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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第7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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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了大官。”
闻言林延潮忍不住举袖拭泪,哽咽地道“没错,三婶他们说得是真的。”
“当真?”
一旁穿着官袍的褚国贤走了过来,作礼道“老人家,是真的,我是本地的知县,可以作证。”
三婶看着吃惊道“老父母?哎呀,老太婆我……”
褚国贤慌忙将欲下跪的三婶扶起,并连道不敢,旁边一身绯袍江铎也是走来,和气地笑着道“本官是福州知府,也可以帮部堂大人向老人家作证,这回老人家该信了吧。”
见三婶不知所措,林延潮扶着她的手道“三婶无论如何,我都是当年那个潮囝,你从小看着长大的潮囝。我幼时与浅浅饭吃不饱,衣穿不暖,你家里也不宽裕,却时常接济我们一顿饭,给衣穿,此恩此德我一辈子都不忘记。”
三婶见此才点点头道“没错,你是潮囝,你是潮囝,哎,当年我也是看你与浅浅自幼没了爹娘然后相依为命,又被你那刻薄的大娘欺负,看不过去这才……”
说到这里,江铎,褚国贤都是满脸尴尬,各自轻咳一声,走开几步抬头望天。
一番叙旧,林延潮道“三婶,眼下我回乡了,等过几日就用轿子接你进城到我家里看看浅浅,也看看我两个儿子。”
三婶闻言笑得合不拢嘴“潮囝,是个念旧的人。”
说话间,陆续有乡人陆续上前见礼。
“状元公,小人是吕大望,当年你在我这里买过包子。”
“状元公,小人是张歪嘴,现在接了我的爹的班,在城里开酒楼,到时候还请你赏光。”
“状元公,状元公,我是陈大眼……你还认得我吗?太好了。”
“当年你中了状元,我们洪塘人都是不敢相信。我与好友说我和你是同乡,还见过面。但他们都说我吹牛,这一次我把他们都拉过来见识一下。”
“状元公,现在整个福建的百姓,都知道咱们洪塘这个地方。”
面对乡人,林延潮一一作礼,而方下船的林用看着林浅浅问道“娘,爹干什么流眼泪啊!”
林浅浅闻言也是轻轻拭泪道“你爹哪里哭了,你看错了。”
因为时辰不早,公人再三请林延潮上轿,林延潮这才允了,然后将林用叫来与自己同坐。
轿子起后,林延潮挑开轿帘,但见道路两旁的百姓都向林延潮挥手示意。
林延潮拱了拱手,然后对着抬头可见的青山与坐在自己怀里的林用道“那就是洪山,翻过了这山,就是为父少时长大的地方,当年我就是从这座山走了十几里路去乡学里读书,然后遇到了我的师长……”
林用丝毫不懂林延潮为何这时候告诉自己这个,唯有继续听着。
“吾少时虽穷,但所遇都是最好的师,他们教会我读书做人的道理,而吾乡民风虽谈不上淳朴,但百姓们却好读书,知上进,自宋以来出了近百名进士,称得上人杰地灵……”
林用听着父亲徐徐说道,此刻轿子经过了半里长洪塘街。
林用但见街上有一座巨大的牌坊,牌坊匾额上书‘状元’二字,左边竖写‘万历庚辰年会试’,右边竖写‘中式头甲第一名林延潮立’。
。
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林府()
林延潮一行离开洪塘,大轿向东而行。
省城当地官员准备得十分齐全,沿途道路用水洒过以清尘,每间隔里许,就准好了茶灶庐亭,随时有热茶点心给林延潮及家人随从奉上,若是路上疲了还可以在亭里歇息。
不过林延潮来前与家人在船上已提前用过饭食,又是归心似箭没有在半途停留片刻。
尽管地方官员这份心意没有领,但八人抬的大轿,沿途的鼓吹鸣锣还是必不可少的,除开护卫的官兵以及林延潮家人随从,仅是福州知府,侯官知县一干官吏随从就有好几百人,一路浩浩荡荡随行,排场极大。
到了洪山桥前,林延潮看到此桥,一股亲切之意油然而生。
洪山桥是从洪塘至省城必经之道,桥下石梁桥上木面,因为闽水极湍急,屡毁屡建,如今的桥在万历六年时,福建巡抚庞尚鹏重建的。
桥还未建时,百姓以竹排渡河。
洪塘有首民谣,月光光,照池塘。骑竹马,过洪塘。洪塘水深难得渡,娘子撑船来接郎。问郎长,问郎短,问郎几时返洪塘?
