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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贵性-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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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前看到、听到众人议论纷纷,心中早已纳闷不已。此时,宣传单拿到手里,自然急忙浏览一番。
“辩论赛?”
黎俐既讶然,又好奇。
坐在他前方的钱雪蓬转身问道:“子默兄,可有兴趣一同前往?”
子默,是黎俐的表字。
古代男子成人,不便直呼其名。故另取一与本名涵义相关的别名,称之为字,以表其德。凡人相敬而呼,必称其表字。
取表字的时候,有时会是用并列式,即表字和名意义相同,或相通。比如颜回,字子渊。渊,回水也,意思相同。
但有时,也会取矛盾式的表字,即表字和名意思正相反。例如宋代的朱熹,他的表字是元晦。熹,是天亮;而晦,则是黑夜。
黎俐的表字便是用后一种方法取的。他父亲是个穷秀才,给他取名“俐”是希望他日后伶牙俐齿,口才了得。但想了想,恐怕他翘舌如簧,因言获罪,故而冠礼之时,又替他取表字“子默”,盼其能明白沉默是金的道理。
而黎俐本人的性格,恰恰是名字和表字的中和,平日里一向沉默不语,但要发言之时,往往一针见血。
钱雪蓬是黎俐在学堂里的好友,两人性格却是南辕北辙。钱雪蓬的父亲钱泽在刑部任职,母亲家是应天府的巨富。他母亲自嫁入钱府以来,一连生了五个女儿,直到快三十岁,才生得这么一个儿子,宝贝得不得了,名副其实的“金叵罗”,自小锦衣玉食,有求必应。而钱雪蓬亦因此个性张扬,心直口快。
黎俐听得钱雪蓬这般问道,再细细翻看宣传单,目光流连在那价目表上,隐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钱雪蓬见他盯着价目表看,便立即晓得他是囊中羞涩,笑道:“你不用为这银钱发愁,前些日子我生辰之时,母亲给了我一百贯钱,我在翰墨轩买了支新的狼毫,还剩六十余贯,刚好够你我买第一排的票。”
黎俐想了想,说道:“浩初兄,你借我五贯,我买一张第四排的票便好了。”
浩初,是钱雪蓬的表字。他听了黎俐这话,朗声道:“你我情同手足,客气些什么?我既是要坐第一排,便不会让你坐到第二排去的道理。”
钱雪蓬近来常读那《汴京小刊》里头的《三国故事》,动不动便说些什么“情同手足”、“两肋插刀”之类的话,让黎俐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人情太重了,子默不敢承。”黎俐婉拒道。
钱雪蓬唤来书童,吩咐他回府取银子,然后去《汴京小刊》编辑部买票,又一边对黎俐劝说道:“你莫要推让了,就当是我‘投资’于你吧。”
“‘投资’?”黎俐莫名不解。
“啊,这是我在《汴京小刊》理财栏目学来的词。”钱雪蓬解释说:“以你的资质才学,日后必定高中,我这是先把你笼络好,以后待你平步青云、一人得道之时,我也好跟着鸡犬升天。”
钱雪蓬此话说得直白,但却不是虚言。
黎俐天资聪敏,又勤奋好学。书院的邱夫子也断言过,下次会试,黎俐极有可能在三甲之内。
“浩初兄,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黎俐被他这直肠直肚的话,逗得啼笑皆非,莞尔地打趣说道:“不过,我先至声明哦,既然你这是‘投资’,那便可能血本无归的。倘若日后我名落孙山,这三十贯我也是概不奉还的啊。”
“无妨,无妨!”钱雪蓬一把拍过他的肩膀,朗声笑道:若然你黎子默真的名落孙山,那我亦要大大地破财了,要不要这三十贯又有何差别?”
“哦?何出此言呢?”
“我与方立群、钟鹏赋打赌,我赌你明年秋闱必入三甲。”
“赌注几何?”
