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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3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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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而言之,还是自己地盘儿不够广、兵马不够强,否则便不至于如此捉襟见肘了。如今胡汉内乱,羯军又与祖逖在河内相争,是不是能够利用这段时间,整训、积聚,为一举平定中原做好准备呢?今年要做的工作可也不少哪!

    元旦大宴之后的第二天,各家眷属亦皆来拜谒荀夫人,裴该也特意跑过去照了一面——当时男女大防还不象后世那么变态,只要不在暗室,不相接触,见见面还是无妨的。荀灌娘逐一向夫君介绍了这些臣属家女眷,次第及于梁氏,裴该细细一瞧,不禁暗惊,心说原来甄蛮子喜欢这样的啊……

    要说这梁氏虽非天姿国色,长得也不算难看,而且肌肤甚白,正所谓“一白遮百丑”,但她放在唐代或可为美人,于此时代的主流审美观,就不怎么契合了。如前所述,魏晋时贵族女性的普遍审美,是白皙、颀长,胸不求耸,臀不求翘,但腰肢一定要细弱,走起路来如风摆柳,才能显出无限的娇媚来。

    按照这种审美标准,荀灌娘其实不能算美人,相貌暂且不论,她的体态偏健硕,尤其产过一胎后,腰肢也不够细。但梁氏在这条道路上跑得比荀灌娘更远,圆脸宽肩,粗腰大胸,目测在百五十斤以上——还好是晋斤。

    裴该就依稀感觉,这梁氏么,倒有点儿象后世某位自称“女汉子”的女谐星……

    ——————————

    洛阳朝中,新春贺拜后例有假期,不过祖约仍然值守尚书省。他在经过反复思忖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一旦二兄不听劝,执意应召北上,则他一入台省,自己是必须请辞的,再无别法可想。倘若那时,河内战事已毕,不管打赢、打输,三兄都将返回洛阳,则自己还有机会别谋一个中枢要职——中书、门下,乃至御史台,俱有可为。

    以我退职尚书的资历,转任御史中丞,有何难哉?到时候二兄主政,三兄管军,我掌监察,则我祖氏的地位,自然深固不摇了。

    就怕仗打得太慢,或者二兄来得太快,则三兄远在河内,必然不能遥制朝局,放自己一个好官——祖逖从来谦恭,谨守臣道,除非自己当面哭诉,否则是绝不肯轻易插手重臣人事的。倘真如此,自己只有转文为武,请往前线,去相助三兄与胡、羯鏖战,然而二兄初来乍到,后勤诸事他未必能够很快拿得起来啊……

    故此祖约急于将粮秣、兵马等事,全都梳理清楚,对应各种情况,都先做好预案,到时候别说是二兄祖纳了,就算换头猪上来,也不至于耽误了河内战事。

    只是他自请留值,殷峤却也只好留下来陪着。

    殷峤虽然是汝南人氏,但其故主郭默见在关中,而其本人也是得到裴该特命显拔,才能够入为尚书的,自然会是铁杆的“裴党”。只是相较李容而言,殷峤资历既浅,家门又不高——汝南殷氏,即便在新编《姓氏志》中,排名也为省内最低——故而从前在集团中的发言权便远不如梁允、李容,唯因李容辞去,地位才略有攀升而已。

    所以不放假,陪着祖约值班的苦差事,就只好落到他的肩膀上来了。原本按制,春假长达十五天,尚书省内,由六尚书轮流值守,但祖约因为负责河内战事的后方统筹,几乎一天都离不开,执意由自己独自扛过整个假期。梁芬乃道:“政事繁重,士少一肩岂能尽担啊?当使殷尚书相助……”

    正如梁芬所说,尚书省负责政事的日常运作,并不仅仅是供应大军所需而已,倘若只留祖约一人值班,他趁机把其它事儿全都管起来了,导致权限日广、权势日盛,那则对“裴党”必然不利。没办法,殷峤就只好陪绑喽。

    祖约对此倒并没有什么异议,虽说他也希望能够利用这个机会,扩大的自己的权限,增长自身的权柄,问题光一个人,再加几名尚书郎和小吏,实在是忙不过来,无奈之下,才只得容忍殷峤分任。

