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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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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先兴工,然后商业可行。熊君,且记住一句话:‘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
熊孝文当即站起身来,朝着裴该深深一揖:“使君之言,远当牢记在心;使君之命,远殚精竭虑,也要完成——使君将铜、铁交于彭城,必将妥善经营,非止富一国也,当富全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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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卞壸、陶侃、熊远等人的治理下,半个徐州的生产开始逐渐恢复,并且一步步地迈向了快车道——至于虞胤,可以暂且不论。裴该心情大好,欢欣鼓舞地返回淮阴,从此就专注于军事方面的建设。
经过一个冬天的整训,军屯众已经达到了七千多人,并且形成了一定的战斗力。裴该就此开始扩军,把原本的四营各扩充到七百人,此外还挑选勇健者填充自家部曲,组建起来一支百人规模的核心骑兵部队。
部曲的首将,倒并非王导给他那十四人中的一个——啊,如今只剩下十三个了——而是从峄山上逃过来的郗鉴残部,由郗夫人推荐给裴该。此人姓文名朗,鸯)之孙,文氏在二十多年前就被东安王司马繇族灭,文朗自称时在襁褓之中,被旧部藏匿起来,始得活命——反正没人作证,就连所谓救他的文俶旧部,他也指认不出来。
文朗成年后的履历倒还相对可信一些。裴盾前任徐州刺史,招募丁壮为兵,文朗前往相投,后来还跟着裴盾投降了胡将赵固。裴盾遇害后,其部曲多为赵固所杀,文朗狼狈逃出,就跑峄山上去跟从了郗鉴——郗鉴被蘷安所擒的消息便是他带回来的,此人确实勇猛过人,精擅弓马,所以才能又一次逃得了性命。
此外,裴该还完善了军中组织结构,采取“五五制”:五人为伍,设一伍长;五伍为排,设一排长、两排副;五排为队,设一队长、两队副;五队为营,设一营督、两营副、三参谋。所以他现在手里大致有四个正规营、十个屯垦营,再加一个部曲队,总计九千之众。
将来还会设置五营为一军,倘若手里能够捏上两三个正规军,裴该就有了彻底的胆气,不但能够守住徐州,甚至还可以挺进青州,去尝试着跟石勒撞一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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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该开始爆兵的时候,荆、湘两州的战事仍在继续。
自陶侃被贬,王导便把他的旧部暂时划归新任湘州刺史甘卓指挥。甘卓字季思,丹阳人,乃是东吴大将甘宁的曾孙,也是妥妥的南貉。按照王敦的想法,本来想就此吞并陶部,但王导却考虑到骤然剥夺南兵为侨客所御,恐怕会引发不必要的矛盾,也会使得江南士人疑惑、恐惧,故此还是仍以南人任将为宜。
于是春末夏初之际,王敦便命周访、甘卓率军,再伐荆、湘二州。
有了陶侃的前车之鉴,周访打点起十二分精神,奋勇冲杀在第一线——他并不担心杜彛⒍旁P牡氖亲约喝粢渤愿霭苷蹋蛘呓倩海峙陆岜涑商召┑诙脖荒切┍必靼岜ǎ断兄蒙ⅰ
周家军首先进入湘州,陶侃旧将杨举奉甘卓之命,担任先锋,于巴陵击败了杜彛1居檬つ先〕ど常旁幢咀糯酵龀莺澹颖毕呖级晕髡骶┭埂V芊醚鹱鞍芡耍赐怀銎姹比〗辏旁黄韧斯榻辏局腥丛庥雎穹徽蕉#招┳隽斯倬断轮怼
这位自封的南中郎将、竟陵太守败得好惨,带出去七千多人,跟他返回的不过三百挂零,军资器械抛弃殆尽,他本人也身中数矢,好在甲胄坚固,加上皮糙肉厚,倒不算什么重伤。一路败逃到江陵城下,留守的王贡打开城门,策马迎将上来。杜曾就在马上拉着王贡的手,臊眉搭眼地道歉说:“悔不听子赐之言,致有此败……”
王贡字子赐,三十出头年纪,身量颇高,四肢修长,面若冠玉,目似朗星,勉强可以算是个美男,只可惜一对吊眉毛,破坏了整张面孔的布局,瞧上去阴郁郁的,一望便不似正人君子。他当即笑对杜曾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不过折损了七千之众、荆州精锐而已,如人断折双臂,幸好腿脚尚在,还不至于一命呜呼。”
杜曾心说你这是在安慰我吗,怎么听上去是在嘲讽我?但他也知道王子赐惯常这幅德性,想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好话,势比登天还难。当下连声哀恳道:“如今当如何处?还请子赐教我。”
王贡说了:“我本奉劝将军,趁着官军南攻杜彛业燃丛诰V菡倬廴寺恚ㄔ熘鄞亟拢比∥洳蚬倬峙铝傅辣欢希蛘弑黄韧吮蛘弑黄日邪参业取=裉帐啃幸牙虢苁看锉灿虢⑽奚畛穑灰呗竿醮χ僮笥疑虺洹⑶锏热耍乜辖幽晌业取现欣山灰椎茫沽晏厥嵌坏舻摹D魏谓徽缴ゾ【瘢乱殉苫霉倬髅鸲艔|,收其余众,挥师北上,恐怕我等将死无丧身之地……”
杜曾说我知道啦,我都已经道过歉了,你还说那么多干嘛?我问你还有没有扭转局势的妙计,你要是没有腹案,那就先进城,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若有腹案,就请赶紧说出来吧——“我必肯定言听计从,再不会孟浪行事了。”
王贡吊眉一垂,淡淡而笑:“诚恐江陵居不得也,即竟陵亦不可守,为今之计,只有北上,弃长江而经营汉、沔之间。”
杜曾皱眉问道:“人地生疏,如何经营?”
