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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3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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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过来,平原之上,也不是那么容易吃掉我这三千“大马”的。

    你裴文约再跋扈,难道就彻底无脑,不考虑得失之比吗?

    眼看接近榆中,忽见前方有兵马阻路,张寔下令放缓速度,遣人哨探,时候不大,部将回来禀报说:“是大司马率诸将吏,出城迎候明公。”张寔忙问:“带了多少兵马护卫?”部将回答说:“平野之上,看得甚是分明,唯千余部曲而已。”

    榆中城的位置,是在后世的兰州市东面,张寔自西北而来,这方位数十里内一马平川,根本就藏不住兵。张寔略略放下心来,急忙命驭者驾车前往,去见裴该。

    他距离裴该等人约两箭之地,就主动跳下车来了,然后整顿衣冠,步行前往——当然身后也有部曲护卫跟随。裴该一开始骑在马上,等看张寔下车了,他才下马——尊卑有别,先后顺序是不能错位的——微笑着等候。

    张寔渐渐步近,见裴该身着袍服,看上去也内无衷甲——瘦子就这样,穿多穿少,一目了然,倘若换了司马保那种胖子,即便内穿三重铠甲,外人都未必瞧得出来——心下更定。于是急趋而前,距离一丈,朝裴该深深一揖:“末吏凉州刺史张寔,拜见裴大司马。”

    裴该拱手答礼,笑道:“我在此迎候张公多日了。有劳张公数百里来会,实为该渴慕之意甚切,亟欲得瞻张公风范之故——还请勿怪。”说着话迈前几步,一把就抓主了张寔的手臂。

    张寔忍不住心里就是一哆嗦,但随即感觉裴该并没有使太大力气,不是要擒自己,也就笑笑,反手也把住了裴该的胳膊,说:“裴公太客气了,张某名位、家世,皆远不及裴公,反劳裴公久候,是张某之罪。”

    二人寒暄几句,相互介绍随行人员——张寔这回带在身边的,乃是司马韩璞、参谋隗瑾,以及灭寇将军田齐、抚戎将军张阆等四人。

    等到介绍完了,裴该便即一摆手:“城中已摆设酒宴,款待张公。”那意思,这就请跟我进城去吧。张寔略一犹豫,就问:“我这些健儿,跟随来至榆中,不知当于何处屯扎啊?”

    这其实是一次试探,裴该若说你这些兵就扎营城外,你自己个儿跟我进城吧,则很可能是心怀歹意——张寔真怕城里会有什么埋伏。结果裴该笑笑:“我看贵部甚为严整,料不会犯我之禁,便可皆入城去,觅屋安住。”

    张寔对裴该心生疑虑,裴该却不会特意警惕张寔——他会用这几千兵马突袭自己吗?除非这人脑袋有屎,或者彻底疯了。我若拿下张寔,有可能尽取凉州,张寔拿下我又有啥用了?他想趁机进取秦州?那司马保在的时候杀过来不是更方便么?

    故而对于张寔的试探,裴该即以至诚相对。张寔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赶紧笑着说:“榆中甚小,三千兵入城,难免滋扰民间,可使彼等于城外扎营,选一部随我入城罢了。”他既然基本上释了对裴该之疑,就必须也做出心无芥蒂的姿态来,不可能再严防死守,否则既易导致对方不快,也显得他张安逊过于多疑,甚至于有自外于朝廷之意。

    入城之后,共坐饮宴,倒也其乐融融,仿佛是多年好友一般。然后席间说着说着,裴该渐次问起了西域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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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护西域校尉() 
对于中国来说,西域是真正的“自古以来”自从张骞“凿空”之旅,汉武经营西域以来,两千年间,这片广袤的土地及其上居民,大多数时间都受中国王朝的管辖。

    这种管辖并非简单的羁縻而已,汉代即设西域都护、西域长史、戊己校尉等,唐代设安西都护、北庭都护等,都有命官、驻军,以监护南北两道。即便中原大乱之际,西域亦往往仍旧受到中原王朝所遣官员、兵士的守卫,以防来自于北方或西北方的游牧行国趁虚而入。

