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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马回明-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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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话说的陈伦面若死灰,几个亲兵拖死狗般的将此人拖下去了。

    熊廷弼近日在城中抓捕了多个大将,都是一并关押,并在城中修筑祭坛,众人都知道他要设坛祭祀前方阵亡将士,到时肯定开刀问斩,将那些犯事将官一并斩了,用来激励将士,同时警告其余的军官。大明此时尚未到军阀自立之时,象崇祯末年那样皇帝令只行于督抚,督抚之令不行于总兵,总兵之令不行于部曲那般的情形并未出现,熊廷弼身为文官经略,拥有说一不二生杀予夺的大权,若是他果真恼怒韩旭殴打上官之事,下令立斩,韩旭除了夺路而逃之外,再无生路。

    杨国勇和贺庆云高小三等人都聚拢起来,他们跪在一边,神色都是十分紧张。

    “你便是韩旭?”

    熊廷弼发落了陈伦,心中并不介怀,似乎只是拂落了衣袍上的一些灰尘,他转身看向韩旭,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阵子,这才出声道:“前几日本官还寄语李总兵,道是将你带到辽阳,由本官亲眼看看是何等人,今日就见面了,还真是意外之事。”

    韩旭心中思虑着熊廷弼的为人和脾气,当下叩首下去,接着便抬起头来,昂然道:“下官若是随总兵来,唯唯诺诺站班行礼嗑头,恐怕经略大人也不知道下官是何等样人,为何能立下斩首之功。”

    “不错,你胆大包身!”

    熊廷弼微微一惊,他自上任以来,在他的威压和权力之下,就算总兵大将见面时也是战战兢兢,惟恐回错了话受到斥责,但眼前这个小小把总居然有如此胆色,着实令他感觉意外。

    “确实,”熊廷弼沉着脸道:“你很有胆色,看起来身手也很不错,然则,你当着本官的面殴打上官,难道真的不畏惧军法么?纵然你武勇过人,但本官麾下,绝不要不遵军令的狂妄之徒!”

    韩旭又碰一下头,沉声答道:“下官绝不会不遵守军法,然而陈游击勒索的是我等杀敌斩首的赏银,这些赏银俱是部下们卖命得来,下官如何敢随意奉送给上官?况且下官与虏仇深似海,升任把总之后一心想的只是再上阵杀敌,挑选部下之后,便想的具重甲,备良兵,以带麾下兄弟再立军功,若别事也罢了,这件事下官实在无法忍受。”

    随着韩旭的话,熊廷弼四周的亲随都面露惊奇和赞许之色,眼前这小小把总,确系胆大包身之人,侃侃而言,丝毫不惧。

    一个幕僚在一旁抚须笑道:“韩把总诚为豪胆之人,而意欲强兵重甲,也是为了杀虏,忠枕耿耿之心可鉴啊。”

    熊廷弼心中赞许,口中却道:“韩旭你有些强辞夺理了,辽人与虏仇恨极深,难道非人人重甲才能打仗么?”

    “回经略大人,若下官是一小兵,纵空手也与虏拼了,若是为将,需得尽量叫部下甲胃精良,唐太宗有言,甲坚兵利方是致胜要因,下官深为赞许。”

    “好家伙,你居然知道唐太宗的话!”熊廷弼睁大双眼,他身边刚刚那抚须微笑的幕僚手一抖,将下巴上的胡须都扯了一根下来,军中这些将领,大字不识一个的比比皆是,眼前这个不仅大胆,居然还能知典故,晓历史,这真是难能可贵。

    “下官原是军户,族中有长者是秀才,幼时读过一些书,想着不能考秀才,还是读些史书笔记,知道古往今来的故事最好……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一得之愚,好教经略大人知晓。”

    “真真是人才难得。”熊廷弼心中一闪念,心中原本韩旭是勇将的形象已经有了颠覆性的转变,眼前这小小把总,这么一点时间已经展现出了足够多的东西了。

    看到熊廷弼的表情,韩旭内心松了口气,精神才真正放松下来。

    他虽是侃侃而言,看似胆大包身,其实内心无比紧张,适才他的性命可以说只在熊廷弼的心田方寸之间,叫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这种生死由人的感觉是韩旭从未经历过的,哪怕是与后金那队骑兵厮杀时,虽然生死瞬间,然而终究还是握在自己手中,现在却是完全的将性命由人掌握,这种命悬一线的感觉未曾经历过的人绝不会了解,短短时间,韩旭已经汗流浃背。

    这种感觉,委实不愿再来一次!

