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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2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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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我要不要答应刘曜的请求,去跟他见上一面呢?

    诸将吏多说相见无益,甄随却叫:“见便见,怕他何来?”一拱手:“有我护卫都督,必然无事。”

    裴嶷和游遐也说不妨一见“此正明公扬威于胡虏之前,显名于河西、关陇,机不可失啊。”

    于是射回箭书,约定了三日后相见,以及见面的地点、方法。

    刘曜接到箭书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他正在沉吟,晋人的安排很慎重,想要利用见面的机会发动奇袭拿下裴该来,难度不小,还是别节外生枝了吧。我只求见裴该一面,看看这小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是真有本事呢,还是仅靠着高名,能够招揽到一群世所罕见的智谋之士在辅佐他。若能于相见时商定一款对己方有利的和平条约,那就更好不过了。

    忽报刘均求见。刘曜估摸着他又是来劝自己退兵的,本待不见,终究多年来推倚甚重,也不便骤然翻脸,只得勉强应允了。然而刘均进来,却并不提退兵之事,只是说:“臣有一计,或可弱裴该之势。”

    刘曜颇感兴趣地把身子往前一凑,道:“子平请说。”

    刘均道:“裴该凭其家世,而不能于长安辅政,要北守冯翊,可见其与索、梁芬间必有龃龉,或正因为家世显贵,而不为关西人所容。前彼与祖逖分道合击,侵我河南,今彼荣升侍中,祖逖却止得司州刺史,则祖某心中,亦未必无芥蒂……”

    刘曜反应很快,忙问:“子平之意,是想使离间之计么?”

    刘均说对“今日箭书射回,上有裴该图章,可仿造之,伪作其与石勒之书闻裴该昔曾为石勒所俘,二人必然熟稔,设有苟且,容易取信于人。可遣人执此书入于河南,而故意为晋人所获,祖逖见信必疑,或不来救援大荔。”

    “然则长安方面呢?”

    “如此密书,若有多份,反而启人疑窦,长安方面不必与也。料祖逖若疑裴该,必将此书献至长安。”刘均说到这里,话锋突然一转:“然此事非一两日之功,恐未必能使裴该遽弃大荔之守。且裴该约三日后相见,是有羁縻我之意,其心叵测我军还是早早退兵为宜。”

    刘曜摆手说好了,我知道了,子平你不必再劝“伪书之事,则一以劳烦子平谋划。”

    三日之后,按照约定,刘曜使诸军固守营垒,而自将百人五十名精锐骑兵、五十名重装步兵来到大荔东门之前,距离城上两箭之地,等着裴该出来。

    大荔城前旷阔,没有什么屏障、遮蔽,所以是不怕胡军暗中设伏,偷袭裴该的;怕只怕裴该先出城,方便胡军随机应变地调动,故此城内回信中才说要刘曜先过来等着。但是一开始说要各带千人,被刘曜否决了这里距离城池太近,若是双方人数过多,一旦厮杀起来,我军不易救援,你倒可以随时调派兵马出城来助,那我不是太危险了吗?

    还是少带点儿人吧,人少反而方便落跑。刘曜心说我是久经战阵、弓马娴熟的,总归比你裴文约强,打不赢难道还跑不掉吗?

    故此只带百人,其中也包括了刘均。刘均对刘曜说:“裴文约高门世家,必重信诺,固然兵法本诡道也,但既有言在先,他必不敢趁机掩袭大王。昔商鞅设伏而捕公子,虽然得胜,天下不齿,秦之无信,由此为始想裴文约必不肯蹈此覆辙。然大王也不可擅起袭彼之心,免为天下人所笑。”

    刘曜点头说我知道了,那么干脆子平你也跟着我,去瞧瞧这裴该究竟是何如人也吧。

    然而虽然刘均这么说,众将却大多并不赞同,希望刘曜还是再加强一些自身的警护为好。刘曜说放心吧,我会挑选最精锐的士卒相从的,此外平先何在?他能力擒伊余,足以担当我的警卫工作。

    就此率兵来至城前,刘均在左,平先在右,各手持大盾以遮护刘曜,身后步骑兵整齐排列。晋人倒也不并不失信,城上一见刘曜出来了,带着人数并未超出约定,没让他多等,当即放下吊桥,打开了城门。

    刘曜定睛观看,只见一员战将甲胄齐全,跨着高头大马,手执三尺竹杖,昂然而出想必就是裴该裴文约了,看其颌下胡须稀疏,确实年岁不大,但头盔压得挺低,瞧不清眼眉。裴该身后,则是两名战将,各带一支人马,整列而随。

    胡汉方面除刘曜、刘均外,人人都吊起了心,生怕晋人趁势袭杀出来,直到见到出来的也只有百人,这才舒了一口长气。但仔细观瞧,就见那五十名步兵也皆重甲,腰间佩刀,肩负强弩,手执两丈长矛,装备竟然比自己这边儿还要好得多了!