王贡突然反问:“将军可知,当日我因何劝将军降而复叛?”
杜曾摇摇头,王贡便说:“将军天资英武,有倜傥之志、纵横之才,只可惜根基浅薄,非可自成王霸之业,而须有所依附……”
杜曾说对啊,你当初跑竟陵来劝我归顺建康,也是这套说辞,可是后来怎么又劝我造反,还发兵袭击陶侃呢?王贡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缓缓说道:“我本以为,陶士行为将军可依附者也,谁想他不信将军,要召将军前往。我投入士行幕下,已历三岁,其人心胸、秉性,我所深知也,得其书信,便知已起杀心,要害将军。如此一来,岂非我坑陷将军于死地乎?王某虽然薄情,却亦不肯为这般不义恶行,更不肯无辜而背负害人之名。故此乃劝将军背反,且知陶士行必不设防……
“陶士行之召将军,是不信将军,更是不信王某,则其不能预料王某的手段,是可知矣——袭则必破!将军有若后汉张绣,而王某自拟为贾文和,既有主从之谊,绝不轻弃,必当为将军谋一可安生立命之处,共享富贵。如今这机会终于来了……”
杜曾急切地问道:“然则机会何在?”
王贡神秘兮兮地回答道:“世间健者,非止王处仲、陶士行,而天下之主,也不在建康——江北恰有友人到来,通传消息,将军只须随我北上,自有强势可以依附……”
第十七章、凉水()
这一年六七月间的某日黄昏,卞壸前来汇报郡中事务,裴该留他Щ正好前些日子,祖逖有书信传来,炫耀说他刚打了一场大胜仗,于是二人就此自然而然地便又谈起了驱逐胡虏,恢复中原之事。
祖逖在兖、豫之间的战事进行得非常顺利,主要原因是他比原本历史上提前了数年西征,这会儿石勒在河北才刚立住脚跟,还不能派兵进入河南地区,而胡汉的精锐则大多在刘曜麾下,图谋复收长安,能够派过来拦挡祖逖的,相对而言都是些小角色而已。
经过一年多的奋战,祖逖以谯县为中心,向南一直打到淮河北岸,向北攻占襄邑,雍丘,西则进入颍川境内。他打算先拿下颍川、襄城二郡,便即挥师绕过嵩高山,直取洛阳。
此时刘聪正派前军大将军呼延晏和特进綦毋达,率军三万,围攻据守河阴的荀组,听闻祖逖有北进之意,即命二将南下征剿。祖逖率本部兵马四千人,及各坞堡武装近万人,逆之于新汲之辰亭,鏖战经日,阵斩綦毋达,呼延晏大败而走。只可惜因为粮草不继,加上坞堡武装都不愿远离故土,没能进一步扩大战果。
卞壸对于前景是非常看好的,觉得有徐州作为后盾,祖逖当能顺利收复洛阳,还能给长安小朝廷减轻相当大的压力。到时候刘曜肯定被迫掉过头来与祖逖相争,倘若索綝等人挥师而东,与之策应,两相夹击,则刘曜必败无疑。刘曜所部不下十万,是胡汉方面最精锐的一支野战集团,一旦将之摧破,那么攻取平阳,彻底平定乱世,也就可以提上议事日程了。
但是裴该却摇摇头:“卞君,我料祖君入洛,与刘曜相争,则索綝必不肯东……”
卞壸问道:“得无前日令弟(指裴通)所言,索巨秀虽执国政,却不能使上下一心,关西多叛,故此担心他无暇东进么?”