第二十五章 如愿() 
“此人其情可悯,其志可敬,可才可用,”熊廷弼看着韩旭,脸上终显露笑容:“殴打陈伦也是事出有因,以本官看,交代其该管营官严加训管,也就罢了。”

    其余各人看出熊廷弼有爱才之念,自然都是凑趣,绝不会有人反对。

    韩旭心中大喜,腰杆一软,差点想趴在地上。

    他这一次,当然是行险之至!

    给陈伦银子也能将军器带回,不过手中一点银两也无,底下连最基本的维持也很困难,他还要打造合用兵器,自己练兵,需得大量银钱,眼前这一点银根本不够使的,如何再全拿出来给别人?

    再者,他也有意要给熊廷弼留下深刻的印象,韩旭知道熊廷弼不会久在经略位置上了,但最少还有年余时间,而且似乎还有一次起复,这样的大佬赏识,韩旭在军中的仕途会较现在顺畅的多。

    有军功,还需上头有人赏识才是。

    此番行险,终告成功!

    “经略大人容禀,”韩旭却没有见好就收,又出声道:“下官打算挑兵五十人,训练一段时日之后就沿边巡逻,相机斩杀犯边的虏骑,不使虏骑肆意深入,铁甲与弓箭等物都很急需,还请大人拨下。”

    “李秉诚一点没给你么?”

    “总兵大人那里也很难,给了人和战马已经很不容易了。”

    韩旭没有再说本部大佬的坏话,否则刚打了一个游击,又攻讦自己的总兵,给人的感觉就太坏了,文官天生就会警惕魏延式的人物,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听他这般说,熊廷弼叹了口气,说道:“辽镇几次惨败,百年积储兵器和战马几乎一扫而空,本官过来之前,听说有些参将亲兵都无有战马骑乘,本官已经奏调九万匹战马到辽东,不过还有俟时日,军器么,本官打算筑定边大炮三千余尊,百子炮数千尊,三眼枪,鸟铳近万杆,铠甲五万副,枪刀,锐叉数万件,火箭数十万枝,火罐十余万个,战车五千余辆,半年之内,当全部造成,到那时,辽镇情形便大为改观了。”

    这些打算,都是熊廷弼在赴辽阳途中亲眼看到辽镇情形,以及抵达辽阳之后,与幕僚部属们商议定了之后的想法,有的已经上奏施行,有的还在谋算,今日之事正好和他的打算相合,是以就这样说了出来。

    他脱口而出后,看看韩旭,笑道:“看你的模样定是说远水不解近渴?”

    “是!”韩旭碰头道:“下官与虏有血海深仇,况且虏骑连王大人屯和虎皮驿地方都经常派兵巡行,若大人有意驱虏于关墙之外,徐图恢复,就非得从驱赶东虏哨骑着手,若等半年后再给尖哨具甲装备,恐怕有些晚了。”

    韩旭没有看过熊廷弼的上疏,不过说的话正合熊廷弼的战略思想,总体来说就是要地重兵驻守,恢复实力,进行不间断的小规模的骚扰战,用明朝强悍的国力消耗后金虚弱的国力,这等战略思维是十分高妙的,熊廷弼此时调来辽东的兵马,最多两三成的老兵和精锐,大部份都是新募兵,而且士气低迷,用这样的兵和后金搞大兵团会战是找死,只有对内严守防线,对外联络叶赫,朝鲜,察哈尔蒙古各部,笼络他们与后金为敌,使敌无良机强攻会战,然后不停的小规模战斗练兵,抵销后金的国力和锐气,这样几年之后,才谈的上决战。

    可惜朝中的士大夫知兵的不多,懂得大战略的更是屈指可数,明朝此时的虚骄之气十分明显,上上下下对后金重视的不多,那些士大夫看得几本兵书就自诩知兵,做事不成,攻讦别人倒是头头是道,对熊廷弼这种战略欣赏的人真心不多,更多的是想聚集大兵,一战而定乾坤,一次性根本解决掉后金这个麻烦。

    从数字上来说,当时后金八旗所有男丁不过六万人,这其中有不少还是负责种地养马和渔猎的丁口,战兵只是牛录丁口中的一部份,主力最多两万人左右,明军轻松能聚集十万战兵,应该是以碾压之势消灭后金才是。

    可惜,战争从来不是数字的对比,持这种想法的人最终都失败了。

    明末杰出之士也很多,但从战略家这个角度来说,熊廷弼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也罢。”熊廷弼此时对韩旭已经从惜才惊艳到十分欣赏,在这种时候,仍然不改初衷,不想着邀好自己获得更多好处,只是惦念着上阵杀虏,这般的将校,才是熊廷弼用辽人复辽土的希望所。当下熊廷弼呵呵一笑,对左右道:“怎么办,这韩把总算是将住本官不放了?”

