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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事-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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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太太又拉着孙女儿的手,告诫她一些做人媳妇的道理。虽然这些话从前就说过,可是再听一遍又怎么样呢?以后说不定想听祖母唠叨,也很难有机会了。
老太太毕竟是老了——又林看着祖母鬓边的白发,脸上一道一道的纹路,刻画着不知多少曾经风霜和困苦。
从冬天又犯了宿疾之后,李老太太的精神大不如前了。就是四奶奶当初并不知道郎中说了什么,她也能够看得出来。
又林一直觉得有些难以开口,和娘家人说朱家一家要上京的事。虽然她已经嫁出去了,可是毕竟两家离得近,四奶奶还不会太牵挂。要真去了京城。又林自己倒不怕,可是她怕四奶奶和李老太太受不了。
母亲一直和她亲,而且母亲最近情绪又这么不好,她再去了京城。四奶奶心里怕是要很难过。
还有祖母。
祖母的身体真的不让人乐观,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甚至不知道再回来时李老太太是不是还健在。
没想到她还没开口,李老太太先问:“你们什么时候起程去京城?”
又林十分诧异——李老太太已经听着风声了?可是这事儿连她都才刚知道,朱家也没有现在就收拾行囊打包上路啊!
李老太太看又林终于露出平静之外的其他表情,忍不住笑了。
“傻丫头。贤哥儿自小在京城长大的,他在于江不过是暂住,终究是要走的。”
又林有些羞愧。祖母毕竟是长辈。经得多见得广,想事情也远比她要全面周到。
“这有什么,你也不要舍不得我们。俗话说,嫁鸡随鸡,只要知道你过得好,在不在我们跟前并不要紧。”李老太太反过来安慰她:“有人给你算过,说你的命好,很富贵。就是免不了远嫁。你娘一开始也舍不得,可是这也是命啊。”
又林即使心情低落,也让李老太太说得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句话真是万金油。特别的好使。不管什么,那都是命啊。过得好,那是命好,过得不好,那是命不好。有什么身不由己的事,那也都是命。要怨就去怨老天爷吧,可人活着就得认命啊。
“我舍不得祖母和母亲。”
李老太太摸着她的头发,看着改了装束,已经象个大人一样的孙女儿。
“祖母也舍不得你啊。打你一落地,一直到现在。何曾离过我的眼前呢?”
又林的头靠在了李老太太肩上,一声都不吭。
李老太太笑呵呵地说:“瞧你,多大的人了,都出嫁了,还跟小孩子似的撒起娇来了。”
又林闷声说:“我就是活到八十,也是祖母的孙女儿。我还一样的跟您撒娇。”
李老太太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好好好。你就是活到老,一样是祖母的孙女儿。好啦,起来吧,把脸擦一擦,小心把衣服弄皱了。”
又林有点儿不大好意思,扯着帕子擦了下眼睛。
玉林有一肚子的话想和又林说,可是先是四奶奶,又有李老太太,她凑不到跟前去。
而且,她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又林被抬走之后,刚才那间热闹的院子一下子空了下来。玉林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出了好一会儿神。帐子上绣着兰草和竹叶,在微风里微微摇荡。因为走得急,原来压在砚台下的两张纸笺被带的落在地上,上头还不知道让谁踩了一脚,印上了脚印子,显得凌乱而凄凉。
玉林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外头很热闹,那些宾客们正说笑着,开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可是那些热闹和玉林都没关系。
她曾经在这间屋子里度过了许多晨昏,有姐姐,有点心和热茶,有馨香和笑语。可是姐姐一走,小英姐她们也都跟着走了,这儿一下成了现在的模样。
玉林把地下的纸捡了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把它重新压在砚台底下,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这两天她就一直等着又林回来。可是又林真回来了,玉林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朱慕贤被德林和通儿一起围攻了。兄弟俩对这个抢走了姐姐的人实在有一肚子的怨气。德林就不用说了,通儿小脸儿也紧紧板着,一直用力的瞪他。
朱慕贤能干什么?只能苦笑。
小舅子们是要讨好的,不然老婆面子上要不好看。李光沛笑眯眯地在一旁看着,虽然也象征性的呵斥了儿子们两句“别跟你们姐夫胡闹了”,可是并没有真上来阻止的意思。
看着朱慕贤手忙脚乱的,四老爷心底里也觉得挺解气的。
哪个丈人看女婿都不会真的顺眼的。更不用说这小子从前就不老实,用花言巧语骗着自己闺女。贤婿二字,李光沛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表情称得上笑里藏刀了。
朱慕贤也没真生气。德林和通儿毕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闹腾也有限。
再说,他喜欢听德林他们喊他姐夫。
姐夫,姐夫。听着就这么顺耳。以前虽然没人这么喊过,可是朱慕贤觉得近来他听到的那么些对他的称呼里头,这个称呼是最顺耳最妥贴的。一进门就给小哥俩一人一个荷包,里头沉甸甸的,那可是份量十足。
中午用饭的时候,女眷们坐一桌,朱慕贤当然和李光沛、德林单一桌。朱慕贤笑呵呵的和岳丈说话,心思却已经飞进内院去了。
又林这会儿也在用饭吧?陪着她母亲祖母和妹妹,可能还有其他亲戚。她哭没哭过?肯定哭了吧?当初姐姐出了嫁,回门的时候也跟母亲哭了。并不是因为受了委屈,而是因为一嫁出去,就和娘家人分开了,想见一面实在不容易。姐姐嫁出去几年,回家的次数寥寥可数。除了过年过节做寿,平时想出门一趟可不容易,婆家不点头,哪可能就随便的回娘家?