“大概够你到我钱府卖身十次吧。”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新裁判()
一枕初寒梦不成,薄窗渐透踏雪声。
暮色尚早,庭院里相对而坐的两人,一位是刘沆,另一位穿着官服的人,则是四十五六上下的年纪。
二人且斟且饮,不知不觉,已经酒至微醺。
他们之间的小茶几上,放着几个酒瓶子。有两三个已经空了,只剩一个还有一些酒。身旁,有一只已斟满酒的杯子。还有一只空杯子。
下酒菜是烤醉蟹。各自面前的碟子里,是撒盐烤熟的香鱼。
刚烤好的蟹肉香气散入清澈的大气之中。
刘沆伸手探向炭炉,焙暖掌心,又搓了搓冻得刺痛的脸庞。
坐他对面的人,则是靠着外廊上的柱子而坐,支起右膝,右胳膊搭在上面,目光似看非看地投向庭院,好不悠哉。
“副编辑?”那人抬了抬上扬的浓眉,好奇问道。
刘沆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点了点头。
那人摇了摇头,似笑非笑问道:“王安石尚无功名,叫司马君实屈就其下,是不是太委屈了些?”
刘沆不以为然:“谁屈就于谁之下,都不紧要。当务之急,是要阻止王安石入仕。”
“《汴京小刊》我在洛阳亦有读过,‘甫介’的文采、见识都不俗,何故你偏生视之如洪水猛兽?”
“永叔,你不懂,”刘沆长叹了一声,说道:“你在洛阳这些年,京城里头的事情……”他顿了顿,才感概道:“京城里头的事,着实变了许多,和崇宁十三年的时候,已是截然不同了。”
那人夹起一块醉蟹,有滋有味地吃了几口,才答道:“你说得不错。说起来,兴许在洛阳呆得太久了,回到京城来,竟有些不大适应。”
“嗯?”
“最不适应的,是这京城里头竟然亦有好酒了。”那人又添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瞬间,热辣的感觉直冲脑门,他过瘾地伸出舌头,又用手扇了扇,满足地叹了口气,又提起酒瓶子细细打量。
“这是你的字?”
酒瓶子上那“马裘酒”三字,写得浑厚高古、苍劲峻逸,一看便知道是刘沆的手笔。
这话与其说是问句,莫如说是肯定句。
刘沆点了点头,正要为他介绍马裘酒的来历,却听得管家张寿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禀告道:“老爷,国子监司马大人求见。”
“哦?”
刘沆挑了挑眉,对身旁的客人道:“这般时辰求见,断不会是为朝堂之事,那么……必定为了编辑部的事情了。”
“这般为难,可是怕他反悔?”
“知我者,永叔也。”
那人笑道:“那便避而不见吧。”
刘沆想了想,说道:“一见无妨。”
说罢,又对张寿道:“引他进来吧。”
……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照射着庭院。
刘沆府上,司马光是第一次前来。他跟在张寿的身后,暗自打量着四周。与想象中的富丽堂皇不同,这位参知政事的府中甚是古朴。
小片刻,他们便入到了庭院。
酒香,还有蟹肉特有的鲜味弥漫于空气中,让人不禁食指大动。
刘沆与另一人就这么坐在外廊上,似乎在闲聊着什么。
——“何以这般鲜甜?”
两三丈远处,背对着司马光的人正靠着房柱坐着,他一边问,一边边用手中的筷子戮着蟹肉。
刘沆颇有心得地介绍这味醉蟹的做法:“须要先以梅子、蒜蓉,还有香油腌制蟹肉,之后放于马裘酒中浸泡半个时辰,再用炭火烤炙……”
他说到一半,便看到司马光入到庭院里,连忙往身边的位置示意道:“君实,这边请。”
背对着司马光的人闻言,亦转过头来,打招呼问道:“君实,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吗?”
司马光立即认出了那人,既惊又喜,连忙几个大步上到前来,激动地拱手道:“欧阳大人!”
三年,足足三年了。
眼前这汴京的传奇人物,自从三年前因言获罪,被贬往洛阳任太守一职之后,至今,司马光才再次见到他。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三年了。”那欧阳大人抚着颔下的长须,摇头慨叹道。
他转过头,笑着对刘沆道:“像这样一到冬天便相约痛饮的时刻,我就痛切地感觉到时光的流逝。”
“唔。”刘沆听着他们的对答,不由得联想起三年前那桩案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冲之兄?”
冲之,是刘沆的表字。
看到他静默不语,欧阳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嗯,”刘沆回过神来,问司马光道:“君实因何事前来?”
