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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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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大大小小都处置十分公断啊。”

    对于大伯的恭维话,沈师爷礼节性地笑了笑道:“岂敢,小友,这案子我也听说过,本以为是个铁案,没想到你一句燕可伐与,就翻过来了。府里读书人吃惊一会也就过去,但是我们这些衙门里的师爷,幕客,小吏才知道,你这是真正的大才,不是四书五经上,而是脑子里的,真正的学以致用,知行合一。”

    大伯威胁地看了林延潮一眼,林延潮只能谦虚道:“沈师爷,不敢,我不过有些运气罢了。”

    大伯接着替林延潮补救道:“是啊,沈师爷,别夸坏了小孩子,姜还是老的辣,你老人家才是真行家。”

    “对了,延潮,那燕可伐与是什么?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林延潮懒得解释。

    沈师爷对林延潮道:“小友,你若是有心,就从我办事,我教你《钱谷备要》,《刑钱必览》,再教你书启,征比,挂号,帐房之学,以你的天资,不出三年就可以出师。”

    “不是我夸口,那时候天下督抚的幕中,你都可以去得,不说节仪,下面的孝敬,每年都能从东翁几百两酬银。”

    几百两,大伯惊讶得合不拢嘴。

    林延潮听了不由心动,作师爷也是很不错啊,比讼师有前途多了。

    讼师是有恶名的,但师爷却没有,而且作师爷不仅地位高,还能结识很多达官显贵的,要知道同乡林则徐在中进士前,就在闽浙总督张师诚下面,干了五年的师爷啊。

    说实话林延潮是很喜欢学这些案牍之事,上辈子自己就是干这行的。林延潮顿时脑子一热,就有答允沈师爷的冲动。但转念一想,跟着沈师爷办事,也不等于要替周知县干活了,周知县此人刻薄挂恩,自己是见识过了,这样的人恐怕不是长久可以侍奉的。

    这倒是有几分可惜了,不过以后也可以有机会,林延潮当下道:“学生是很想从师爷学习,但眼下读书为重,先谢过沈师爷好意了,幸好来日方长,若有暇学生一定要向师爷求教。”

    沈师爷哈哈一笑道:“好,老夫的承诺长久有效,你什么时候有意,都可以来。”

    这时候大伯猛地咳嗽两声,将话题扯过,当下向沈师爷委婉请求能不能在衙门任职。

    沈师爷皱眉道:“衙门书吏啊,这衙门里的位置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啊。不说经制之吏,就是小小的贴书也不容易……”

    “这,这,我与延潮是忘年之交了,你拿这阿堵物来,不是坏了我们交情吗?……”

    “也罢,就也替你跑跑腿,看在延潮面子上我的那份就不收了,这银子我就替你到衙门上上下下疏通一下的……”

    “嗯?兵房的差事啊,刑房威,兵房武,光是征役一项,就够一家老小吃喝了,还不说武童卷费,马食银……”

    “回去等我消息吧,最迟不会过上元节,名登卯册嘛,问题不会太大……”

    从县衙口出来后,大伯志得意满,豪气冲天。

    林延潮知大伯是那种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人,干净道:“大伯,进衙门,不比在家一切都要谨慎啊。”

    大伯点点头道:“你大伯我浑浑噩噩了三十几年,没干得什么事来,尽靠吹牛皮来出风头,大伯也不想这么过了,这一次给家里挣回几分面子来。”

    林延潮没料到大伯能说出这一番道理,也是道:“大伯,能这么想就好了,我听说胥吏都是鱼肉百姓的,有句话说得好,公门之中好修行,为善为恶都在一念间。”

    大伯笑着道:“晓得,我也不是那种人啊,大家都拿的钱,我会拿一份,但伤天害理,鱼肉百姓的事你大伯不会做。”

    林延潮这才放下心来,笑了笑道:“那要先恭贺大伯了。”

    大伯哈哈一笑,搂住林延潮肩膀道:“好了,我还剩下点银子,咱们找馆子吃酒去,庆贺一下,还有我们吃喝的事,不准告诉你大娘。”

    林延潮与大伯坐着船从城里返回家里中。

    大娘一见大伯就追上去问道:“怎么样有眉目了吗?”