更何况远行在即,她以后想见娘家人一面就更不容易了。
朱慕贤委婉的和李光沛说了一家人即将进京的事,李光沛的反应很平静,好象他说的不是归期未定的远行,而只是要出门三五日一样。
朱慕贤当然不会轻视自己的岳父。在他看来,虽然李光沛当然因为家境的原因没有继续读书,可是他能自己搏下这么份家业,见识心胸都绝不平庸。
现在他的反应,只能说,他早就料到了。
两人傍晚时分告辞的。朱慕贤看着妻子的面容——重新洗过脸了,也匀了脂粉。可是又林一象不喜欢浓妆,虽然有粉遮掩,也能看出是哭过了。
“舍不得岳母和老太太?”
“嗯。”又林也没假装,这没什么好装的,再说,朱慕贤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男人。
“别难过。”朱慕贤一向不是拙于言辞的人,可是这会儿他却觉得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说自己一定会对她好吗?可是这用不着说,他会实实在在的那样做。说将来还会回来,她还会和娘家人见面吗?可是连他都不知道,这一去什么时候能回来,他也不愿意对她空头许诺。
不过又林也不需要他再安慰什么,刚才李老太太和四奶奶已经安慰了她半天了,让又林特别不适应。她本来还准备了一肚子话想安慰祖母和母亲呢。
“你和父亲都说什么了?德林特意跑来跟我说,你们同桌共饮了,可是后头父亲就没让他在跟前了。”
“岳父大人当然让人好好儿待你。”
这个又林相信,父亲是肯定会说这句话的。
可是这么一两个时辰呢,总不会只说了这一句话吧?
朱慕贤但笑不语。
又林肚里纳闷,可是按她的性格,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好吧……反正将来他总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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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写到一半的时候,突然WORD报错关闭了,丢了大约五六百字。然后就有点找不着感觉了。。等回来倒回头来修一下。
、第一百六十四章
新房里头自然处处都是红艳艳的颜色,被烛光一映,红色蒙上了一层暖融融的橘色的光。
朱慕贤白天饮了酒,当时虽然不觉得怎么样,不过用过了晚饭,却觉得比平时疲乏。
可是早早回房的原因,除了疲倦,还有一些别的——
因为有人在屋里头等着他。
因为天气炎热,又林已经沐浴过,穿着白色里衣,小英正拿着干布巾替她擦头发。朱慕贤过来接了她手里的布,小英收了又林换下的衣裳,就识趣的先出去了。
又林已经从镜子里看见他了。
“嗳,我自己来。”
“你也累了,后面又够不着,我帮你。”
她只当朱慕贤做不好,可是没想到朱慕贤手劲轻重适中,由上至下,居然有模有样的,一看就不是生手。
“你……”
朱慕贤知道她要问什么,笑了笑说:“在书院的时候,差不多的事儿都得自己来,头一两个月我也不惯,连自己的头发都梳不好,后来就渐渐惯了。”
他捧起又林的头发,用用巾轻轻碾净上面的水滴。那么一大捧发丝掬在手心里,既柔软又蓬松,还带着点潮湿的馨香。
朱慕贤很想把脸贴上去,蹭上一蹭。
事实上他也真的这么做了,触感暖而柔滑。
又林也看见了,她脸微微发热,轻声说:“热水备好了,你也去洗洗,多泡会儿解乏。”
朱慕贤嘴里应着。人却没动。
又林把头发往回拢了下,轻声催了句:“去呀。”
朱慕贤知道她不好意思,笑着站起来。
又林松了口气,自己把头发擦了。梳顺了,从妆盒里拿发绳系了一下。就听见屋里头朱慕贤喊她的名字。
又林怔了下。
他们认识的时日可不算短,但是依礼他是不能唤她名字的。哪怕知道也得当不知道,李姑娘,李妹妹都喊过。而她的名字,是洞房那一晚才开始唤的。
屋里头朱慕贤又唤了一声,又林忙应了声:“嗳,怎么了?”