行在桥上,林延潮念起此词,总是想到年少时离家求学,与浅浅分别的一幕。此词据说乃唐时福建观察使常衮所作,当时闽地尚未开化,他将民谣编著成诗文,后此词因脍炙人口,而流传四方。
林延潮从桥上朝江下望去,但见有一寺四面环水,孤悬于江面上。
此寺名曰金山寺,这并非白蛇传里的金山寺,就建于江中,大小只是普通人家的院子规模。因为四面环水,十分清净,故而古时不少洪塘的读书人都到此寺里借地读书。
前兵部尚书张经,还有翁正春及林延潮当年都在此寺面壁苦读一段日子。
闽水滔滔,流经这古寺老桥,见证了无数人物,曾有书云,洪塘前朝人物之盛为吾闽之冠而最彪炳者。
一行人到桥头,路口都有官兵清道把守,但见旌旗招展,人马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方才过桥。
林延潮一路看着景物,一路与林用分说,途径西禅古寺,祭酒岭,凤凰池,沿途林延潮见当地不少田亩种着番薯,甚至还有百姓挑担贩卖,当即点点头。
看来大伯这些年没有白干,而自己也算为家乡百姓作了一些事情。随着年纪渐长,心底也就这么多牵挂了。
林延潮归心似箭,从京师至省城几千里都行来了,但从洪塘至省城这十几里路还是嫌走得太慢了。
直到遥望到西门城楼,但见轿子速度反而放慢了,林延潮有些奇怪,却见福州知府江铎下轿步行来到林延潮轿旁恭敬地道:“启禀部堂大人,抚台大人以及各级藩臬官员都在前面的接官亭恭迎部堂大人大驾。”
林延潮闻知福建巡抚,布政司,按察司各级官员离城亲迎时,往日时必会高兴,但今日则不然。但是自己必须得迎一下,否则就太失了礼数。
林延潮抚着短须片刻方道:“也好。”
林延潮在轿中整理好衣袍冠带,这时前方锣鼓齐鸣,爆竹声震耳欲聋。
林延潮闭目坐在轿中不为所动,轿子又行了好一阵,在旁的陈济川呼道:“停轿。”
前后呼和声音连绵不绝,随着轿子前倾,林延潮不需人动手,自己掀帘而出,旁顾左右但见四面已是人山人海。
左右把守的不是普通的士卒,而都是抚院的机兵,各个身着明晃晃的铠甲,可谓鲜衣怒马。
而道左接官亭的牌坊下垂手候立十几名官员,大多着着绯袍。
这时左右官兵持手炮鸣响。
砰!砰!砰!
随即锣鼓之声再度响起,令人震耳欲聋。
林延潮头戴儒巾,身着襴衫,看上去不过是普通的读书人而已。说是衣锦还乡,但林延潮到穿得极简单。
林延潮走了数步,然后站定向远处百姓一揖,然后提起下摆来到接官亭的牌坊前。
这时垂手恭立的众官员们一并行躬身行礼道:“恭迎部堂大人衣锦还乡,荣归故里。”
林延潮看到居中一位昂首捧肚的中年官员,肯定就是一省之封疆大吏,以佥都御史巡抚福建的赵参鲁。
赵参鲁是宁波人,闽地的地方官很多都是浙籍。
“劳动抚台出城相迎,实在是林某的罪过了。”林延潮淡淡地笑着道。
赵参鲁是一高官官,平日起居八座,威势并比寻常,在地方里就如同土皇帝一般。林延潮官位虽比他高,但年纪却比他轻。
赵参鲁也是拿捏着分寸道:“部堂大人,本官是代表家乡父老而来,否则就是本官的罪过了。其实昨日得知部堂大人荣归故里的消息,这省城的百姓都是自发而来,本院可没有半分强求。”
林延潮听了赵参鲁的话放眼看去,确实在接官亭后簇拥着无数官绅百姓,翘首看着这里。
这一刻林延潮唯有叹道:“林某谢过家乡父老了。”
然后又向赵参鲁道:“也谢过了抚台了。”
赵参鲁笑着道:“部堂大人哪里的话,这是本院的荣幸才是。部堂大人还未回乡时,本院即接到金庭年兄的来信,但驿路上一直没有消息,直到昨日方知部堂大人行踪,仓促之下还是有疏漏的地方,还请部堂大人海涵。”
赵参鲁与吏部尚书朱赓都是隆庆五年进士,而且还是同乡兼同年,他这话里暗指二人关系非常密切。
听对方这么说,林延潮笑了笑道:“真是有劳大宗伯牵挂了,林某在翰院,礼部时多蒙大宗伯照拂,林某是以师长事之,而今日见了抚台理应称一声世伯才是。”