    论起来,中原王朝而未能掌控西域的,大概也就宋、明两代而已吧但若将契丹辽也当作是中国的一部分,则可以说西域在十世纪前后,仍属中国所有。

    汉代历经百战,从匈奴手中夺取了西域,随后曹魏代汉,司马晋篡魏,一直都有设置西域长史府和戊己校尉府。在原本历史上,西晋覆灭后,由张氏前凉接过了护守西域的重任;367年,前凉为前秦所灭,西域东部入秦,而西部脱离中国也不过短短十五年,苻坚即遣大将吕光率军收取;逮前秦崩溃后,吕光即据凉州、西域,开创了后凉国。

    后凉国祚不永,为后秦所灭,其地三分其中李建立的西凉,只占凉州一角,泰半国土都在西域。其后的北魏亦曾一度控制西域,后期因北受柔然之逼,西为吐谷浑所扰,疆界渐次东缩,直至突厥的崛起。待得唐灭突厥,西域才再度回归中华大家庭的怀抱。

    也就是说,从晋到唐这三百多年的中国大动荡、大混乱、大变革时期,绝大多数岁月,西域也都是不外于中国的,起码归属于中原王朝的藩属。

    且说裴该在酒席宴间,似有意似无意地,向张询问起西域的状况来,张不由得心生警惕。

    凉州偏远贫穷,即便近年来有不少秦陇晋人移住,却仍旧地广人稀,张氏倘若仅靠着土地产出,是很难供应得起上万兵马甚至是“凉州大马”那种精锐骑兵的,而必须要运用到丝绸之路的商贸利益。事实上张轨还在的时候,就曾遣使西行,假称朝廷诏命,要求西域长史和戊己校尉暂归自己统辖,并且还设置了伊吾(在后世哈密市偏西的位置)都尉,以控扼商道东段。

    所以说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张氏虽然还没有彻底吞并西域在原本历史上,十年之后,他们甚至于在高昌(吐鲁番)地区设置郡县却已经有了相当大的影响力,实掌焉耆以东地区。

    张不禁担心,裴公突然间问起西域之事,是不是打算把商路之利收归朝廷所有啊?

    但他身为凉州刺史,距离西域最近,倘若矢口否认,说我对西域之事完全不了解啊,势必无以取信于人,恐更罹“此地无银三百两”之讥。因而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说:

    “其情其势,张某倒也略知一二。自前汉初开西域,有‘三十六国’之称,其后迭有增减,于今葱岭以东,南北两道并有六大国……”

    西域南道六国,由东向西分别是鄯善、且末、精绝、弥、于阗和莎车;北道六国,由东向西则分别是高昌、车师、焉耆、龟兹、乌孙和疏勒;其它小国和游牧部族,还有数十家,则不必备数了。

    其中南道最大国为鄯善,其地在阿姆达大水(车尔臣河)和牢兰海(罗布泊)之间西域长史府驻地海头,即在其国北部。根据《汉书》记载,当时鄯善全国只有一万一千四百人,但据张所说,如今户籍不下十万,繁殖和扩张的速度都很快。善鄯王笃信佛教,其国中大小寺院,鳞次栉比,据说仅僧侣就达四千名之多。

    北道最大国为乌孙,在天山以北,其广数千里,汉代就曾多次以公主(细君、解忧、相夫等)下嫁其王,因而风俗、文化、官制等都受中国影响很深……

    张一开始并不打算多说,但见裴该端着酒盏,身体略略前倾,听得非常认真,他难免就起了炫耀之心,将西域各国的情况,包括地理位置、特产、人口,乃至兵马数量,逐一向裴该做了介绍。就总体而言,西域各国比之汉代,都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一是拜丝路之赐,二是有中原政权护持,使得外敌不侵,内乱不大但所谓大国也不过数千胜兵而已,小国连人口数都未必过万。

    裴该插嘴道:“如此说来,但遣一军万人西向,则平定西域,不为难了?”

    张笑着摇头道:“西域之险,不在人众、兵戈,而在地理。其土广袤无垠,却多为荒漠,数百里不见人烟,也无水源,大军即便沿商路而行,物资转运都甚是困难。是以汉代李广利征大宛,发属国兵六千及郡国恶少年数万,来回二岁有余,其卒十不存一……故设长史、校尉羁縻之可也,万不可大军往征,徒耗民力……”

    说到这里,面容突然间一肃,问:“裴公难道有征西域之意么?诸国无罪,则以何名征伐之?”

