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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贵性-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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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马车的大黄转身掀起内车的帘子,惶惶地答说:“老爷,前面永阳瓷器的铺子那里,好像是起了什么纷争,过不去!”
“啊,那怎么办?”
“下车走走吧,”柴珏建议道:“反正离八宝茶楼也不太远了。”
“嗯。”
……
一阵风吹来,道路两旁那些没有了叶子的枝条,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若是在荒郊野岭,兴许会使人产生萧索悲凉的感觉。
但这里是汴京。
葛敏才看着眼前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的人群,深深叹了口气。
与唐代长安棋盘一般规整的坊市制不同,汴京虽保留东西二市,但已经切切实实的街巷制了。
临街不得开门的禁令,在太祖一朝已经废止。
如今,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早已不再有固定的市场,街旁、桥上、巷内,都可以经商和交易。
一些文人侠客的游记里也有记叙:“京城阔略大量,天下无之也。以其人烟浩穰,添十数万众不加多,减之不觉少。所谓花阵酒池,香山乐海。别有幽坊小巷,燕馆歌楼,举之万数,不欲繁碎。”
和繁华一同俱增的,还有“侵街”的麻烦。
与唐朝长安的宽阔街道相比,汴京的街道狭促了许多,主要街道大约只有十余丈宽,道路两旁还要有排水的沟渠和树木。
而街道两边林立的店铺,为了招徕顾客,常常将店铺往道路中间“挺进”——有的居民违反不得临街开门的规定,将住宅大门朝街开;亦有居民凿墙破洞,将屋舍扩建至街道;更有居民和军将占用原来警卫部队在街道执勤的房舍,并且大肆修造和扩建。
如此一来,再加上行人如织,道路的拥堵可想而知。
负责管治汴京街道的官员是左右街使和御史台,他们亦曾采取许多措施,诸如强行拆除私搭乱建的房舍、对涉案官吏予以处罚等,最严厉的时候,还曾一度有“诸侵街巷阡陌者,杖七十”的政令。
可惜,汴京实在太大了,街铺更是星罗棋布。无奈左右街使和御史台人手有限,刑罚虽可谓严苛,却始终收效甚微。
……
这些都是前话。
此刻,冬雾渐散,松树上凝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像是一树洁白的秋菊。
微风拂过,有黄黄的针叶纷纷落下。
那声长长的叹息,叹得一旁的严桂开胆战又心惊。
严桂开是新晋的礼部郎中,而那长叹不已的眼前人,正是他的上司——礼部侍郎葛敏才。
他小心翼翼地探问:“葛大人,这该,该如何是好?”
葛敏才皱起的眉头越拧越紧,嘴巴似是被什么倒挂了一般,嘴角往下坠得厉害,偏偏不发一声。
“大,大人?”
严桂开此刻的声音用颤颤巍巍来形容也不为过。
等了快有半刻钟,葛敏才悠悠地说:“严桂开啊严桂开,本官真是太高估你了。”
严桂开是递补晋升的礼部侍郎,才到礼部不到一旬,眼前的活计是他在礼部第一桩的公务。葛敏才这话唬吓得他心肝儿都要跳停了,连声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啊!”
葛敏才不看他,自顾自地说:“不过是陪那几个番子游览罢了,这都能出岔子……”
他侧首睨了严桂开一眼,冷哼一声道:“严郎中这样的‘人才’,咱礼部实在无福消受啊。”
严桂开又惊又愧,脸涨得通红地低着头。
却听说惊怕极了的人,往往会失去理智。他静默了片刻,心里越想,越发觉得不服气,不由得捏紧了拳头,用力咬了咬牙,似是要豁出去一样,小声反驳道:“陪同三佛齐国使者,这本应是大人您的职责啊!”
“哦?”
葛敏才饶有趣味地看了看严桂开,意味不明地调侃道:“严郎中本事不大,脾气倒是很大啊。”
说罢,他转念一想,这桩事情也确实是他职责所在,倘若严桂开闹到徐尚书那处,自己也无法全身而退。
于是他吩咐道:“先命人入到人群里去,把那几个番子的事情解决,该赔钱便赔钱,该道歉的道歉。再增派人手,把围观的百姓驱散开来。”
“下官遵命!”严桂开得到明确指令,连忙答应,转身正要着手准备此事。
“慢!”