赵参鲁听林延潮这句话,当即在下属面前颜面有光道:“万万不敢当此称。”
赵参鲁身旁一名绯袍官员出面与林延潮见礼道:“福建承宣左布政使宋应昌见过部堂大人。”
林延潮见过对方,但见对方方面长髯,一见就令人想起了传奇中虬髯客的形象。
林延潮道:“不敢当,林某早听闻过宋方伯的威名,久仰久仰。”
宋应昌是浙江仁和人,宋应昌不太会说场面话,简单几句即退至一旁。
宋应昌身旁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官员拱手道:“福建承宣右布政使费尧年见过部堂大人。”
“不敢当,费方伯乃名门之后,林某是久仰多年。”
费尧年笑着道:“费某心底对部堂才是久仰,大人以原官致仕,驰驿还乡,这真是旷古圣恩,实在可庆可喜可贺啊。”
林延潮笑道:“这都是皇恩浩荡,林某实在是惭愧。”
众官员们闻言都是笑了起来。
费尧年后,一名年纪比二人略长的绯袍官员向林延潮作礼道:“福建提刑按察使陆万垓见过部堂大人。”
林延潮笑道:“原来陆臬台,久仰久仰。”
陆万垓也是浙籍官员,除开刚调走的福建巡按,福建最高地方官员里四人有三人是浙籍,这还不算福州知府江铎。
陆万垓又说了一番恭维话,然后布政司参政,参议,按察司副使,佥事一一上前见礼。
其中一位是福建督学耿定力,此人是耿定向的三弟,是与其兄齐名的大儒,并称为二耿。
看着耿定力,林延潮想起了当年的福建督学胡定,二十年前对方到社学观风时也是如此排场吧。
当即众官员到了接官亭内入坐。
却说接官亭一般设距离治所十里的地方。
只是若设得远了,地方官员迎接不便,若设了近了,却对原来官员有些不恭,因此依秦制十里一长亭刚好。
而这省城的接官亭乃双层八角亭,远远看去像是一位官员头顶上乌纱帽,而亭左右绿树依依,荫避一旁,颇有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意思。这接官亭看来平平无奇,但其布置着实处处带着深意。
亭旁还立着一座石碑讲述的是当年福州隆庆年间哪位太守重修亭子的事。
众人坐定后,林延潮心想如此接待自己何时才能回家,于是开门见山道:“林某下渡以后,经过官道至城里见百姓多有栽种番薯,不知此物在闽地百姓评价得如何?”
赵参鲁笑着道:“这番薯耐旱易活,生熟都可食,在民间有六益八利,功同五谷之说。本官还听说此物是部堂大人当年从海外引进,并大力在闽地推广种植的,这几年还推及到北直属,山西,陕西,山东各省,本院以为此功堪比神农。”
林延潮微微笑了笑,他也知道赵参鲁这话有不实的地方,奉承居多。
林延潮笑道:“这番薯最大之利,某窃以为还在备荒上,但某在京师听闻几位部堂与元辅谈论公事时,曾言说闽地今年收成还算不错,赞成闽地官员政绩卓著,看来这番薯是用不上了。”
听了林延潮的话亭内众官员们都是笑了。
赵参鲁笑着对一旁的布政使宋应昌,费尧年道:“我闽地地方偏远,离京有万里之遥,但承蒙元辅与诸位大臣惦记在心,着实是我们地方官员之福啊。”
宋应昌点了点头,而费尧年则朝北方拱手道:“抚台所言极是,元辅日理万机,主理枢政,心底仍是牵挂万方,今日闽地能风调雨顺,政脩民理,都是上托圣上洪福,元辅垂青。”
众官员们当即称是。
林延潮笑着道:“唐太宗有言,为政之要,唯得在人,闽地风调雨顺,也有诸位大人功劳在其中,朝廷自会看在眼底。”
众人也是道:“这都是仰仗部堂大人在圣上,元辅面前美言。”
其实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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