿起手本,心想张居正看得倒快嘛,自己费了快一个时辰功夫给你摘抄,你两三眼就看完了。
至于题本,就是内阁写给天子奏事,公事用题本,私事用奏本。
林延潮翻开手本,看揭帖上没有张居正的批注。林延潮不由寻思这替兵部送上来保荐武官的文书,不该是由兵部上题本给天子吗?怎么是交张居正上题本。
林延潮猜不透,但决定将这念头烂在心底。
参预枢务,就是自己可以知道,知道不等于能过问,问了就过界了,犯了大忌。咱就是笔杆子一枚嘛。
于是林延潮将手本又放下,去东房的典籍吏那取了专门给天子进呈题本的题本纸。
这题本纸和奏本纸看似简单,但其中有秘密。
不同衙门之间呈给天子御览的题本纸不一样,纸张的长宽高都不等,一品二品衙门用一等纸,三品衙门,四品衙门用纸也是不同,如此天子一收到题本,就知道是哪个衙门发出的,而且不易伪造。
林延潮将题本纸拿回直房后,心想这上万字的手本明显是太冗长了嘛,而且言辞啰嗦,文采逊色。
既是张居正说行文不得有枝蔓之词,那么自己可以删减一番。
于是林延潮一边磨墨一边酝酿,方才那上万字的手本,自己看了两遍,早就在脑海里倒背如流了,所以手旁的手本他连看都不用看一眼,直接就在脑子里酝酿就好了。
片刻后,林延潮有了思路,当下奋笔疾书,将这上万字手本内容精简成三千字。
写完之后自己直入文渊阁张居正的首辅值房。(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一章 你就是太小心谨慎了()
距离散班还有差不多一个多时辰,林延潮为了赶公文,中饭也是没吃。
据说这对于中书,翰林而言也是常有之事。虽说张居正没说什么时候要用题本,林延潮初来乍到,还是以公务为先,中饭也没去吃,一直到赶完了文章为止。
林延潮入直之前,早就听说,京官虽以直内廷为荣,但实在是不胜其苦,侍直皇帝,每天要垂手侍立,必然气血下注,脚底十指欲肿,早晚得静脉曲张。至于入值房听差写公文,那也得终日伏案而坐,两脚不得屈伸,分分钟钟得椎间盘突出的节奏。
林延潮走入文渊阁大堂。大堂西侧是会揖朝房,以及属吏的公事房,走到尽头则是上楼的楼梯。
而阁臣值房,都在大堂东侧游廊侧。
林延潮进了大堂往东,阁臣值房一共是五间。
在明朝殿阁大学士一共有四殿两阁,由尊至卑是中极殿大学士、建极殿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
照道理大学士的极数是六,值房为何只有五间?这其中的原因,是文华殿大学士,唯有永乐年间权谨一人担当过,此后至今一百六十年,再也没有人任此职。
所以去掉文华殿大学士,默认殿阁大学士,最多只有五名,只可以少,不可以多。
现在吕调阳,马自强先后致仕,病故后,这两间值房也是空了,在办公的就剩下张居正,张四维,申时行三间。
林延潮经游廊来到张居正的值房前敲门进入。
内阁值房都是内外两大间,无论外间内间都十分宽敞。
林延潮本以为身为大明首辅,他的值房里会有很多内阁属吏,可事实上他走到外间,只见公案前就坐着一名身穿红袍的机要中书。
对方三十来岁,板着张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见了林延潮入内,抬头看了一眼,也不说话,只是伸手示意让他至一旁会客房等候,然后又伏案写字。
林延潮知能成为大明首辅机要中书,都不是一般人。此人不过从七品,但除了张居正外,完全可以不卖任何官员的面子。称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林延潮向对方拱了拱手,来到一旁会客房等候。
会客房,已经有三名两房中书在等候。三人见林延潮入内,都是起身拱手道:“见过林修撰。”
一人还起身让了位子,林延潮道了一句不敢,坐在侧边的一张檀木椅上。
等候时几人随意闲聊。林延潮默默用套话的功夫,借着闲聊,从几人口中打探出哪位中书舍人,专司吏部户部事。
这才开了头,就见公案前伏案的机要中书侧眼扫过这里,然后咳嗽几声。
众人立即知机不语。林延潮心下一凛,也没再说话。
中书舍人入内奏事完毕后,机要中书要进门请示一句,再从会客房点一名中书入内禀告,之后机要中书再回到公案前提笔写字。
待上一名两房中书离开后,机要中书先拿了林延潮题本入内,过了片刻后,对方再与林延潮一并入值房。
“拜见中堂。”
林延潮垂下头,眼角却是偷看张居正脸上的神色变化。
可惜林延潮没看出张居正脸上任何表情,对方将自己所呈的题本看了一遍然后提笔在题本上改动了一处,问道:“宗海直内阁也有两日了,可有什么要问本阁部的?”