司马光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此事,说来话长……”
……
等到司马光把事情说完,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了下来。
皎洁的月光,笼罩着略有积雪的庭院,如同为这里蒙上了一层薄纱。
“辩论会啊,这主意不错。”
欧阳呷了一口酒,发出情不自禁的赞叹。
刘沆的手指无节奏地轻敲着茶几,自顾自点着头,接口说道:“确实是好事一桩!”
司马光问道:“可是,以辩论会来盈利,赚学子们的钱,是否不妥?”
“唔……”
与司马光岩石般正襟危坐不同,刘沆显得很随意。
只见他手臂交叉低伸进左右两只袖子里,盘腿而坐。沉吟片刻,他说道:“乐琅就是这样的人,君实你要慢慢习惯。”
“嗯?”
司马光本以为刘沆会与他同仇敌忾,抑或对此事痛心疾首,不曾想他会这般云淡风轻。
欧阳右肘支在右膝上,下巴搁在右手上,又饮了一杯酒,才醉醺醺地搭话道:“冲之兄,辩论会若然能够免费为学子们举办,岂非更美哉?”
司马光连忙附和:“欧阳大人所言甚是。”
刘沆却摇头道:“倘若不收费,乐琅才不会去操持此事。”
司马光虽与“乐琅”只见过一次,但也看得出其作风市侩,对刘沆这话是深感认同,只得摇头叹息。
刘沆又劝道:“他并不把自己当读书人,开口闭口都是什么‘在商言商’,你也不要用读书人的规条去看他,这样便不会如此置气。”
欧阳点头道:“在商言商的话,这般做法亦是无可厚非。只是,辩论会的门票售价高得离谱,可真的有人愿去?”
司马光答道:“门票今早已经沽清,还有二、三十名学子来不及买票,乐琅便又设了三十个站着观赛的位置。”
“啊,站着观赛是不收费的?”欧阳好奇问道。
司马光不齿地回道:“每位三贯钱。”
欧阳讪笑着对刘沆说:“冲之兄,你说得不错,京城日新月异,我还真是不太懂了。”
他又好奇地说道:“听你们说着这些,我还真想会一会这新任的安国侯。”
“正好,”刘沆挑眉道:“君实方才不是说道,这评判总数须是单数的,有资格又肯担任这裁判一职的,除了我和文彦博,还欠一人。”
“冲之兄的意思是?”
刘沆笑着恭维道:“有大才子欧阳修担任裁判,这辩论赛才有权威可言。”
……
第一百四十四章 醋海翻波()
酉时三刻。
满月才过了两天,微圆的月亮尚且高悬在空中。
月光穿过亭子的檐边,斜斜地投射下来,倾洒在结了冰的湖面上,此刻的醉月湖恍如一块巨大的冰糖。
皓月之下,乐琅和柴琛正在倾杯对饮。
他们二人相对而坐,中间的茶几放着盛有酒的瓶子。每当酒杯空时,两个人也不分宾主,就伸手将自己的酒杯斟满。
是自斟自饮。
乐琅的表情自若如昔。
柴琛心不在焉。
四下如此静谧,静得空洞,静得幽深。
偶尔,能听到冰块绷裂的声音。
是鱼撞湖面的冰层?抑或只是气温的暂时回暖,导致冰层裂开?
听着这“刺啦”、“刺啦”的声音,柴琛没由来地慨叹道:“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此时并非仲夏,此处也没有蝉鸣鸟啼,然而南朝王籍的这句诗,用在这里却是异曲同工。
乐琅就像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地一边喝着来自西域的葡萄酒,一边读着书。
“你在读什么书?”
柴琛看“她”并不接话,眼中的亮光愈发黯淡,小心翼翼地问道。
乐琅眼都不抬地回说:“《摩诃般若钞经》。”
“是佛家的经书?说的什么?”
“须菩提白佛言:‘使我为诸菩萨说般若波罗蜜,菩萨当从中成菩萨。菩萨有字为在何法而字,菩萨亦不见法有法字。菩萨亦不见,菩萨亦不能得。亦不见般若波罗蜜,亦不能得亦不见,菩萨亦不能得。’”
乐琅照本宣科地读了一大段佛经予他听,柴琛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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