    利用这段时间,祖约分派人手、搜集船只,由孟津直至黄河北岸,临时搭建起了一座浮桥,随即粮秣物资、后续兵马,就源源不断地向温县输运过去。祖逖乃得以将温县作为战时基地,持续向野王、州县和沁北施压。除了元旦当日外,几乎每天都有小规模战事发生,总体而言,晋军胜多败少,掌握着战场的主动权。

    于此同时,石勒率三千精骑昼夜兼程,从襄国而至汲县,五百里路,日行将近百里——因为带兵不多,这一路上也都是自家地盘儿,乃不必携带太多的辎重物资,可以轻骑疾行。正好在元旦当天,他抵达了汲县,打算在此地歇兵两日,然后杀向州县,去与桃豹会合。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忽报蘷将军有急信送至,石勒乃命张宾发信诵读。张孟孙展开书信,先一目十行地扫过,便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石勒瞧着张宾的神情很不对。张孟孙平素是很重视容仪的,更讲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从来镇定严肃,即便局势再危险,一看他的表情,石勒都能自然而然地踏实下来。孰料此际展书一看,张宾面色大变,就连双手也略略有些颤抖……

    石勒忙问:“蘷安书中何语?难道是彼部已为晋人所破不成么?”

    张宾摇头道:“蘷、桃二位将军,尚且与祖逖对峙,未尝败绩……蘷将军书中所言,乃季龙将军所传平阳的讯息……”

    石虎跟刘曜合谋之事,没敢当即禀报石勒——他还计划着,一旦刘曜其事不成,我就把遣郭荣在采桑津接应他的事儿全给抹了,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直等到刘曜进了平阳,掌控朝局,同时得着刘粲在河西大败的消息,这才总结为一信,先送去蘷安军中,要蘷安转呈石勒。

    此外,除了详细说明刘曜发军、入朝的因由、经过外,还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雍王许诺,不日便将上奏天子,请晋赵公为赵王,总督冀、幽、并、青四州军事,且割汲、魏、顿丘、阳平和广平五郡,从属冀州。”

    ——胡汉基本上没有更动晋朝的行政区划,则所谓天下之中的“司州”,既包括其政权直辖的平阳、河东,赵固所领河内郡,晋人所据大河以南的弘农、上洛、河南、荥阳四郡外,也包括石勒腹心之地的汲、魏、广平等五郡——襄国本在广平郡北部,其实隶属司州,而非冀州——则若将此五郡转隶冀州,石勒的统治便更加名正言顺了。

    张宾一边读信,一边解释,石勒的脸色也越来越是难看,最终叹道:“刘粲竖子,不想败得如此之快……”

    虽然相隔甚远,他根据所获情报加以分析,本就预料到刘粲败多胜少,但原本想着,你终归发兵二十万众,而裴该又止得雍州一地,秦州尚未收取(这就是消息迟滞的后果了),只能固守,以待你粮尽退兵——怎么可能快速丧败呢?你总得咬着牙熬过正旦,甚至正月间,然后才会因粮秣不足,被迫后退,裴该或能从后掩杀,败汝断后兵马……

    谁料想根据石虎信中所言——其实具体情况他也还不清楚——刘粲早在半个多月前就吃了大败仗了,而且不但损失惨重,就连他本人也生死不明。石勒不禁顿足道:“不意光文皇帝之孙,竟然这般无用!”

    随即又轻叹一声:“更不意裴文约,雄健如此!”

    张宾这会儿已然镇定下来了,略一思忖,就劝慰石勒道:“皇太子丧师之事,原委尚且不明,明公不宜骤下断语。或乃雍王急向平阳,皇太子闻讯而急退,致为裴文约所趁,亦未可知啊……”

    终究石虎的信里写得不是很明白,没有把时间顺序捋清楚,那么刘粲之战败,是不是受到刘曜抢班夺权的影响所导致的呢?设身处地想一想,倘若我是刘粲,正率大军在前线作战,突然听说,有素来不相得的同僚领着兵无诏而归,直取京师,我能够不慌张吗?就此举止失措,急于脱离与晋人的接触,返回国中,因而被人衔尾疾追,临河大破,这也在情理之中吧?

    石勒说“不意裴文约雄健如此”,是,我早就知道这小家伙不简单,问题是当日接触,初以为他战略眼光独到,后来发现其于实务,亦颇有所擅长,却独不知此子知兵啊!当然啦,以裴该当时的身份、地位,于具体军务之筹划、运作,是没资格发言的,我却也没想到去试探一下……但其于战略、实务方面既肯暴露于我眼前,岂有深藏用兵之能,丝毫也不透露的道理啊?

