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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贵性-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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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籍嘴角微微抽搐,片刻,揪在衣角上的手,缓慢地、缓慢地松开。
正要开口说话,马车悠悠地减速。
黄沙轻扬,马蹄已止。
——“老爷,到了。”
马夫在车窗外恭敬禀告道。
姚宏逸恍如梦中,不禁问:“到了何处?”
“鱼阜坡。”
庞籍简洁地回答,掀开身下的长袍,推门下车。
“为何来此?”
姚宏逸紧跟着庞籍的步伐,愣愣地追问。
暮色渐浓。
庞籍闻言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因为我许久不曾来了。”
他放眼朝前方望去。
未消融殆尽的白雪,斑驳地覆盖院子。
两排齐整高壮的玉兰树,如今早已落尽花叶,只余下光秃秃的枝丫。
萧条。
侵袭而来的萧条之感,让庞籍鼻头一酸。
院门正中央,连那写有“鱼阜坡茶馆”五字的牌匾,亦不知何时被人拆走了。
“上一次来这儿……”庞籍强撑起笑容,欲要稀释掉心里莫名的酸楚:“还是淳昭二十一年的夏天呢。”
姚宏逸微微一僵,他分明看到恩师的双目微红,似有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恩师,这里是什么地方呢?”他善意地别过头去,不忍细看。
“是一间茶馆。”
庞籍叹了口气,回忆道:“从前,为师与乐松常常到此处来……即便是除夕之夜亦不例外,同样谈论得忘却时间,曾经有几年的除夕,我俩都是在此处度过……”
边说边走,二人入到院子之内。
从前四处摆放的茶桌、茶椅都不见影踪。
唯独,只有从门口数进去的第三棵玉兰树下,摆了一桌茶几。
以及两张竹椅。
……
牡丹馆内。
“所以,这种以长方形的长度为变量的,通过一系列高度不等的条纹来表示数据分布的情况的图表,就是柱状图了。”
挂墙的大幅宣纸上,画了满满的各种图案。
乐琳指着其中一处,絮絮地解释。
馆内的众人急忙抄写笔记,专心致志。
柴珏思索片刻,提问说:“柱状图也是用于表示比例,或者比较单一变量,对吗?”
“正是。”乐琳颔首道。
“那倘若要展示数据在不同变量之间的变化呢?”柴珏继续问。
乐琳答道:“其实柱状图也可以表示变化,只是不够连贯。倘若要连贯表示变化的话……”她想了想,说:“用折线图会比较合适。”
说罢,乐琳翻开新的一页宣纸,认真地画上一个折线图。
回首正要解释,却发现虞茂才站在门外。
两三刻钟钱,乐琳已经发现他行为诡异——时而看向门外的天色,时而焦急地来回踱步。
时而,神色着急地悄悄偷看柴珏。
“虞护卫,你有事找三殿下,对吗?”
她好心问道。
虞茂才欲言又止。
连柴珏也好奇了起来:“是什么事情呢?但说无妨。”
“今晚……”虞茂才呼了口气,咬咬牙,脱口道:“今晚是除夕夜,殿下若再不启程回宫,恐怕赶不上年宴了。”
“啊,除夕!”文彦博被他一言惊醒,叹息道:“老夫竟也忘了,今晚原是除夕夜。”
司马光停笔,撩袍起身,问:“文大人可要先行回府?”
文彦博抚摸长须,黑眸内波澜不兴:“除夕夜每年皆有,并无特别稀罕之处,想来,与寻常日子也无甚不同。”
“言之有理!”司马光挑眉,赞同地笑道。
“老夫不回府了。”文彦博说道。
“下官亦不回。”司马光接口道。
“某,亦不回。”王安石也道。
乐琳关切地问柴珏:“话虽如此,但皇宫的年宴,迟到……算不算‘大不敬’?”
