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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第6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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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都御史吴时来叹了口气道:“看来不当干系是不行喽,林延潮,正。”

    大理寺卿孙丕扬大袖一甩掷地有声地道:“林延潮,正!”

    “林延潮,正!”通政使张孟男说完后又闭上眼。

    每一句话犹如每一个人站起身抡起胳膊给了张鲸一耳光,看着张鲸面色涨红几乎滴出血来,王锡爵抚须大笑道:“痛快,痛快!林延潮,正!”

    许国看了申时行一眼,然后道:“林延潮,正!”

    工部尚书舒应龙是默不作声写的,最后到了申时行手上。

    申时行道:“南国子监祭酒黄凤翔,正。”

    张鲸忍不住起身向杨巍道:“会推堪任官员时,众官员不可交头接耳,杨吏部如此方才一幕了你如何看待?”

    杨巍笑了笑道:“张公公,诸公哪里交头接耳了,他们只是将推举官员的名字念出而已。此举似有不妥,但推都推了,下不为例就是。”

    “好个杨吏部,此事咱家将如实上禀皇上!”

    杨巍点点头道:“请便!”

    张鲸拂袖即去。

    众官员见张鲸背景不由莞尔,数人甚至大笑。

    最后正推是林延潮,陪推则是黄凤翔,杨巍将正推陪推人选名字写入题本,最后上报,下面就等天子圈用了。

    到了傍晚申时行回到府时,得知林延潮已在府上等候自己。

    申时行更衣后,即在客厅见了林延潮。

    林延潮开门见山地道:“恩师,学生有一事不明白。”

    “何事不明白?”

    “学生不明白恩师为何这一次放过了张鲸?”

    申时行笑着反问:“怎么九卿正推你为礼侍还不够,还要扳倒张鲸?”

    林延潮道:“学生费了这么多周折,并非只为洗脱嫌疑,张鲸这一次不仅算计学生,还算计了恩师与沈礼部,若是仅仅处置一个张绅,恩师怎么咽下这口气。”

    申时行笑了笑,拱手向北道:“要扳倒张鲸不在于老夫,而在于皇上。至于咽得下咽不下这口气,就看你这么看了。”

    “学生愚蠢,还请恩师明示。”

    申时行道:“要让张绅指认张鲸不难,但指认之后呢?朝堂上如何平衡?”

    林延潮闻言恍然道:“学生明白了,学生只看到张鲸没看到皇上。”

    申时行道:“你只能没坐到老夫这个位子,以后你就明白了。不过老夫试问你一句,老夫身为宰相,大权从何而来?”

    “难道不是圣上所给吗?”林延潮问道。

    申时行笑了笑道:“这话就错了,宰相是皇上给的,但权柄却是百官给的。若老夫身为宰相,但六部九卿却没有一个人能调动,那么又有何用?需知权在于下,而不在于上。”

    “张鲸动你,老夫一定要保,不仅仅是你是老夫的门生。同样老夫要动张鲸,动了张鲸以后,那么皇上就该动老夫了。而张鲸就是知道这一点,故而才算计你,但他也不敢太过,怕大家鱼死网破。”

一千七十一章 活在狗身上了() 
申府的客厅装潢气派,典雅,符合宰相府邸的样子。

    申时行神态宁和地与林延潮说这话。

    说话间丫鬟给申时行和林延潮各端上了一碗莲子粥。

    二人边吃边聊,申时行说话还是开诚布公的,也没有掩饰之前保林延潮,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自己门生的缘故。

    这点不仅没有让林延潮心底不舒服,反而感觉申时行说话敞亮。二人既有官场上那师生名分,也有如今世俗中的师生情分。

    申时行道:“我知道你欲收拾张鲸,但是你若欲借今日的事攻讦张鲸就错了,在皇上眼底文臣欲是厌恶张鲸,就欲要保张鲸。”

    “一个与文臣不和的东厂,才是皇上要的东厂。所以别看今日张鲸输的灰头土脸,一败涂地,但借着这事一闹,皇上反而更信任他了。”

    林延潮垂头道:“恩师洞察一切,学生实在不如。”

    申时行又道:“你不要在老夫面前装着什么都不知,其实你都心底有数,但老夫更愿意你去南礼侍,而到了北礼侍下一步就是入阁拜相,对你而言你还是太早,等于是到了风头浪尖上。但你既喜欢一步一擂台地打上去,那么老夫也唯有成人之美了。”