    大伯哈哈地笑了两声道:“娘子,以后你就等着叫我官人好了。”

    大娘喜得喜极而泣,连连道:“我终于熬出头了,嫁到林家十五年,今天总算熬出头了。”

    “瞧你说,快服侍我更衣,以后我就要穿白衫黑靴了,这麻衫布鞋给我通通丢……算了,还是给三弟吧,他下田用得着。”

    “大哥,你。”三叔在一旁听了气得说不出话来。

    大娘作低伏小地,温柔地道:“是,官人!”

    大伯听大娘说一声官人,整个人顿时舒畅起来。大娘当下服侍给大伯除起了衣裳。

    林延潮见了顿时无语。

    大娘也凑到林延潮这边来道:“潮囝,这次多亏你帮我家官人。”

    林延潮淡淡地道:“大娘哪里话,你家官人,不就是我家大伯。”

    大娘见了林延潮连忙道:“潮囝,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对,我已向你赔不是了。眼下我对浅浅是当自己女儿来看待。”

    林延潮缓缓地点点头。

    这时候林高著走了过来,见大伯喜气洋洋,也是将旱烟一插问道:“事办好了。”

    “那还不是,沈师爷见我在衙门待过多年,老于世故,又是精明能干,一下子就说替在儿子还衙门那说道说道。”大伯继续得意洋洋地吹嘘道。

    林高著将脸一板道:“净说大话,还不是靠了延潮的面子,还有银子开路,否则你这差事十辈子也轮不到你。”

    “爹教训的是,”大伯又有些郁闷地道:“爹,我当上吏员后,从此以后就长住吏舍了,除了朔望日了就没办法回家了,侍奉你老人家了。”

    林高著拿起烟杆,重重敲了敲大伯,骂道:“没半点出息,男儿当事业为重,哪里有一个劲的往家里跑,你不惹我生气,就已是孝顺了。”

    “是,是。”

    三叔在一旁冷言冷语地道:“大哥,你若是想在家里也好,家里的十五亩田你来种,我替你的班啊!”

    大伯哈哈干笑两声道:“我不过说笑的,爹和三弟,你们还当真了。好了,好了,婆娘给我收拾被褥,过几日我就去县衙了,眼下是小小帖书,不混个典使回来,我就不回家了。”

    “去,去,就你那出息。”林高著开口又骂。

    大伯也只能委屈地道:“爹,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儿子我怎么也是个官人了,你给我点颜面可以吗?”

第八十二章 岳丈来了() 
次日,林延潮与林高着请求去张厝,给原来老夫子,张享,张总甲拜年送礼。

    林高着点点头,欣然道:“正该如此,做人当知恩图报,当初你在社学读书时,多蒙他们照顾,否则哪里有你今日的出息,备些好礼是应当的。”

    当下林延潮就置办起来,托林高着成为河伯所大使的福,家里的年货本就是不少,所以少不了拿东家送西家。

    林浅浅给林延潮是置办起来。闽地近海又靠江,所以鱼虾不值钱,所以林浅浅就替林延潮拿了风鸡风鸭各一只,三条白粿,糯米半斗,其余散茶烟丝干果鱼丸等等。

    当下林延潮提着大包小包,出门去了。这年头讲究的就是礼轻情意重,古人千里送鹅毛,林延潮十几里送鸡鸭。

    林延潮到了村口,顺路趁了辆车,仗着读书人的光环,也没给钱就上路了。

    十几里山路后到了张厝,林延潮先去老夫子住处,但见一个破篱笆后,是破破旧旧的茅草屋,还未到屋子前,就听到里面传来吵闹声。

    “你大过年说这些作什么?”

    “我怎么不能说了,你这老犟驴,不懂营生,又是个烂忠厚的老实人,我嫁了你真是可怜。”

    林延潮心道自己来得还真不巧,但这都到了门前,只能敲门道:“先生,学生给你拜年了。”

    老夫子开了门,见是林延潮余怒不消的道:“呵,你来了,不敢当,堂堂濂江书院的弟子,叫我先生,就笑大发了。”

    还是这么酸,林延潮不由心底骂了一句道:“你这么说,那我把东西丢下走了哦。”

    老夫子见林延潮作势要走,这才道:“还要挟起我来了。他娘,有客人来了。”

    方才与老夫子吵架媳妇,连忙出来满是歉意。林延潮毕恭毕敬地道:“师娘给你拜年了。”当下将鸡鸭白粿放下。

    老夫子媳妇当下连连感谢道:“还是你有心。否则我们家大过年也不见半点荤腥。”