往日在古装电视剧里,那些皇帝、天子们,动不动就说臣子犯什么“大不敬”之罪,论罪当诛、当斩的。
除夕夜如此重要的节日,缺席年宴……
她不由得为好友担忧。
柴珏被“他”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表情逗乐:“以‘大不敬’论罪,实在太过了。”
古代的“大不敬”,指对君主不尊敬的罪行,谓不敬皇帝。
通常包括盗窃御用物品、因失误而致皇帝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不尊重皇帝及钦差大臣等行为。
年宴迟到,实在算不上“大不敬”。
他又问虞茂才:“现在什么时辰了?”
“会殿下的话,卯时二刻。”
“唔……十分勉强呀。”
柴珏眉头轻蹙。
虞茂才连忙应答:“赶得上的,赶得上的!小人定当快马加鞭,保证辰时前定能回到宫中。”
“可是,还要沐浴、梳洗、更衣呀……”
皇宫的年宴,有其独特的讲究,岂能穿着沾了一身尘土的衣衫去赴宴?
柴珏只略略考虑了一下,果断道:“不去了。”
“不去?”
虞茂才既惊更骇,语音抖颤。
“嗯,不去。”
柴珏肯定地重复,语音平稳坚定:“既然不是我真心实意想去的宴会,还不如不去。”
乐琳也是一惊,慌忙问:“不去的话,算是‘大不敬’了吧?”
柴珏侧过头来,注视她,似乎看到了什么异样,清澈的眸里,闪过一抹柔光。
乐琳略微一顿,茫然不知所措。
忽闻得柴珏朗声笑道:“本殿好歹是个皇子,至起码要到当面辱骂父皇的份上,才算是‘大不敬’呀。”
“真的?”
“远远犯不上,放心吧。”
瞧见乐琳愁容未解,他笑意不减,柔声宽慰道:“不过是家宴而已。”
“嗯……”
乐琳不自禁缓了表情。
可抬眼间,无意中又接触到柴珏如水温柔的目光,她的脸庞,不知什么缘故,陌生的灼热感汹涌袭来。
莫名的烫热。
就连内心,也隐隐抖颤着。
这种礼貌的、贴心周到的考虑,乐琳并非没有对别人说过。
这种虚伪的推辞与让步。
……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不想懂事()
最开始,是什么时候呢?
乐琳忍不住在脑海中搜索了好一会儿,然后,想起了年幼时的那个夏天。
……
蝉,在窗外的树上不断鸣叫,兴许是唱着人类听不懂的曲儿吧。
在蝉鸣的伴奏下,她一勺一勺地挖着眼前的香蕉船,大口大口吃着冰淇淋。
隔了两个多月的重逢,她有太多话想要对生母说。
——生父的忽略与疏离,继母的伪善,还有那个继母带过来的“拖油瓶”,那个整天粘着自己的“妹妹”……
但是,抬头之际,她看到母亲愣愣地盯着腕表看。
时不时地,习惯性望向餐厅的门外。
乐琳想要说的话,一下子都塞在喉咙里。
吐不出,也咽不下。
如果,非要说父母离异的经历,给她的人生带来了什么益处的话,学懂察言观色,大概就是最宝贵的财富了。
母亲的动作这么明显,她若还看不出当中的着急与不耐烦,那真的太不识趣。
“妈妈,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忙?”
母亲霎时如释重负,几近不着痕迹地呼了口气,却被乐琳看在了眼里。
“妈妈今天……其实,其实与廖叔叔有约……”
“是那位梳中分发型的廖叔叔吗?”
乐琳顺着母亲的话头问道。
“嗯嗯,就是他,阿琳还记得呀……”母亲迟疑片刻,捏了捏乐琳的脸蛋儿,佯笑道:“可是,这又怎么及得上与自己的亲女儿约会重要呢?”
乐琳心里泛过一阵厌恶。
何必假惺惺?
你真心觉得与自己女儿的约会比较重要的话,又怎会不住地看手表,不住地往门外看?
可是,她除了暗自腹诽,还能如何?
当面拆穿她?
换来的,不过是相互撕破脸皮。等待她的,是母亲喋喋不休地诉说自己如何如何不容易,以及,责怪她生父如何如何不负责任。
幸运的话,还会有余兴节目——母亲歇斯底里地咒骂自己,骂自己是个叛徒,吃里扒外、忘恩负义。
何必呢?