    林延潮道:“学生谢恩师栽培。”

    又说了两句,林延潮即起身告辞了。

    申时行喝着粥,这时候申九已是从屏风后入内,收拾茶碗。

    申九笑着道:“老爷,今日的林学士真是一点不惧张鲸。”

    申时行道:“是啊,简直目中无人。他现在就不将东厂放在眼底,以后呢?对了,他还不是礼侍呢。年纪轻轻权力之欲如此之盛,幸亏目前尚是一心为国为民,可是古往今来,帝王用人是持术不持信,这一次礼部侍郎,就看皇上怎么看了。”

    而此刻廷推的题本已是上呈给天子。

    乾清宫的暖阁里。

    张鲸服侍天子脱靴,搀扶上炕,然后磨墨,递上朱笔。

    天子用朱笔点了点张鲸道:“今日阙左门前,东厂的脸都给你丢光了,还连带着朕的脸面,以后你在朝臣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

    张鲸沮丧地道:“万岁爷,老奴愚蠢,生平只会服侍万岁爷,除此以外什么事都不会干。万岁爷还是让老奴回宫侍奉你吧,这东厂爱谁谁干?”

    天子道:“你还给朕犟嘴。是朕让你栽赃陷害大臣了吗?你不知道此人,是朕的储相吗?”

    张鲸不敢吭声,给天子捶腿。

    “怎么不说了?”

    “老奴……老奴怕万岁爷说老奴犟嘴,老奴只是替皇上试试这林三元的忠心而已,故而丢个鱼饵试一试。”

    天子气笑道:“朕还真谢谢你了,你看这样行不行,以后朕用人不必问吏部,直接过问东厂?”

    张鲸哭着道:“万岁爷,老奴知错了。”

    天子一拍桌子喝道:“还有高淮的事又怎么说?”

    张鲸目光一闪道:“皇上,老奴不是乱说,老奴早就疑心他确有与林三元往来。”

    “有凭证吗?”

    张鲸吞吞吐吐道:“老奴一时,拿不住来。”

    天子冷笑一声,挪动朱笔到了面前吏部上的题本上,前一个名字乃林延潮,后一个名字乃黄凤翔。

    天子欲起笔忽向张鲸问道:“本朝可有三十岁的阁老否?”

    张鲸道:“不曾有过,老奴记得以往有个彭时三十二岁入阁参预机务。”

    天子点点头道:“那是彭文宪,不过那时又岂能与今日相较。”

    天子停笔,犹豫了一阵然后突然道:“朕记得林延潮没有教习过内书堂吧!”

    张鲸道:“陛下圣明。”

    天子闭目沉思片刻后睁眼道:“无风不起浪,立即传朕一道旨意,让高淮去南京为孝陵宫监,明日就启程。”

    张鲸闻言心底大喜,高淮一走等于除去了他的心头大患。张鲸当下大声道:“老奴谨遵圣命。”

    天子看了一眼张鲸道:“你高兴什么?朕的用意明白了吗?”

    张鲸额头上汗水滴落,然后立即收敛起喜色道:“皇上教训的事,宫里的宦官绝不可与前朝有所往来,甚至一点瓜葛也不行。”

    天子点点头,似想起了往事:“当年……当年冯大伴就是与外朝走的太近了。”

    说完天子的笔尖在题本上微微停顿后,当下在两个名字之间落笔圈名。

    张鲸见后露出苦笑。

    两日之后,夜里京城下了雪。

    雪停后,各街摊上就已经掌了灯,而大街上也响起了辚辚的马车的声。

    这一幕对于北京城的老百姓而言,早就习惯了。

    半夜过后,住在外城的京官早早起动身,从家里前来上朝。

    京官的车夫,随从们也是要跟着他们一并在路上奔波。

    昨夜下的雪薄薄的覆了一层街面,雪后天气尚冷。

    北风呼啸之中,街道两旁的粥铺,饼店已是开张。

    一家粥铺外几辆马车停了下来,马车上的风灯将这一处街巷照得明亮,而街巷外整个京城正渐渐舒醒,天边已开始露出鱼肚白。

    几名官员们走进粥铺,至于他们的下人则是只能站在铺外,尽管铺子里空位很多,但身份上他们是不敢进去的,只能缩着脖子在门外喝一碗热豆粥。

    铺子内,老板端上了几碗热豆粥,几名官员吃得尽管满头是汗,仍是一齐说好。

    几名官员将老板叫出来问道:“店家这豆粥为何如此好吃吗?可有什么诀窍吗?”