葛敏才叫住他:“最重要的事情我还未说——待这边的事情都忙完了,你记得要草拟三本奏折。”
“奏折?”严桂开惑然不解。
“一本参左右街使,一本参御史台,还有一本……参开封府。”葛敏才掰着手指头数道。
“不知该参的是什么罪状?”
“管理京城治安无方,纵容刁民侵街佔巷、侵衢為舍,通大车者葢寡,致使三佛齐国使者与店家起争执,主要的就是这些,其余细节的你自己补充吧。”
严桂开连连摇头道:“大人,今日事故实乃我礼部对使者照顾不周而起,你这……这样做岂不是推卸责任、委罪于人?于理不合啊大人!”
“唔!”
葛敏才抿着嘴,双手插在腰间,往严桂开身前紧靠,死死地盯着对方的眼睛看。
“推卸责任?委罪于人?于理不合?”他失声笑道:“严郎中大概是初来乍到,还不知道本官在朝中的绰号吧?”
严桂开本就看不惯葛敏才的做派,此时更自觉已经把他得罪开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些,回瞪对方一眼,答道:“下官孤陋,委实不知。”
“哼,本官人称……”
葛敏才正要把自己的绰号说出来,却被一把声音打断了。
——“大名鼎鼎的‘葛二百’,严郎中竟然没有听说过,不应该,确实不应该啊。”
葛、严二人回头一看,身后是两个面如冠玉、目如琅星的少年郎。
……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二百郎君()
——“大名鼎鼎的‘葛二百’,严郎中竟然没有听说过,着实不应该啊。”
葛、严二人回头一看,身后是两个面如冠玉、目如琅星的少年郎。
葛敏才连忙向那高一些的少年拱手,恭谨道:“臣见过三殿下!”
严桂开之前一直在扬州为官,未曾见过柴珏,也学着葛敏才道:“下官见过三殿下。”
一旁的乐琳细细打量着这个“葛二百”。
只见他年纪大约在三十五到四十之间,身材稍矮、微胖,五官并无甚过人之处,但一双眼睛有神得很,嘴角似乎是惯性地往下垂着,肤色略黑,然而两颊颧骨的位置泛红。
虽然毫无根据,乐琳却直觉他是个脾气暴躁的人。
她好奇地问:“在下孤陋,也是初次听闻葛大人‘葛二百’的绰号,愿闻其详。”
葛敏才轻抚下颌的胡须,嘴畔勾勒出一抹自信的弧度,笑道正要解释,倒是柴珏替他答了:“葛大人仗义执言,有‘宁鸣而死,不默而生’之谏官风骨,去年参表奏疏更是多达二百一十六份,父皇御笔亲题‘葛二百’的牌匾相赠,赐御笔一支,故而葛大人在朝中有‘葛二百’的称呼。”
“原来如此!”
乐琳叹道:“一年参奏二百多份,真是不容易。”
葛敏才有柴珏为其介绍这一段光辉的经历,满足之情溢于言表,笑道:“三殿下过奖。”
又对乐琳问道:“不知道阁下是?”
乐琳拱手道:“在下安国侯乐琅。”
葛敏才即便没有在官学任教,也听闻过眼前人“官学第一草包”的名号,表情顿时冷漠了许多,只是客气疏离地回道:“安国侯有礼。”
说罢,他想起方才的那桩事情,又转过头来,对严桂开道:“我‘葛二百’一支御赐狼毫笔,参遍朝中文武百官,连庞丞相我都参过。”
他靠到严桂开耳边,略略沉吟,冷声道:“但咱礼部本官到目前都还未有参过,严郎中你是不是想做我参礼部的第一本?”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严桂开耐他没有办法,只得不情不愿地带着手下往人群里走去。
待到他走远了,柴珏才说:“葛大人,你们的对话,本殿方才略略听了一段。虽不知事实如何,但倘若陪同三佛齐国使者真是你的职责,这般行事会否有些不妥?”
葛敏才反问:“殿下可知道这三佛齐国在什么地方?”
柴珏坦白道:“本殿不知。”
乐琳则是皱眉细思。
方才她听到这“三佛齐国”的名字,便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是东南亚?
南亚?