大家好聚好散,这样最好不过。
你对我假惺惺,我也便对你假惺惺。
互不拖欠。
“其实,我今天也是要去补习英语的。”
乐琳低下头,不想露出破绽。
“真的吗?”
母亲忍不住露出笑意,马上又发现自己雀跃得太明显,连忙僵住表情,假意夸赞道:“真勤奋呢。”
“虽然我想和妈妈谈心想很久了,但是,下星期有场英语测验……”
稚拙的表演着为难,无法掩饰眼神里强烈的期盼。
她却丝毫不怕露出破绽。
至今,乐琳都还记得,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话的。
她希望母亲留下来。
她希望母亲即便有苦衷,即便多么不情愿,也能为她留下。
即便她这样婉拒。
“当然是学习比较重要呀,妈妈什么时候都可以和你再约的呢。”
母亲的视若无睹,是扎在乐琳心间的第一根刺。
“嗯,其实我也比较想去补习班。”
她倔强地笑着回答的这句话,是扎入自己心间的第二根刺。
母亲笑得十分温柔,如春日的风:“阿琳比以前懂事了呢。”
“是吗?”
“是呀,懂事的孩子最惹人爱了。”
这句话,是第三根。
是扎得最深的一根刺。
在后来不断与失望妥协的过程中,刺,不断增加。
——“你张阿姨说想到国外度假。”
父亲的话只说一半,她已经明白了到潜台词。
稚幼的异父异母妹妹张妍并不懂,开心地拍手叫唤道:“耶!去旅行!去玩玩!”
“可是,我还要上学啊。”
乐琳佯装为难地说道。
她有留意到,说完这话的时候,继母的神色里闪现过一丝放松。
拖家带口,带着两个小鬼一同出发,又怎及得上二人世界惬意?
“全家人一起去才好玩呀,不能请假吗?就一个星期而已。”
偏偏,继母还要假装惋惜地问道。
“一星期的话,都漏了整整一个单元,会拉下很多功课的……要不,爸爸和张阿姨你们两个去?我和张妍到爷爷奶奶那里住一个星期便好了。”
谅解、歉意,恰到好处的表情。
“不要紧吗?”父亲假意追问。
乐琳愣了愣,差点就说出了心里话。
但父亲无意掩饰的左右为难,尽收到她的眼底。
第四根刺。
“不要紧的,爷爷奶奶离张妍的学校更近,我正好方便接送她。”
第五根刺。
“阿琳最懂事了。”
父亲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夸赞道。
“嗯。”
“懂事的孩子最可爱。”
第六根。
“懂事”二字,自那时起,仿佛一句咒语。
是唐僧的紧箍咒,使神通广大如孙悟空都无法越雷池半步。
温柔地婉拒别人不情愿的邀请。
善解人意地说出对方想要的答案。
不用他人左右为难。
——“我刚好有点看不清楚,老师,换我坐第二排吧。”
这是高中的时候,全班都不愿与第二排的一个小混混同桌,班主任为难地看向她的时候,她说的话。她是班长,反正什么难题到最后都会摊派给她的,还不如顺势给班主任一个面子。
——“实在太可惜了,这个周末我有事情要忙,社团旅行就不用算上我的了。”
这是大学参加的社团组织旅行时的,她说的话。二十五人座的小巴,碰巧有二十六个人要出发。与其有可能被人挑选劝走,还不如自己先开口拒绝了,还能博得个“善解人意”的好名声。
——“工作要紧,你还是先去把事情忙完吧,电影什么时候都可以看的呀。”
这是和男朋友约会,对方不停接到工作的电话时,她说的话。这样心不在焉、索然无味的约会,倒不如自己先替他解围。
……
刺,越扎越多。
心,早已扎成了一个刺球。
也不错啊,又变回了原来的形状呢。
当失落变成一种习惯,反而让人更坚强了。
她必须“懂事”。
这是她的生存之道。
是她的保护色。
“懂事”地先拒绝了别人,就可以不被对方的拒绝刺伤。
可是。
然而……
她不想“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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