裴该摇摇头:“但恐非不能也,实不肯为也。”
突然间转换话题:“卞君,倘若君是刘聪,将会如何部署?”
卞壸眉头微皱:“使君此言何意啊?我非刘聪,亦不熟战事,实不知当如何部署,才能有反败为胜之机。”
裴该一摆手,说且不论此后的中原大战,孰强孰弱,先说说刘聪自僭位以来,他都做了些什么——“我若为刘聪,便依山阻水,以御官军,或命石勒将别部骚扰河南,自身则全力以向晋阳,收取并州……”
咱们退回两三年去,研讨一下当时的形势。当时东海王司马越才刚掌控国政,但是各地军阀大多不服,比方说曾经与他约为兄弟的苟晞。苟晞原领兖州,河南尹潘韬劝司马越,说:“兖州乃中原要冲,昔魏武帝以之辅相汉室,遂成霸业。苟道将素有大志,并非纯臣,若令其久处兖州,必为心腹之患。不如迁之于青州,厚其名号,则道将必悦,公自牧兖州,经纬诸夏,籓卫本朝,乃可不致于乱……”
司马越听信了潘韬所言,谁想倒成为祸乱的源泉:苟晞占着兖州不肯走,还上书请求斩杀潘韬和趁机诬陷自己的尚书刘望——两人就此决裂。司马越因此而裹胁百官,亲率重兵出屯于项,名为征讨石勒,实则剑指苟晞。
裴该说了:“东海大王薨逝,十万之众落于王夷甫之手,不北归以护都邑,反东走于海,石勒遂破之于苦县之宁平城……”谈起这段往事,作为亲历者的他也不禁有些黯然神伤——“中军一时俱灭,外军皆不相援,洛阳遂破……”略略振奋了一下精神,继续说道:“此乃偶然之事,刘聪在平阳,即便求神问卜,也是预料不到的。”
卞壸按着酒杯,不错眼神地望着裴该,却不插话——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还不清楚裴该提起这段往事来,究竟想说些什么。
好在裴该接下去就说到正题了:“然而中军南下,外军逡巡不进,刘聪自然知道,则我朝对彼等尚无威胁。若我是刘聪,便全力以攻晋阳,击破刘越石,西、南据河,东扼太行,北和鲜卑,可成深固不摇之势。刘聪见不及此,于东海大王出屯前,便屡次遣刘粲、刘曜等围攻洛阳,所为何来?”
卞壸答道:“所谓二人相争,各扼其首脑,刘聪是想破我都邑,掳我天子,毁败我朝……”
裴该说对啊,他后来也正是这么干的——“彼以为,但破洛阳,劫持天子,则我朝自降,天下可定……”随即撇嘴冷笑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对于一个基本上统一、稳固的王朝来说,朝廷必然掌控着最庞大也最精锐的武装力量,中军的实力绝对大过外军,那么一旦摧破中军,或者攻占了首都,确实有可能传檄而定天下。但问题西晋当时完全算不上统一、稳固,各地流民肆虐,如苟晞等将率领外军,实力足以与中央相拮抗,再加上从晋惠帝开始,皇室乃至朝廷的权威就已然丧尽了……
“是以孝怀天子一蒙尘,荀泰坚(荀藩)在河阴、苟道将在仓垣、王彭祖在幽州,各建行台,拥皇太子,是天子虽为掳,而国家不言败。刘聪因此恼恨,乃害先帝……”
刘聪本以为把晋怀帝司马炽一捏在手里,各地晋军都会俯首而降,要么一哄而散,起码大河南北可以传檄而定,谁成想屁用没有,所以气恨得不行,多次羞辱怀帝,短短两年之后就把他给杀害了。
“我若为刘聪谋,当使其仍留孝怀天子,定城下之盟,裂土割地,归为臣属。如此一来,则胡汉为天兵,抗拒者反为叛逆,中原人心离散,便可徐徐图之。”
裴该有这份见识,全因为他熟知此后两千年间的历史。后来女真人攻破开封,掳走徽、钦二帝,扶持了张邦昌、刘豫两个傀儡政权,手段比起刘聪来还要更高明一些,但各地的宋军仍然大多不肯投降,逐渐聚拢在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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