    刘曜心说城中果然物资充足啊,徐州兵也果然精锐。再看那五十名骑兵,各着全身甲,同样负弓执矛,而且竟连马身上都披着皮铠如此重骑,中原所无,只有北方草原上的拓跋鲜卑才有一些……不想徐州军中,除“凉州大马”外,尚有如此精骑!刘曜当场就有些慌了……

    

第三十六章、汝等禽兽!() 
刘曜与裴该约定在大荔城下相会,当然各自都要把压箱底的精兵锐卒给带出来了。x23u更新最快就理论上而言,即便不算虚除部,胡军也有近十万之众,徐州军则不足四万,千挑万选之下,肯定是基数比较高的胡军,拿出这一百人来会素质较高了。但实际情况却又并未如此。

    首先看装备,明显是晋军方面要精良得多,这是因为裴该本就注重装具的制造乃至研制,而且他在徐州种地,钱财、物资的积累也比刘曜丰厚得多。尤其那五十名“具装甲骑”,恐怕在中原地带是独一份儿的奢华哪!

    马铠倒是古已有之,但因为造价昂贵,所以重骑兵数量寥寥无几,更难成军多数都用来防护将领了。当年曹操在《军策令》中,陈述官渡之战前的双方实力对比,就说:“袁本初铠万领,吾大铠二十领;本初马铠三百具,吾不能有十具。”连当时奄有司、兖、豫、徐四州的曹孟德尚且只有十具马铠,何况如今的刘曜呢?胡汉本身相对牢固的领地,也不过两三个郡而已……

    当然啦,尽搜军中,还是能够翻出几具马铠来的,多为将领的私人装备,就算临时拿来炫耀,甲未必衬马,马又未必合士,反倒会降低了作战能力,故此刘曜不为,他也压根儿没想到要这么做。

    谁想到对面晋军倒似轻轻松松,就将出来五十名具装甲骑,而且瞧骑士与战马的动作配合,绝对是练熟了的,不是临时摆出来的样子货。刘曜不禁暗中长舒一口气,心说好险……倘若应允了裴该,各率千人相见,一旦发生冲突,光这五十骑猛冲过来,我就吃不消啊!当然啦,自己未必会有什么危险,但即便自己跑了,这又有千人为晋军所败,军中士气必然大跌。

    一个搞不好,大荔城中兵马源源不断地开出来,我舍不得带出去那些精锐,也被迫要从营中现调兵马前去添油,打成一场城前大决战的可能性不小。可是战场距离城壁如此之近,分明对守城方有利啊,就算我兵马再多,能够压到第一线的也有限,实在胜算渺茫……

    况且对面这些晋兵,队列齐整,步伐一致,分明都是训练有素的百战锐卒,我身后虽然也是精锐,但瞧精气神,似还略略有所不及。刘曜不禁苦笑,心说这城下之会,我算是彻底被裴该压过了一头。

    我知道徐州并非弱旅,十数日的攻城之战,也可得出同样结论。但此前终究管窥蠡测,没见着裴该压箱底的法宝,如今看来,彼之四万,即便平原之上,足可当我六万甚至更多刘曜不禁心生怯意,有了撤退的打算。

    当然啦,他不会就此认怂,而即便心里怕了,也不能轻易表露出来。于是表面上云淡风轻,唇边还特意流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远远地便一拱手:“裴侍中。”

    裴该下了吊桥之后,距离刘曜约摸二十步距离,勒停了坐骑,身后士卒也皆止步,两名将领各执大盾在其身前遮护。他听到刘曜的招呼,也便倒提竹杖,略略一揖:“刘永明。”

    刘曜心说这啥意思,我称呼你的官职,你却只叫我的名字,太也不恭!转念一想也对,自己终究受封雍王,难道要裴该称呼自己大王不成吗,那不显得比自己低了?这票世家子弟又岂肯在面子上自弱于人?当即面色一沉,也改了称呼:“裴文约。”

    其实他想岔了,裴该故意不称呼他的官爵,还真跟官大官小、爵高爵低没关系,关键是汝等不过叛逆而已,谁承认你们胡汉封的爵、拜的官了?若是称呼刘曜的官爵,岂非承认晋与汉乃两国敌体吗?胡汉方面并不在乎这一点,所以刘曜也想不到;晋人却不能不在乎,裴该更不敢不在乎。

    刘曜首先开口,说:“我早劝文约退去,阁下根基,本在徐方,何必属意于千里之外的关中啊?然而阁下执迷不悟,吾也无可多言。只今相问,阁下何所予,而望我撤了大荔之围哪?”