林延潮道:“下官初履,还有很多地方不明白,还请阁老让一名文案娴熟的中书,能提点下官一段时日。”
张居正捋了捋胸前的美须道:“换了旁人或许要的,但你却是不必。”
林延潮拱手道:“下官愚钝,不知中堂所指,还请示下。”
张居正道:“观你今日所拟的题本与揭贴,足见宗海对案牍之事十分娴熟,怎么你还需本阁部再夸你吗?”
林延潮连忙道:“下官不敢。”林延潮面上虽是‘惶恐’的样子,但心底却是得瑟,这还用说吗?我上辈子干得就是这活,这才是自己的职业专精。
张居正温和地笑着道:“你无需在我面前战战兢兢,本阁部最厌只会耍嘴皮子的清流,而最喜用干臣干吏。本阁部眼光不会有错,你当为干臣,可有什么建议与我提的?”
林延潮听着这位大明第一人夸奖自己,十分高兴,这简直是要加官进爵的节奏啊。
待听提建议几字时,林延潮心底揣测着是否继续那日的说客之事。正犹豫之间,林延潮心道不对,张居正这是设下圈套让自己跳啊。
身为轮直翰林,只能参预枢务,哪里有发表言论,指指点点的资格。若是自己贸贸然就提了,就是妄言干政,轻则被张居正重责,重则被赶出两房,回翰林院修史。
内阁身为天子的文秘,从不能议政到可以议政,身为内阁的文秘,还没走到议政这一步。身在官场最愚蠢的,就是不懂摆正自己所在的位置。
听说眼前张居正最擅长就是这手,先把人捧得高高的,再上屋抽梯,让你自由落体。
林延潮当下道:“下官蒙首辅提拔,入阁参预枢务,已是三生有幸,下官虽是愚钝,但也知不可见之一孔,就妄加大方阕词的道理,此乃是以蠡测海啊。”
林延潮这一番说完,一旁的机要中书看了林延潮一眼,几不可见地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中露出几分欣赏的神色来。
张居正笑了笑,用几分‘惋惜’的口气道:“宗海,你这人就是处事太小心谨慎了,也罢,就先在诰敕房多磨练磨练。”
说完张居正将林延潮所书的题本交给机要中书道:“盖印,发通政司。”
“是,元辅。”机要秘书拿了题本,走房门前开门,再对林延潮作了个请的手势。
林延潮知自己算是过关,当下向张居正行了个礼,然后走出屋门。
坐在公案后的张居正,看着林延潮的背影,双目眯起。
至于林延潮走出文渊阁后,却是一身轻松,陡然间肚子一阵鸣叫,这才想起自己饥肠辘辘了一日,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这轮直内阁可不是个容易活。(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二章 张四维()
这一日一场豪雨席卷了整个紫禁城。
林延潮坐在直房里,抬头看了一眼门外突如其来的大雨,于是起身将门关过半扇,以免疾雨打进弄湿了桌上如小山般的公扎案牍。
各衙门送至内阁的公文,都是上午送至的,林延潮忙碌了一上午,下午时才稍稍有些空闲。
林延潮入值房办事,这五六日来是忙个不停,经常在内阁一日上班,就远远超出官员辰入酉出的十小时工作时间,这样干下去果真是要得腰椎间盘突出的节奏。这与自己上一世喝了一日茶,看一日报纸那等尸位素餐的那等空闲完全是两个样子嘛。
不过尽管忙碌,林延潮却觉得充实而有意义,一来自己喜欢这样的生活,二来这是自己第一次接触中枢,了解整个帝国运转。
如眼下向天下推行一条鞭法与清丈田亩之事,林延潮就通过公文往来获得第一手资料。
此外在户部与吏部那关于临清钞关署理权归属的官司上,林延潮也从吏部户部公文往来,以及同僚闲聊中,窥得了蛛丝马迹,得知朝廷将税金收归中央的决心不可动摇。
于是他悄悄给陈志文透了风声,说户部会在这争夺中胜出。陈志文得知后,立即更改了原先任临清同知的打算,再谋他职,并遵守承诺给林延潮送了一千两银子。
这笔钱入账令林延潮赚了一笔。
现在林延潮办完差事,在公案后算着什么时候下衙时,一名阁吏来到林延潮值房里道:“林修撰,次辅请你去值房一趟。”
林延潮听对方口气有些怪怪的问道:“请问次辅有什么要事吗?”