    都司徐国用对韩旭也是十分赏识,上前笑道:“下官的都司武库中尚有一些铁甲,夜不收该用的飞斧,标枪短矛,勾索,短弩,弯刀,药包,水壶,骑枪,镗把,刀棍等物俱还有一些,若是数十个尖哨也装配不起那就真真成了笑话了。”

    夜不收和尖哨的装备其实都是十分精良,明军的尖哨对北虏经常时深入草原千里,潜伏多日,不论体能心志都是一等一的好汉,装备上也尽可能给好的,辽阳这里面临河套大敌,夜不收和尖哨的装备是旧年积储,几十骑的倒真是凑的出来。

    “好了,”熊廷弼看着韩旭,笑道:“你这下可如愿了。”

    “下官定拿东虏首级,回报经略大人和都司大人并诸位大人。”

    “嗯,好口采,也知礼,好了,你起去,本官这里还有事……过几日本官犒赏三军,杀牛数百头,置酒千坛,蒸饼十万个,连续大吃几日,提振士气,你若愿意,留下来吃喝几天再去前方。”

    明战略,严军纪,修城防,赏三军,熊廷弼到任没几天,诸样事做起来都是十分精到老练,韩旭心中暗自佩服。

    不过他还是拒绝了熊廷弼的好意,抱拳答道:“下官领了甲胃兵器后就走,敌情如火,还是待再次斩首前来辽阳报功时,再领经略大人的牛酒吧。”

    熊廷弼闻言叹了口气,对韩旭的印象又加深一层,不过他只是点了点头,示意韩如可以离开,接着又是继续带着部属和幕僚们继续清查这中卫仓的库存,身为经略,熊廷弼要操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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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温情() 
待韩旭走后,熊廷弼忙完公务,骑马回经略衙门。

    路途之中,夸赞过韩旭的幕僚刘子瑞向熊廷弼道:“东翁看那韩旭如何,学生看他真是一等一的忠枕赤诚,这般将校,委实难得。”

    熊廷弼呵呵一笑,说道:“我兄也不必这般夸他,这人确实与虏有深仇,此点并无错处。不过说他一心为公,满腔赤诚,倒也未必尽然。今日之事,事后想来都在这小子算度之中,后来的那种慷慨激昂,算是半真半假吧,不过功利之心人皆有之,只要他一心想杀虏,本官还是会成全他的。”

    刘子瑞想了想,说道:“全辽都人心崩坏,纵使韩把总有些功利心,也是着实难得可贵。”

    “正是此理了。”熊廷弼哈哈笑道:“不怕人想得功名富贵,就怕畏敌如虎,连功名富贵也不敢要!”

    ……

    “韩大真是好样的!”

    “了不起,怪道能斩东虏的首级回来。”

    “连游击都打了,俺真是服了。”

    出得大门,都司徐国用令韩旭等人先到都司衙门等着,他在熊廷弼这里事完便回,到时候会批给军需物资由韩旭直接带走。

    李威和任尚武等人看到韩旭出来,便是齐声大笑,杂着怪叫唿哨之声,真是群情激昂到了极处。

    韩旭打陈伦时,这帮家伙几乎吓的尿了裤子,甚至有人想直接就跑路……长官打人,谁知道会不会祸及到他们?殴打上司可是大罪,何况打的是游击将军?大明的总兵相当于军区司令,参将算正军级,游击算副军或正师级的高级武官,韩旭月前还是一个小兵,今日就敢痛殴游击,这种胆气,在场的这些军中刺头自忖没有人敢,待韩旭出来时,所有人脸上都是一脸的崇敬。

    这种副作用韩旭事前倒没想过,现在眼前的这十几二十人都是胆大包身的刺儿头,若非如此也不会在此时当夜不收,寻常喝骂这些人浑不放在心上,打军棍也等闲,只有砍脑袋才能威胁到这等恶棍,他们投到韩旭麾下只是想跟着发达,本身的情份和服从精神都十分有限,今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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