    裴该摆摆手:“信口之言,张公切勿当真。我也粗知西域,地广而人稀,即得其土,无用以耕织,要来何用?”随即正色道:“西域之利,在丝……在商贾转运,但严禁诸国互相攻伐,保障其路畅通,于中国便有大利焉但不知今日之西域长史,戊己校尉,可能尽责否?”

    张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难啊“中原胡乱,天子尚且蒙尘,何暇顾及西域?兵马、物资,皆难以补充,几乎就要撤守。还是先父在时,以国家所置官职、所驻兵马,岂可遽废?乃由我凉州略资供之,尚可勉强维持到今日。”

    随即话锋一转:“然而,我凉州素来贫瘠,恐亦不能久供……”

    裴该手捻胡须,微微一笑,打断他的话,说:“西来商贾,皆自玉门入,经凉、秦而抵长安,贡极西之珍物,以易中国之丝绸,获利百倍。此前朝廷即便课以重税,彼等逐利,亦往来不休。自中原乱后,西商就此绝迹,但凉州尚安,难道彼等会顿足关外,不到张掖、酒泉吗?张公于中得利,想来亦甚丰啊,取十之一,尽可资供西域长史、戊己校尉,又何必言难呢?”

    张闻言,赶紧摇头,说:“西贾之利,向归朝廷,我又岂敢私取?裴公慎勿听信小人妄言……”他心说究竟是谁把这事儿泄露出去的啊?难道是此前派到中原的北宫纯、罗尧等人吗?但他们身为武将,就真能知道这么多么?我凉州必然还有内鬼!

    裴该大致猜到了张的想法,心说这还用有人泄露吗?我除非是傻子才会猜不到,那么大一笔利润摆在你父子面前,你们怎么可能不动心?难道你们就能眼睁睁瞧着商人往来,却只钱不收?!

    当即举起酒盏来敬张,说:“并无小人妄言,我也不是责问张公。裴某之意,如今既定秦州,略略积聚,便当挥师东向,殄灭胡、羯,西域偏远,难以控驭,只得劳烦张公了……”

    张跟裴该碰了一下酒盏,听闻此语,不及就饮,双睛微微一亮,忙问:“公若有命,张某岂敢不遵?但所云‘劳烦’是指……”

    裴该道:“如前所言,西域之利,在于商道,若张公有取,可继取之,若未曾取,可于今后取之,以富凉州。凉州富,我无后顾之忧,且东征胡、羯,人、粮若有匮乏,也方便开口求恳张公了。”

    言下之意:我将来还少不得要你凉州提供人力和物力,相信以你对国家的忠诚,从前都能屡次向长安供输兵马、物资,今后也是一定不会拒绝我的。但倘若我只有索取,却毫无给予,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实在有愧于你,所以我就把西域的商贸之利给你了,作为交换,如何啊?

    张沉吟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西贸之利,我实不便私取……”他这分明就是向裴该要承诺,要政策了。

    裴该笑道:“我今留台长安,华阴以西,乃可自断,所奏天子必无不允。今可加张公西域长史衔……不,护西域校尉,使统管西域之事。”

    张闻言大喜,急忙承诺,说我身为臣子,自当为朝廷分忧,裴公你将来东征的时候,要求凉州供输人马、物资,只要我拿得出来,则必不敢辞!

    宴席上的气氛就此变得更为融洽,两个人又推杯换盏了一番,各自带上了几分酒意。裴该随口问道:“我闻极西之人,多将金银锻为钱币,不知张公可有见过吗?”

    张说我也见过一些,主要是银币,金币不多“与中国铜钱不同,其上无孔,亦多数无文字,但铸花鸟图形,或者彼等国王形貌……裴公若是好奇,张某归州后,可寻数枚来以馈于公。”

    裴该笑着说不用了谁还没见过银币啊,我哪有那么好奇“偶尔思之,中国缺钱,商贾难行,我前此虽在徐州掘铜铸钱,终究杯水车薪。倘若能以丝绸等物,大易西来银币,或可补中国之不足也。据闻彼等西商将银币来,往往为贵人收购,以做首饰、器皿,难免损耗其值,若张公准其以银币易物,必肯多携……”

    通过丝绸之路,从中国运往中西亚乃至更遥远地区的商品,主要是丝绸、茶叶和瓷器,但在这两晋之交,饮茶习俗才刚开始流行(其中裴公亦功莫大焉),瓷器还属于早期试验品,则发向西方的大宗货物就只有丝绸了,此外还有一些漆器。相比起来,西方运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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