    店家笑了笑道:“劳几位老爷过问,小老儿也没什么本事,就会煮豆粥,说来也没什么。这豆子极难煮的,所以是小人早就煮得烂熟的,然后放在锅里,每日半夜拿白米现煮一锅白粥,待客人要吃时,就将这豆子浇在这白粥上。”

    众官员都是一并笑着道;“这不是石崇煮豆粥的办法。”

    店家不知石崇是何人,当下只能干笑。

    这些官员里有一人乃户部郎中卢义诚,他在京城为官多年却依旧住在外城的陋巷里,户部是个肥缺,他身为郎署这几年自是捞了不少。

    但是他却很谨慎,至少外表不表露出来,仍是住在外城里,上衙时与卑官们一起吃一碗热豆粥,以示自己两袖清风。

    “卢大人,听闻你又推去了回乡省亲的机会,在部值守,此举实在是我等官员之楷模。”

    卢义诚知道自己不愿回乡是怕离开了这户部郎中此炙手可热的位子,万一回乡后不能复官,外放到地方他就惨了。

    卢义诚笑了笑道:“哪里,哪里,为朝廷奉公乃是卢某之本分,先国而后家,为国家尽忠,也就是在家尽孝了。”

    “说得好!”几名官员都是鼓起掌来。

    “难怪卢大人为官不过八年即迁至五品郎中,这等克勤奉公,先公而后私实在是我等之楷模啊。”

    卢义诚笑了笑,忙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

    “当得,当得。”

    卢义诚笑容更显,他为官八年来,在上官面前做低伏小,一次也不曾回乡省亲,还不是为了今日的地位。

    至于当初林延潮出面让他留京做官的恩情,他也早就不记得了。

    众人推了一阵,但见又一辆马车停下,下来一名官员走进了对面的粥铺。

    众人看去都识得此人。

    “那不是郭郎中吗?”

    “正是。”

    “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诶,郭郎中这样的大人物,哪里看得上我等。”

    “他可是当今礼部尚书沈归德面前的红人啊!”

    卢义诚看了心底黯然,他为官八年才爬到了户部郎中的位子,这在同年进士重算是快的。

    但郭正域是万历十一年的进士,为官不过五年就已经与他平起平坐,这令卢义诚心底如何能平衡。

    卢义诚听着众官员谈论郭正域如何如何,当初为了天下为公疏的事仗义直言,瘸了一条腿。

    而后办天理报又是有声有色。

    听着种种之事,他的心底怪不是滋味,卢义诚不由心里埋怨,郭正域能有今日还不是林延潮的提携,若林延潮能如待郭正域那般提携自己,自己今日的前程又何止一个户部郎中呢?

    想到这里,卢义诚老不是滋味,当下将喝了一半的豆粥放下。

    算了钱,众官员们都是走出粥铺,这时候街边,已是有人从皇明日报报馆出来,几名差役正将一捆一捆的皇明时报装在马车上,准备运往京城各处的报摊。

    卢义诚一方里一名官员背着手走到马车前,看押报纸的小吏一看这名官员立即殷勤地道:“这不是李大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少客套,今日报纸上有什么新鲜事?”

    “有啊,这一件事保李大人想听,这礼部侍郎的会推已是有结果了。”

    “哦,是哪位大人推升?”

    “还是李大人自己看吧!”

    小吏奉上报纸,这都察院的皇明时报,一份卖到五钱银子,就算是官员也不太想买,于是打起了蹭报的主意。

    这名官员拿起时报看后,当场倒吸了一口凉气。

    其余几名官员也是争相传看报纸,而到了卢义诚手中时,他看过后,脸上却是一阵抽搐。

    风一直在刮,又有几分要下雪的样子。

    而此刻卢义诚卢大人看着报纸,则生出了‘一把年纪都活在了狗身上’的感触。

一千七十二章 少宗伯() 
晨曦中的翰林院,显得清幽而寂静。

    一名老仆役正拿着扫帚正在学士堂打着地上的积雪。

    这名老仆役在翰林院很久了,据说当年张居正为庶吉士时,他就在翰林院当差了。

    现在翰林院里没人比他资历更久,据说这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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