    裴该闻言,倒不禁微微一愕。他原本打了满肚子的腹稿,要在城前大骂刘曜和胡汉政权,以成就自己不屈的忠臣、壮士声名,谁想到刘曜一开口不提两国相争,不再要自己离开冯翊,反倒问:你能给点儿什么,让我好撤啊?

    我靠,你丫不按常理出牌,那我预先拟好的讲话稿不是念不成了么?!

    其实刘曜原本也跟刘均、曹恂等人商量好了不少言辞的,虽然不至于说得对方哑口无言,就此狼狈退去,想来也多少能够杀一杀裴文约的威风。但如今一碰面,见徐州军如此精锐,刘曜当场便有了退兵之意,既然如此,那还费什么话啊,直接进正题吧。

    所以才说:“只今相问,阁下何所予,而望我撤了大荔之围哪?”

    裴该摆一摆手:“不必。”

    “什么不必?”

    裴该笑笑:“永明不必撤去大荔之围,我亦粒米不肯予汝汝等杀我士民、掳我天子、隳败我城邑、践踏我田亩,复来侵扰冯翊、围攻大荔,难道倒要我输贡求汝等退去不成么?对待盗贼,唯有兵刃相加!今城上器械,多数未用,正待汝再来相攻,又何必遽退?”

    刘曜不禁心头火起,当即厉声喝道:“文约,我本好言相商,汝又何必口出恶言,咄咄逼人?!”

    裴该用竹杖一指刘曜:“汝等昔入洛阳时,难道是谦恭有理,和颜相对我晋吏民的么?人之与禽兽,良言相劝又有何用?!”

    刘曜心说我那么客气,你倒一句一个“盗贼”、“禽兽”,还拿根杆子朝我指指戳戳,太也无礼了!难道我手里就没有家伙吗?当即举起马鞭来,朝裴该一扬:“文约,兵危战凶,向来无必胜之道,汝自恃这大荔城固若金汤,在某看来,不过尔尔。前日是为汝引火秘术破我‘飞梁车’,侥幸得逞,然秘术不可再用,我已有应对之策矣!”

    裴该心说原来那玩意儿叫“飞梁车”,名字倒起得不错“我之秘术,岂止一二,汝今见我,如公输之遇墨子,不过攻守易势而已。凭汝百计攻城,我有千谋应对,何妨一试?”

    刘曜干脆直说了:“汝若将那引火秘术予我,我便撤了大荔之围,且愿盟誓,不再相攻,从此士卒免于死伤,百姓得归田亩,岂不是好?”

    裴该“哈哈”大笑道:“我早便说了,便粒米不与盗贼,况乎秘术。且我所欲者,汝项上首级也,汝可能将来交换么?”

    刘曜气得三尸神暴跳,当即双腿一夹马腹,就要不管不顾地冲向裴该。好在刘均随时关注着他的神情,赶紧伸手,在刘曜胳膊上一按,使个眼色,意思是:慎勿为裴该言语所激,鲁莽冒失你这往前一冲,不但背负失信之名,而且还真未必能够拿得住他,说不定自己反倒有危险,这又是何苦来哉?

    随即转向裴该,也不施礼他一只手执着盾牌呢,没法作揖沉声道:“我闻裴文约为故钜鹿郡公之子,清华世家,本当……”

    裴该瞥他一眼,毫不客气打断了刘均的话:“汝又是何人?”

    “皇汉雍王司马刘均,字……”

    “是胡人是中国人?”

    “我本皇汉国族……”

    裴该当即啐了一口:“既为胡虏,何不披毛戴角,而敢着我中华衣冠?!”

    刘均认定裴该不会趁着见面的机会,偷袭本方,为了表示对自己的判断很有自信,所以他并未穿甲戴胄前来,而是穿着官服胡汉朝服,其实纯抄晋制,并没有多少改变。因而裴该才说,你个胡人有什么资格穿戴中华衣冠啊?倘若只有这一句还则罢了,他却用了“披毛戴角”四个字

    是,北地寒冷,多穿皮裘,而且技术水平比较低的草原民族往往对皮革的硝制很粗糙,更无绵、绢外蒙,导致整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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