    老夫子坐着生闷气道:“你说这作什么,还不快拿进去。”

    老夫子媳妇流下了两滴浊泪,然后进屋给林延潮煮了碗面,当下林延潮吃了后,临行时多塞了一吊钱,弄得老夫子的媳妇,又一阵感谢。

    然后林延潮又去张享,张总甲家,张享是出门后会客了,而张总甲却在家里,张豪远也在,同窗许久没见,也很是热闹,几名当初在社学与林延潮玩得还不错的弟子,听说林延潮来了,也是一并到了。

    大家说说笑笑,说些别来之情,林延潮知张豪远去了沙合社学,这也是有名的社学,出过一名举人。听张豪远似在学业也有所长进。随后张豪远留在张家吃了顿饭,林延潮当下就回乡了。

    回到洪山村,林延潮但见家门,停了一辆不错的马车,马车旁有几名皂衣马夫,青衫小厮。四周围了不少村民指指点点的。

    林延潮不由诧异地心想自己家怎么来了贵客了。

    但听门口马车旁一名小厮在开玩笑道:“这家也真寒碜,你看这屋子,唉,老爷的爱女嫁到这家来,真是受穷了。”

    另一个小厮道:“你知道什么,那是有由头的。”

    “借过!”林延潮道了一声,走到门前,扫了那几个小厮一眼。那几个小厮顿时闭嘴,一人骂道:“在别人家门口,也乱嚼舌根?回去后看老爷怎么责你们。”

    林延潮推门进入屋子,但见家里果然来了生客。

    当中的圆桌上摆放着茶水瓜果,众人坐在一圈,与林高着并坐的这位中年生客白面黑须,容貌有几分儒雅,穿着绸衫,只是右手拇指那硕大的翠绿扳指,倒是令他有些降了格调。

    坐在他下首的倒是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也是穿着绸衫,二人一并都是商贾打扮。

    林高着见了林延潮入内,笑着与那两人介绍道:“程员外,程公子,这就是延潮。”

    说着林高着又对林延潮道:“延潮,还不见过程员外,程公子,他是浅浅的亲生爹爹,兄长。”

    林延潮不由有些诧异道,林浅浅的爹,不就是自己未来的老丈人吗。

    这程员外的事,林延潮以前也听家里人说过,对方原来是林延潮秀才老爹的同案,两人交情不错。虽说程员外一直屡试不第,没考上秀才,但是家境却十分宽裕,在南台有一间牛皮行,一间油烛店,城里还开了一间丝绸庄。

    后来程员外的妻室产下浅浅后,找人算了一卦,算卦之人说浅浅与夫人八字不合,若在程家养大,不是克了妻室,就是女婴夭折。

    正好这时候秀才老爹中了秀才,于是程员外就与林家说了这门亲事,将襁褓里的浅浅送到林家来作童养媳了。听算卦先生说了,为了割断与程家的关系,林浅浅一出生连姓氏也是跟着林家姓。

    不过既是童养媳,这程员外又找上门这是干什么?浅浅虽未过门,这都已是自己待年媳,按照万恶的封建思想,已是与你家没有任何瓜葛了,你来干嘛?

    林延潮不由对方所来什么原因,但仍是施礼道:“见过程员外,程公子!”

    程员外喝了口茶,然后点点头道:“好,就是看得瘦弱了点。”

    一旁大伯见了程员外,就当心林延潮在老丈人面前失了面子,当下道:“程员外,咱们家延潮,是读书人啊,难免有些秀气。”

    程员外点点头,又向林延潮问道:“在何处读书?读了几年?参加过童拭没有?”

    林延潮回答道:“回员外的话,家严去世得早,所以发蒙的晚了些,蒙学一共读了三年,故而今年九月才开始治经,也没有拜得什么名师,童试嘛,倒是准备明年去碰碰运气。”

    林延潮这话说得很是低调。众人都是诧异,大伯当下感觉有几分在程员外面前失了颜面,当下起身道:“延潮何必太……”

    林高着听了清咳了一声,大伯这才不说话。

    程员外听了道:“你十二岁才治经,这晚了,至于一年后参加童拭,最多只是走个过场,把握很小。你要赴考时文制艺的书要银子,上好的笔墨纸砚也要买,这得先去二三两银子,费了钱不说,还要请廪生结具作保,这又要二两礼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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