还是印度洋那边?
到底是后世的哪个地方?
葛敏才深呼吸之后,一口气答道:“这个什么三佛齐国,在流求以南、广南东路以南、琼州以南、交趾以南、占城以南、麻逸国以南……”
“等等!”柴珏叫停他:“麻逸国以南?那不是到爪哇国了?”
爪哇国?
这个名字乐琳倒是听过,后世的爪哇岛附近。
葛敏才点头:“正是爪哇国东部的一个小国。”
柴珏惊讶道:“天边海角!”
“殿下所言甚是,你说这么一个远在天边的不毛之地,说是来朝贡,却连贡品都没有的,派个礼部郎中去应付绰绰有余了吧?况且臣并非推卸责任,昨天、前天都是臣亲自陪同的。”
“只不过“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张票据:“两位兴许也听闻了,《汴京小刊》那边办了个什么辩论赛,臣早前花了足足一百贯,才在丘德的一个学子手里购得门票一张……”
乐琳打断道:“葛大人,辩论赛已经取消了。”
“哦,竟有此事!”葛敏才讶然问:“是因何事而取消?”
“昨日辩论赛彩排的时候,正反双方的辩手都被对方观点说服了,达成和解,自然没有办法再辩论下去,故而改为解析物价上涨来龙去脉的讲座。”乐琳认真地解释道。
葛敏才重重地摇头,惋惜道:“唉,可惜,真可惜。”
乐琳宽慰他:“葛大人莫要难过,这门票的钱编辑部会按照票面价格如数退还,”她看了眼葛敏才手中的门票,说道:“葛大人这张票可以原价退回六十贯钱,只可惜你高价多付的四十贯钱就爱莫能助了。”
葛敏才摆了摆手:“这四十贯钱倒是问题不大,但本官对这辩论赛还真是心心念念得很,如今感到怅然若失罢了。”
他又察觉到怪异之处:“安国侯怎的对这《汴京小刊》之事这般熟悉?”
柴珏为他介绍道:“安国侯是《汴京小刊》的东家。”
“啊?竟有此事!”葛敏才讶然抬眉,拱手道:“侯爷,失敬,失敬啊!”
乐琳连连摆手说:“葛大人客气了。”
葛敏才下意识地交叠着双手,似有深意地抿嘴一笑,说道:“不怕安国侯笑话,本官正直敢言,而且言之有物,这可是连官家都亲口夸赞的!”
乐琳直觉他有弦外之音,却不知究竟意欲何为,硬着头皮应答道:“葛大人这‘葛二百’的美名真是如雷贯耳,在下佩服!”
“那么,”葛敏才凑近二人身前,不眨一瞬地盯着乐琳看,沉声问道:“本官的投稿,安国侯何以竟束之高阁?”
“你的投稿?”乐琳皱眉问道。
葛敏才皮笑肉不笑地说:“本官的笔名是‘二百郎君’。”
“你就是那个‘愤青’?”
乐琳失声道。
自第二刊以来,编辑部确实每期都收到一个叫“二百郎君”的作者投稿。编辑部人手不足的时候,她倒是也帮忙审过一下稿子,读到过这位“二百郎君”的文章。
要说文采,还真是不错的。
只不过,比起提出对社会问题的见解、对策,此人更倾向于发泄不满。
“汴河愚公”虽说是想法偏激,但发表完观点之后,还会附有建议、改进的方法等,也算是有所裨益。
相较之下,“二百郎君”这位仁兄对于各种社会的问题的看法,不是归咎于这个官员的错,就是什么兵部、户部的错、开封府的错,再不然就是老百姓的错,毫无逻辑、乱喷一通,通篇下来,丝毫解决问题的思路都没有提及。
乐琳最印象深刻的,是第二刊的时候,“汴河愚公”和她假名的“树人先生”都发表了文章,讨论是否应该对辽国开战,以及展述了各自的论据。
之后,就收到此人写了投来一篇文章,标题是骇人听闻的“大宋子民必读”,内容通篇只有一个荒谬的观点——倘若所有大宋人都不吃辽国的羊、不买辽国的马,不出一年,辽国就会困窘而亡。
这篇文章不论是标题,还是内容,与后世网路上那些所谓“愤青”的文章何其相似?
简直就是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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