“去了你就知道了。”这阁吏脸上带着笑容,口气却是淡淡。
听了对方这句公事公办的话,林延潮不由心底一凛,于是搁下笔放在案上道:“那我这就去。”
说完林延潮将桌案上公文一整,然后将值房大门一锁,撑了把伞走至文渊阁,而来请林延潮那名内阁属吏至始至终,跟在林延潮身后。
林延潮进了文渊阁搁下伞,经游廊走到最里面一间,这是张四维的值房。
值房里一名属吏给林延潮开了门道:“林修撰,次辅就在里面!”
说完对方来到内间,给林延潮开门。
林延潮进入的张四维公事房,但见对方正在案上写大字,他的官帽脱下放在一旁。张四维的值房里因为没有如张居正,申时行的值房中用冰桶消暑,故而显得很热。
听说张四维畏寒更甚于畏热,宁可不用冰桶降暑。林延潮听来这就有点类似于现代,夏天外面都到了三十八度,也不肯在室内开空调的人。
不过张四维丝毫也没有怕热的样子,他的身材有几分消瘦,但是精神却是很好。
“次辅大人,林修撰已是到了。”
张四维抬起头看了一眼道:“林修撰先坐,待我写完。”
当下林延潮坐在张四维的下首,至于领路进来的属吏,给林延潮和张四维都倒了茶,这才出门。
林延潮静静的等着,凭他的经验,似闻到几分来者不善的意思。
在三杨时的内阁,奏章的票拟,由几位阁臣协恭,商定后再呈天子,几位阁臣没有主次之分,。
自嘉靖朝以来,首辅势大,天子委政于首辅,从严嵩,到徐阶,至高拱,再到张居正,首辅权势日重,不仅凌驾于群臣之上,而且次辅与三辅等其他几位阁臣的地位,也如同首辅属吏一般,不敢以同僚相处。
比如票拟之权,这几位首辅都是操在自己手上,由自己独决,不与他人商议。
特别是高拱权操在手不说,还十分蛮横,当时为次辅的张居正给皇帝上密谒。高拱知道大怒,对张居正骂道,我高拱当国,一切事由我与大家共决,你张居正怎敢背着我与天子说悄悄话?
所以张四维的位置,就很尴尬,他名义上虽为文官的二号人物,但是朝堂大事却轮不到他说话。
当初高拱主政时,还分张居正主户部事,但到了张居正主政时,六部事与张四维一个都没关系,只是让署理阁务。说白了,张四维手中的权力充其量相当于管理内阁的秘书长而已。
不过尽管如此,张四维的权势,也是林延潮远远难以望及项背的。
不久张四维将他一副大字写完,然后问道:“宗海,你看老夫这几个字如何?”
林延潮依言站起身凑到张四维公案前,但见张四维写的‘白马入芦花,银碗里****’十个字。
这是禅宗的一句名谒,林延潮当下道:“下官书法不过粗通,但也可看得出中堂的笔力真可谓登峰造极。”
张四维听了不置可否,将笔搁下,走到林延潮身旁的檀木椅上坐下,然后拍了拍林延潮的椅子。
林延潮会意坐下,只是挨着一点椅子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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