    就算他不提,难道我傻的啊,就一丁点儿都瞧不出来?

    此前夺取河南地,那主要是祖逖在用兵,我事后多方搜集情报,发现裴该所部徐州军战力甚强,但他往往故示敌以弱,再施以雷霆一击,于具体战术上,并不见有多出挑的表现。再后来大荔之战,都云裴该善守,使刘曜顿兵坚城之下,待其士卒疲惫后,再发起反击,遂破刘曜。那么,裴该是否真能领军作战呢?还是因为得到了陶侃的辅佐?这还真说不好……

    故此,在情势尚且不明之前,明公你切不可在诸将前面过于夸赞裴该,以免动摇军心士气。

    石勒点点头:“右侯所言,我知之矣。”即召诸将吏入堂议事。

第九章、天下乃可觊觎() 
石勒这回前往河内应援,随身带着一个参谋团和一个军官团,以备随时咨询和调用。因此时候不大,诸将吏俱至堂上,包括:左长史刁膺、左司马张敬、从事中郎裴宪,参军杜嘏、王续,中垒将军支雄、游击将军王阳,督护张斯、王步都,以及从子石生等。

    石勒将书信遍示众人,然后就问了:“今皇太子既败,则恐裴文约将率关中之卒直下河东。或其北上攻平阳,则社稷危矣,或其东向援祖逖,则我不易御——该当如何应对,卿等可畅所欲言。”

    裴宪和杜嘏对视一眼,随即都垂下头去,不打算发表意见——他们一个姓裴,要避嫌,一个是经学家,根本不通军事啊。首先发言的是左长史刁膺,拱手道:“不意皇太子二十万众,旦夕丧败,则晋势必炽,当此时也,我当凭险自守,不亦直撄其锋。河内之战,本无意义,还请明公召还桃将军守汲,命蘷将军退还上党,暂避晋寇为好……”

    刁膺本为石勒谋主,后来这位子被张宾给夺走了,他自然对张孟孙深怀不满,诸事都欲掣肘。但同时他也瞧不起程遐,不肯党同于程子远,就此虽然仍旧挂着左长史的头衔,在襄国政权中却日益边缘化。

    此番张宾提出救赵固以图河内,程遐首先跳出来表示反对,刁膺得见此状,干脆假装中立,两不相帮。然而如今关中败报传来,石勒询问诸将吏意见,他却忍不住要跳出来了——程遐不是不在吗?那我若不出头,谁来扯张宾的后腿啊?

    因此刁膺建议全面退缩,固守冀、并二州,以及汲县以东的司州五郡,以待局势之变——等于否定了张宾的谋划。石勒闻言,手捻虬须,沉吟不语。

    中垒将军支雄、游击将军王阳等都是武夫,虽然也惊骇于晋人势大,但以他们本身的性格,是绝不肯轻易后退,但谋守势的,故此纷纷表态,驳斥刁膺。王阳就说了:“刁长史所言,何其怯也!昔赵公率我等游走于淮上,四面皆敌,尚且不惧,今全冀在手,且得并地,岂有闻晋人来,便急言退兵之理啊?”

    正在莫衷一是,左司马张敬站起身来,环视众人道:“诸君稍安,且听某一言。”

    张敬出身清河张氏,门户虽然不高,也非张宾可比——张宾是赵郡人,真正的寒门小户——故此投羯之后,也跟张宾不大对付,却暗中与程遐结盟。不过张宾却很瞧得起张敬,称之为“智谋之士”,认为其才能稍逊于己,却要远远高过程遐等辈。

    然而张敬虽属程遐一党,私心却并没有程子远那么重,在此番战略决策上,他倒是赞成张宾取河内的主张的,因此站起身来,详细分析——基本上也是揣测——关中战事,道:

    “来书中于皇太子丧败经过,语焉不详,在某想来,二十万军,岂易遽破?裴该既破王师,其军自当疲惫,恐不敢遽取河东,进谋平阳。彼若胆敢犯阙,乃可命上党县公(石虎)入卫勤王,加之雍王亦宿将也,必能拒之于都外,无伤。

    “而彼若发军河内,先须底定河东,河东广袤、户口繁盛,岂易遽定?则以某所料,非二三月,关中晋军不克入援河东,则我若不见晋人即退,必为天下所笑,士气亦将蹉跌,何有余力固守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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