“我没拿替换的衣裳进来。”
又林站在屋里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过了片刻才醒过神儿来。打开柜子给他拿了身儿替换的里衣。
一掀帘子,一股热腾腾的水气就扑在脸上,潮嗒嗒,热乎乎的。
又林把他的衣裳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我给放这儿了。”
浴桶有半人高,朱慕贤正浸在热水里。头懒洋洋的靠在在桶沿上:“帮我把灯端近些。”
又林看了一眼放在屋角的灯,又看了一眼朱慕贤——咬了下唇:“你快些吧,灯放在哪儿不一样啊。”
朱慕贤一愣,转过头来,又林已经转身出去了,门帘被甩了一下,正前后微微晃荡。
朱慕贤难免有些讪讪的,知道又林看穿了他那句话不过是个借口。也不赖在水里,草草起来擦了水穿上衣裳出来。
又林已经上了床。倚在床头翻着一个针线包,听见他出来了出没抬头,指了指桌上:“老太太让徐妈妈送了汤来,交待让你睡前喝。”
看她的样子,好象刚才没发生什么事一样。朱慕贤也自在了一些,坐了下来揭开汤盅的盖子。
汤温热适中。不过喝着和平时给他滋补的汤水味儿不大一样。
以前他晚上读书,朱老太太也总打发人来给他送汤。
他在汤里捞了几下,除了削得薄薄的细葱丝没捞着别的,抬头问:“今儿这是什么汤?”
又林低声说:“我也不知道。”
朱慕贤一点儿都不傻——生长于京城富贵之家,他见的经的事情可比又林知道的多多了。他这才新婚,李老太太能打发人送什么汤来?不用想也知道。
朱慕贤一笑,把汤喝了大半,唤人进来收拾了,又重新漱口净面,这才上了床。
又林一直在摆弄她的针线活计,可是这半天也没摆弄出个什么头绪来。
其实她不过是想手里有点事儿做,不用抬头和他面对面。
白天还好,晚上两个人这么单独待着,又林实在有点儿不习惯。
他想做什么,她心里明白。虽然从洞房那晚之后,这几天两人并没有亲热……可是同床共枕的,他身体的变化她不是不知道。
“这是想做个什么?”
“做个荷包……”又林把那几种花样翻来拣去的,拿不定主意,索性问他:“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朱慕贤受宠若惊。这是要给他做?
“你看着做吧,我都行。”
又林终于抬头瞅了他一眼:“我看……你的衣裳大多是青、蓝、苍绿,霜色的,颜色都淡雅,我想用松花色的缎子料做,你觉得怎么样?上头绣什么好呢?”
朱慕贤忙不迭称好:“嗯,好,只要你绣的,什么都行。”
又林绷不住,还是笑了:“好吧,你是外头做大事的人,这些穿戴小事也要问你,倒是成心难为你了。”
朱慕贤这会儿只觉得整个轻飘飘的。
又林要给他做针线,还这么费心费力的挑拣,怕他不中意,教他怎么不得意不快活?
又林看他乐得那个样儿,也不想戳穿他。
于江这儿本来就有给丈夫、情郎做荷包的风俗。别家的新媳妇也会给丈夫做,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可是看他乐得那样儿,仿佛遇到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美事儿。从前他总是显得老成稳重,又林还是头次发现他有一颗虎牙呢。这么一笑,显得多了几分稚气——
说起来,他也没到二十呢,不比她大多少。
把针线包放在床头,两人吹了灯睡下。又林感觉到朱慕贤的手伸了过来,从她的衣领襟伸了进去。
又林隔着衣裳按住他的手。
“不……不早了,快睡吧。”
朱慕贤只觉得肚子里暖烘烘的,一股热气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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